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蕭十七的回憶
高天之國以醫(yī)藥學(xué)問聞名，而如今的這位高天之主伽羅皇帝，向來以仁慈心善著稱。莫說顧也一行人有駙馬和宰相兩層關(guān)系，就算是千里迢迢趕來的大順普通百姓，他也是會盡力救治。那日白涼為了脫困救人，強行吸收了陳云溟用來壓制他的內(nèi)力，加上他體內(nèi)本有的大寒和混陽兩股相斥相生的內(nèi)力，三股強大的力量幾乎把他的五臟六腑壓碎，這在尋常醫(yī)生看來，幾乎是個死局，但是這位伽羅皇帝，冥思苦想，終于想出了辦法一試。
關(guān)鍵在于一株叫萬引草的藥，此藥功效甚是單一，就是引出練武之人體內(nèi)內(nèi)力，本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藥，但是高天之國練武之人極少，這藥便也隨著它的藥效慢慢埋沒在了高天之國的浩瀚醫(yī)書里，就連宮中，也沒有現(xiàn)成的萬引草可供使用。
郭途遠(yuǎn)見過了皇帝，本應(yīng)歇息一日便帶著長公主返回南岷完婚，然而他心系白涼安危，又和顧也聊得甚是投機，竟遣返了他的侍衛(wèi)們，寫信給他的父王說自己流連于高天之國的風(fēng)光，愿意同長公主多住幾日。而顧霜，自從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以后，痛苦了一場，也慢慢接受了現(xiàn)實，人生種種，皆是命，他也不可能讓他死于非命的親生父母死而復(fù)生，當(dāng)下唯一所想便是與顧也一道，去救出他的再生父親——顧懷。
自得知要救白涼，需要這味叫萬引草的藥之后，顧也同郭途遠(yuǎn)便整日在高天之國的各大藥材店搜尋，可惜，就算有少部分名醫(yī)知道這味藥，也都說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伽羅皇帝那邊自然也張貼了告示去尋，可惜的是一連幾日一無所獲。原因便是高天之國百姓的主要收入便是給鄰居大國賣藥材，哪有多少練功之人要自廢內(nèi)力呢，這萬引草幾乎沒有銷路，便慢慢不再有人去種，而野外能種草藥的地方都種滿了其他草藥，要去找一株野生的萬引草，竟然難住了一整個國家的人。
顧也心急如焚，多耽誤一天，白涼便離閻王爺更近一點，如今續(xù)著白涼的命的，是高天之國的各味珍惜草藥，但治標(biāo)不治本，如此下去，昏迷之中的白涼終會有撐不下去的那一天。這一日大清早，郭途遠(yuǎn)便來邀請顧也隨他騎馬去高天之國的南岸看看，說是那里畢竟原始，興許能找到萬引草，其實他的本意是想幫顧也散散心，不想看他終日心力憔悴，找個托辭帶他出去罷了。
高天之國四面環(huán)海，島上青山連綿，只有一條陸路通向南岷。此島國最北邊地勢較平整的山上便是皇宮所在的都城，也是高天之國唯一的城市，最南邊是三四座高聳如云的山峰，山上只有零星幾個村落。而南北之間，則是一大片遼闊的山坡，坡上終年陽光明媚，種滿了各種各樣的奇珍藥草，南岷人習(xí)慣叫其萬草坡，而高天之國的百姓，卻給它起名“神仙落”。
寓意是這坡上萬草乃是神仙所賜，讓他們世世代代靠這草藥過上了富足日子?！吧裣陕洹鄙掀嬲渌幉那f萬種，可惜的是伽羅皇帝已經(jīng)派人仔細(xì)搜尋過，卻依舊一無所獲。
