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話一出,米雁回就曉得壞了。
他也不敢等紅藕回應(yīng),急急落荒而逃。
紅藕聽著外頭慌亂的腳步聲,一絲笑意漸漸爬上唇角。只是在視線觸及一只巨大的蟾蜍時,笑意漸緩。這冷冰冰滑膩膩的蟾蜍是什么時候跑進來的?!
夜涼如水,月兒過了半空。
緣生覺得有些怪,卻又不曉得哪里怪。
整個房子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淡香,公子關(guān)著門,沒讓他進去伺候。他訕訕地將墨硯放好,打算找個地方歇著。往日他都是睡在公子床下,隨時聽候公子吩咐,而今公子忽然不要他伺候了,竟是無所適從。
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愣是找不著合適的地方。倒是發(fā)現(xiàn)荷香和梅香房里的燈還亮著,有人在說話,聲音壓得很低。
“荷香姐姐,荷香姐姐?!本壣驹陂T口小聲喊著,想讓荷香幫他找一個睡的地方。
里頭靜默了一下,而后荷香在里頭說:“我們歇下了,緣生有什么事?”
“哦?!本壣ι︻^,只得道,“荷香姐姐,無事?!?p> 緣生欲哭無淚,忽而想起米雁回來,不如去米大哥那兒借宿一晚,說不定還有夜宵吃哦。
緣生喜滋滋地走到西廂房的門口,先是小聲喊道:“米大哥,米大哥?”
無人回應(yīng)。
約莫是擦洗身子去了,沒聽著,緣生想道。
于是緣生伸手,輕輕地推門。
門竟然開了。
緣生心中慶幸,幸好米大哥是個不鎖門的豪爽漢子!他邁步進去,月色穿過窗紗,在狹窄的房中投下明明暗暗的斑駁陸離。
床榻上沒有人。
緣生安靜地候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房中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
他絲毫不慌張,而是自己尋了一張小杌子,坐下來,安靜地等候。
宋懷陽坐在圈椅上,冷眼看著眼前被吊起來的人。
在花燈會上企圖行刺他的有十二個,還有一個專門放箭和丟他石子的沒抓到。他氣得要死,但是沒有辦法,他此刻用的都是節(jié)度使借給他的官差,而他宋家私自募養(yǎng)的兵,只聽宋遙的話。
眼前被吊著的人奄奄一息,卻還對他怒目而視。
好,有骨氣。
他扭扭手指:“叫什么名字?”
那人冷笑一聲:“殺宋家!”
他蹙眉:“你們跟宋家什么仇怨?”
那人又冷笑一聲:“血海深仇!”
宋懷陽嘖嘖兩聲:“如此說來,無人指示你們了?”
那人冷哼一聲:“天理昭昭,祝你們宋家早日死絕?!?p> “呵?!彼螒殃柶鹕碜呓侨?,伸手,用力捏住那人的下頜,“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絕了,我們宋家都不會死。”
那人的嘴角溢出血來,對宋懷陽仍舊是滔天的恨意。
宋懷陽松了手,晃晃悠悠地往外頭走去。
身旁宋一束恭敬道:“這人……”
宋懷陽扯扯嘴:“留著,讓他看一看,我們宋家的盛世輝煌?!?p> “是?!?p> 好無趣。宋懷陽慢慢地從地牢里出來,還以為在季城可以好好歇一歇呢,沒想到還是和老本行掛上鉤了。
外頭,月色漸微,烏云蔽月。
鄭家可真是富得流油啊。
孫絳如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看著屋內(nèi)富麗堂皇的裝飾與擺設(shè),饒是從小生活無虞,嫁到宋家后又更上一層樓,都不曾享受過這般赤裸裸的富貴。
哼,倒是便宜那個宋遙了。平日里陰陽怪氣的,和他那個爹一樣,他爹是活閻羅,他就是小閻羅。
孫絳如翻了個身,舒服地嘆了口氣。
盡管在心中有怨言,卻不敢表現(xiàn)在面上。小閻羅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
況且,她又不笨,自然也曉得這次的事情做好了,鄭家滔天的富貴也有宋懷陽的一份,至于以后的以后嘛,宋懷陽得了封王,手中有錢,有權(quán),日子不要過得太逍遙了。
幾個小丫鬟跪在床下,一動不敢動。
宋懷陽進得門來,見小丫鬟跪在地上,皺眉道:“下去罷。”
“是。”小丫鬟們垂首下去了。
孫絳如只得自己起來,幫宋懷陽除掉外衫。因長年的保養(yǎng),她的手指如玉蔥,似是有意無意地劃過宋懷陽鼓起的肌肉。
宋懷陽一把將孫絳如摟進懷中,一雙鷹眼逼近她:“今日可見著鄭容兒了?”
孫絳如悻悻地?fù)荛_他的臉,不情愿道:“沒見著。那鄭容兒說是嬌體病弱,須得療養(yǎng)幾日。那架勢,比我這個官夫人還要大呢?!?p> 宋懷陽冷哼一聲:“你一向有心計,長袖善舞,是以大哥才讓你來。記得自己的職責(zé),別誤了事。”他又逼近孫絳如,“想想以后?!?p> 孫絳如笑道:“妾自然是牢記自己的職責(zé)的?!?p> 宋懷陽推開孫絳如:“以后別老給小丫鬟們立規(guī)矩,你明知道大哥不喜歡這些。”
孫絳如卻想到另一面去了:“我看你是舍不得這些小蹄子受罪?!?p> 宋懷陽擰眉:“孫絳如!”
孫絳如心不甘情不愿地閉了嘴。
鄭家的園林經(jīng)過精心設(shè)計,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假山無一不有,各種珍貴的花草樹木遍布園林中,正是盛夏,各種樹木郁郁蔥蔥,在烏云遮月的晚上,倒是顯得有些駭人。
鄭容兒閉著眼,躺在貴妃榻上,她的貼身侍女攀月、攀云正輕輕地幫她捶腿。
房內(nèi)焚著龍涎香,四周靜悄悄的。
侍女攀蓮和攀蘭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姑娘。”
鄭容兒嗯了一聲。
攀蓮道:“那宋遙今日到了家中,倒是沒有提出要見姑娘一面?!?p> 攀蘭道:“倒是那宋遙的七嬸,提了好幾次,三夫人都以姑娘身體抱恙推托了。”
鄭容兒道:“那七嬸又是什么來頭?”
攀蓮道:“是宋遙的七叔宋懷陽明媒正娶的妻子,叫孫絳如,是京都孫明威將軍的后人,以前孫家倒是顯赫,在京都權(quán)貴中也數(shù)得上排名。自五年前孫家老太死了后,孫家就四分五裂了。不過那孫絳如,在宋家倒是混得開?!?p> 鄭容兒冷哼一聲:“什么京都權(quán)貴,聞著我鄭家的錢,倒是一個個鼻子靈敏得像狗?!?p> 丫鬟們都捂嘴笑了起來。
鄭容兒抬手:“早些歇著罷,再晾著那孫絳如幾日。那宋遙,給我盯緊了。至于我爹……”她頓了一會兒,“他自求多福罷?!?p> 房中燈火漸漸熄滅,只留了一顆夜明珠來起夜。
涼風(fēng)襲來,將房中的龍涎香吹得老遠(yuǎn)。
倒掛在檐上的一個黑衣人聽了壁腳,暗暗斂著氣息,正要提氣往上。忽聞空中有物件破空而來,直擊他的命門。
他下意識地將那物件往旁邊一撥,那物件直往鄭容兒閨房飛去。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