“喲,小少爺,今兒怎么有空來玩了?這會兒還早都還沒開張呢,不過要是小少爺想來找找樂子,隨時都可以!”天還只是微亮,就被一陣敲門聲吵醒,大漢打著哈欠,看清楚來人后趕忙擦干凈眼屎,笑嘻嘻地問。
“有個活找你,五千金,干不干?”
“干!”
嬋子秦向高陽君告假,道是說正是盛夏悶熱之時,公主每日在府中煩悶,遂打算帶公主去城外游玩幾日。得了高陽君的應允,嬋子秦次日便整了馬車帶了念念攜了幾十家奴去了城外的一座別院。
最近這些時日,嬋子秦的改變,府中奴仆都看在眼里,他待公主雖不顯親近,但也會與公主一同用膳,會為公主夾菜,偶爾也會帶公主出到府外走走,買些她喜歡的物件。
主子似乎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
這么些時日,除了公主看上去有些癡傻,但待人都是極好的。貼身伺候她的侍女阿福知道,其實公主并不算癡傻,她只是口齒不夠清楚罷了。公主性子純真,對誰都笑嘻嘻的,時??刂撇缓米约旱谋砬椴艜洺T谡f話間淌出口水。
阿福時常會教念念怎么好好地說話,念念慢慢能夠說得清楚一些后,阿福卻突然不見了。
身邊換了個侍女為她梳妝送飯,念念結結巴巴地問起阿福,才被告知,阿福被嬋子秦養(yǎng)在院中的那只雪獒犬咬死吞吃了...因此她才憤怒地沖出了門去作勢要打那獒犬,反被獒犬所傷,所幸是嬋子秦剛好回府,把獒犬拉開了去,才避免了更大的麻煩。
從那之后,念念便越發(fā)地怯懦了。
在家宴之上,她除了向高陽君請安后,再不說半句話,只靜靜地坐著,甚至沒有拉著高陽君的袖子撒著嬌討要他面前看起來格外好吃的點心。
“子、秦?!痹谌e院的馬車上,念念難得開口。
“干嘛。”嬋子秦閉目靠坐。
“我、能不能、靠、著你..坐...”念念努力地把話說清楚。
身邊沒了動靜,念念垂下眼,縮了縮脖子,只能悄悄地坐遠了點。
好長時間后,嬋子秦還是給了回應,
“嗯?!?p> 聽了這話,念念甚至不敢相信地愣了神,然后一點一點地靠了過去,試探著看了看嬋子秦的反應,后者只是閉著眼睛,神色上未有不悅,念念便大了膽子,慢慢地把頭靠了過去。她個子小,只能靠到嬋子秦的手臂,伸了手偷偷揪住了嬋子秦的袖子。
“衣袖寬大,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真好聞?!蹦钅钔低档叵?,偷偷地笑,偷偷的靠著嬋子秦睡著了。
再醒來已經是在榻上了,衣裙和鞋襪都被脫下撒在一邊,嬋子秦坐在圓桌前看書,聽到榻上的動靜,側臉看過來,開了口,
“醒了?”
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的側臉俊美極了,雖然只是漫不經心看過來,卻讓念念看得失了神。
晨光透過紗幔照進來,屋里曖昧地緊。
嬋子秦穿的里衣,中衣輕披在身上,長發(fā)未束成發(fā)髻而是撒下來,微微有點亂。
身邊的位置還留有余溫,明顯是不久前有人躺過的...
“你...、我...”
她這時候應該說什么?
“怎么、不喜歡?”嬋子秦把書合上,坐到榻沿來,唇角輕勾,只是看她。
“...喜歡...”念念的臉刷的就紅了,小小的點頭。
“起來吧?!眿茸忧貑救诉M來伺候念念沐浴,侍女進來時正好瞧見他整理衣服,嬋子秦只留了句好生伺候,便就去了小廳用早茶。
念念換了身桃色衣裙進了小廳,頭發(fā)也梳理好,盤成發(fā)髻。
“嘗嘗,”嬋子秦放下茶杯,伸手給念念盛了碗粥,抬眼看了她,淡淡地說,“這桃色很稱你?!?p> 第一次被嬋子秦夸獎,念念心中甚是歡喜,想說什么,可正喝著粥,差點嗆到,只發(fā)出了“唔”的一聲。
嬋子秦沒讓她開口,“用完早膳我?guī)闳ド嚼镎?,可好??p> 摘果子?這是以前她最愛做的事情了,在村里的時候,她常跟著爹爹進山,爹爹去狩獵,她就滿山地摘山花和野果子...念念趕忙點點頭。
“慢些吃,吃好了我們就出發(fā)?!眿茸忧氐恼Z氣雖然平淡,但手上卻往她碗中夾了不少東西。
直到太陽落山了念念才舍得回來,這一天可給她累慘了,摘回來的果子讓奴仆們拿著,兩人乘輦回了院中,路上念念又揪著嬋子秦的袖子睡了過去。
一連幾天,嬋子秦都帶著念念上山下水的玩,回回都累得在返途睡著,只能被嬋子秦抱回房去。
回府后的兩月,公主有喜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念念有孕后,嬋子秦便把大狼關了起來,不再讓它到處亂跑了,擔心驚到念念。
可她不解,聽侍女們說女子有孕時,丈夫應當是更加疼愛妻子的,可自從回府之后,嬋子秦卻再不同自己多說話,也不同自己親近了。
有一日,宮中大夫來為她診脈,說公主體虛易受驚,當是該靜養(yǎng),于是嬋子秦便把她送去了城外的那處別院靜養(yǎng),還派了半數奴仆跟去侍候,生怕出了半分差池。
“子、秦...”念念抱著被子靠坐在榻上,看著嬋子秦。
“說?!眿茸忧卮┲镆抡祥?,被這么一叫,只是止了動作,并未轉過身來,語氣平淡的答。
“為何、你、再不與、我...”同榻?念念結結巴巴地說,可后面兩個字怎么努力也說不出來。
“你有孕在身怎的還想著這檔子事,不害臊!”嬋子秦毫不客氣地斥她。
她本就怯懦,被這么兇的嬋子秦嚇到了,把臉埋進被子里,好一會才悶悶地說,“怎么、樣..你、才能喜..喜歡我?”