顧也拗不過郭途遠(yuǎn)，二人策馬向南，希望去山上碰碰運氣，看看哪家的后院還有幾株萬引草可以救白涼的命。出了高天都城沒多遠(yuǎn)便是神仙落了，這坡比二人所預(yù)料的要大上許多，郭途遠(yuǎn)雖曾來過數(shù)次高天之國，大多時候卻是在宮里陪伴公主說說話聊聊天，這神仙落也是第一次來。
偌大的神仙落上，草藥各色五彩斑斕，耀眼陽光從海面上灑過來，混合著那清晨藥草花瓣上的露水，使這神仙落美的仿佛仙境一般。二人放緩速度，生怕馬蹄踩壞了這些珍貴又美麗的藥草。順著采藥人走出的小徑，卻是越走越深，花香、藥草香、露水香，使得二人流連忘返。
突然，一陣悠揚的歌聲傳來，此歌是高田之國方言所唱，二人聽不懂，只覺得異常清脆好聽，便順著那歌聲尋去。顧也與郭途遠(yuǎn)輕輕下了馬，順著歌聲向前走了五六百米，翻過了小山坡，眼前卻是一片更大的神仙落，以及一個姑娘，背對著他們，似乎在看著遠(yuǎn)方的天空。
“姑娘，剛才那歌可是你唱的？”二人走近一些，顧也問道。
那姑娘聽見有人同她說話，回過頭來，一雙清澈的眼睛盯著顧也與郭途遠(yuǎn)，滿面笑容地答道：“是啊，怎么了？”
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手中拿著一把翠青色的寶劍，劍柄上開了小孔，仿佛笛子一般。她看上去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一身純白的紗衣，不知在這山坡上做什么。
“姑娘，你年紀(jì)小小，為何大清早的在這里唱歌呢？”
“我？放牧啊?！蹦巧倥疀]有回頭，回答道。
“放牧？”顧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抬頭張望，這無邊藥草山坡上，并不見一牛一羊，不知這姑娘所牧何物，便問道：“姑娘牧的是牛羊？在下眼拙，并未見這附近有牛羊，再說，牛羊也不吃藥草啊?！?p> “你這小伙子還挺有禮數(shù)的，姑娘我牧的當(dāng)然不是牛羊，而是這個?！蹦巧倥殖饎偛潘麄兣既宦犚姷哪粮瑁灰娔巧狡律纤幉葜g飛起無數(shù)潔白的鳥兒，隨著歌聲在天上圍繞成一圈，歌聲停，鳥兒們卻又全都落回坡上。
“看到?jīng)]，姑娘我牧的是鳥兒?！蹦巧倥ξ卮鸬?。
顧也同郭途遠(yuǎn)看得呆了，他們雖說一個是南岷太子，一個是大順小吳王，按理說是見過不少世面的，可像今天這樣，鳥兒隨歌而飛，歌停鳥落的奇景，二人卻是從未見過，不由得看得呆了。緩過神來才問道：“姑娘，可否請問這些是什么鳥？”
“它們啊，它們是尋藥仙，天下藥物，皆可尋得，藥草為食，七年一牧，今天也算你們倆小子的運氣，看到了它們?！?p> 顧也心中一驚，天下藥物，皆可尋得，在他心中反復(fù)回響，他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急忙問道：“請問姑娘，這仙鳥果真什么藥物都能尋得？可否幫在下尋一株萬引草，救命急用?！?p> “哦？救誰的命？”
“救一位和我感情深重的大哥。”顧也含淚說道。
“需要萬引草救命，和高手動了干戈？”那少女笑道。
“不瞞姑娘，在下所救之人乃是大順北劍圣，傷他之人是大順第一高手，陳云溟?！?p> “??？什么大順，白涼，陳云溟的，本姑娘從未聽過。”那少女依舊眉目含笑。