“呵、”嬋子秦揚手熄了燭火,“等你能說清楚話再說吧。”
“請你、告..告訴我,要...怎么樣、才能、夠...同其...其、其...他、人...一般、正、常說、說話?”念念問單千仞。
單千仞沉默,沒有回答她。
“大夫,求你...告、告訴我?!?p> “公主,在下學術不精,實在是想不到法子。”
單千仞很是為難,治這病的方法不是沒有,不僅有,而且還不止一個,但都極為危險,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設想。念念身份特殊又是有孕在身,他不可能因為試試就賭上自己的性命。
后來,念念不知道從哪里聽來一道偏方,竟是生生地剪斷了自己舌下的一根肉筋!那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山林,眾人趕到時,她已經痛到昏厥了過去...
她的孤注一擲失敗了。
口舌受損讓她再也無法吐字,本就怯懦安靜的念念變得越發(fā)地安靜,她不再出聲與旁人交談,每日靠坐在榻上,捧著錦被癡癡地發(fā)呆,一次次地幻想著回到那一日的清晨,自己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旁的凌亂,而他就坐在不遠處,回眸的那一瞬,他的側臉被晨光映的那樣的溫柔...
這個房間是她和他唯一溫存過的地方,如今也只能把那錦被攏了又攏、聞了又聞...
它還在,至少能夠證明那幾日如夢般的時光是真的存在過的。
他們都道她癡傻,說話含糊不清,來不及咽下的口水總會時不時的順著嘴角淌下,連爹爹和娘親也如是認為,自小便就把她當成癡傻兒來養(yǎng)了,所以漸漸地,自己也這么覺得了。
一個傻姑娘只要過的開心就好了,她在朝堂上遇到嬋子秦后,便覺得自己被勾了魂去,看到他那一瞬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以前的開心哪里還算得上開心呢?
以前在街巷中常聽起姑娘家門談天總說若是心悅了哪家的少年,要溫柔地對他笑,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看的樣子,讓他注意到自己,然后讓他愛上自己。
念念照著做了,她就在他面前站定,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蓪Ψ娇瓷先ゲ]有對自己動心,念念很奇怪,以往只要她這么笑了,不管是爹娘還是村子里的叔伯嬸子都會笑瞇瞇地摸摸自己的腦袋的呀?
朝堂上,爹爹在和一個好看的叔叔說話,她聽的明白,他們說的正是自己的好朋友啞巴的事情,可爹爹說來說去也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自己來插句話提醒他們一下了,雖然娘親總是教導她女兒家不應當插言男人們的交談...
后來她就莫名其妙多了個爹爹。
多個爹爹并不是什么壞事,在王宮中住了些時日,慢慢和這個需要自己喚他父君的爹爹親近了些,雖然他總是板著臉看起來怪嚇人的,可她知道,他還是很喜歡她的,于是她也慢慢的敢在這個爹爹面前放肆起來了。
能嫁給嬋子秦,念念真的好開心。就算他總是對自己兇巴巴的,平日里也不愿多搭理她,可他每晚還是會回到房間里來休息,即使不是共枕同榻,但至少能聽見他睡著后緩緩的呼吸聲,也是極為幸福的。
后來那獒犬來了府中,害了阿福傷了自己,也往府里帶了個侍女來。
那個侍女,念念只偷偷地看過她兩眼。第一次是窗縫中的匆匆一瞥,那時候她覺得,這女子長得好生漂亮!第二次是家宴那回,父君派了步輦來接他們,在眾人跪倒時,念念看到了嬋子秦扭了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他在看她呀...
以前念念常隔著窗戶聽到嬋子秦與她說話,他待她很是和氣,這也令念念甚是羨慕,不知什么時候嬋子秦也能這么親近地與自己說話呢?
家宴結束后,嬋子秦陪她在宮中小住了幾日便回去了,自己則多留了些日子,再回府的時候,那個漂亮的侍女已經不在了,問起來時,其他的家奴都只說她回鄉(xiāng)下去了。
那個漂亮侍女走了之后,獒犬比以前更加兇了,也不追鳥睡覺,每日就只守在自己門口,任誰也不能夠靠近,常常讓自己一整天都吃不上飯。嬋子秦知道后,雖然沒有把獒犬拉走關起來,卻也會每日早些回府,領著自己去吃些東西。
她能感覺到,嬋子秦對自己漸漸地溫柔起來,他開始同自己一起吃飯,帶自己出門去市集走走,若是喜歡了什么物件,他便買下...還有就是,他帶她來到這別院避暑游玩。
在別院的這幾天,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她很認真地把這幾日都牢牢地記在腦子里。
他的淺笑他的溫柔,他的擁抱和身上好聞的味道...
這是她記憶中最美好的嬋子秦,這一輩子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