這姑娘莫不是誆自己？世上哪有七年一牧的仙鳥？顧也見這姑娘連大順也不知道，信息不由得十分疑惑，可她看上去如此單純，根本不像是會騙人的樣子，眼下也無處尋藥，只能再求一求她，是真是假，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懇請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鳖櫼部嗲蟮?。
“行吧行吧，你起來。”那少女扶起了行禮良久的顧也，轉(zhuǎn)而又說道：“倒不是本姑娘心狠不肯幫忙，不過各門派有各門派的規(guī)矩，我們無名小派的世代牧鳥，規(guī)矩便是若要用我們的仙鳥尋藥，需勝得過掌門手中之劍?！?p> “好，都依你，請帶我們?nèi)ヒ娰F派掌門人吧?！鳖櫼蚕氩坏竭@小小高天之國還有武林門派，滿口答應(yīng)，心想如此小的島國，應(yīng)該不會有自己應(yīng)付不了的高手。
“好，那就拔劍吧，少俠！”那方才笑臉盈盈的少女突然嚴(yán)肅喝道，目光中竟透著幾分殺氣。
“啊？姑娘您就是掌門人？”顧也郭途遠(yuǎn)一齊疑惑道。
“怎么，不像嗎？”那少女嚴(yán)肅說道，吹響了手中之劍，那劍柄果然做成了笛子，此曲簡短異常，方才神仙落中的仙鳥兒們齊齊飛向天空，瞬間往四面八方去了
“打贏了便能看到你的草藥，打輸了咱的緣分便是盡了。”白衣少女橫劍說道。
“行，顧兄你先等等，本太子先來會會這位妹妹?！惫具h(yuǎn)向來愛好劍術(shù)，雖技藝不精，但見眼前少女不過十五六歲，還未成人，心想自己肯定不會輸她。
結(jié)果，郭途遠(yuǎn)提劍上前，未過半招，那姑娘轉(zhuǎn)身劍柄一壓，太子爺已翻倒在地，那少女撲哧一聲笑了：“您就這點本事呀，這點本事可拿不到草藥哦?！?p> 郭途遠(yuǎn)面紅耳赤，狡辯道：“是我沒準(zhǔn)備好，再來一此?！鳖櫼矃s攔住了他，輕輕說道：“這姑娘武功奇高，郭兄，讓我來試試吧。”
半招都不需看完，顧也已察覺出眼前這位長相稚嫩的少女不簡單，郭途遠(yuǎn)雖天賦不足，好歹滿腔熱愛，又有皇家?guī)煾抵附?，出劍威力尚可，卻被她閑庭信步一抬手既擊倒在地。
“姑娘，在下得罪了?！鳖櫼矓[好了架勢，一套佛劍八式便招呼了上去，而那姑娘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舉劍迎來。一旁的郭途遠(yuǎn)剛想坐下一睹精彩的比試，還沒來得及坐好，顧也手中的劍已被那少女打飛。
“在下….輸了…”顧也哀嘆道，既嘆自己如此不堪一擊，更嘆白涼的救命藥要無著落了。
“起來，我們再來一次，你贏了還是給你藥?！蹦巧倥ξf道，示意顧也再來一把。
顧也心中苦笑，知道自己再來一萬次，也不是眼前這位絕世高手的對手，但是為了救白涼，他別無選擇，一咬牙，運足游吟神功，施展開自在劍法，又上前過招。
這次接了三招，劍又被打飛。
“不對不對，劍勢太虛，再來！”
顧也取回了劍，再次上前，過了五招，劍又被打飛。
“不對不對，你不會輕功嗎？再來！”
顧也一驚，方才已經(jīng)用上了青鸞行，怎么還被她嘲笑不會輕功，別無他法，只得硬著
頭皮再上前接招。
七招，劍又被打飛，而那少女寸步未動。
“懂了后面忘了前面，取劍再來！”
十招，少女移了半步，顧也的劍又被打飛。
“名為自在，太不自在，你這劍法改名為束手束腳劍吧。取劍再來！”
她竟然知道自己使得是自在劍法！顧也仔細(xì)揣摩著眼前少女所說的話，閉目片刻，再次上前。
十四招，少女退后一步，顧也的劍再被打飛。
“好，進(jìn)步很大，連起來，取劍再來一遍！”
十九招，少女退后一步半，顧也的劍又被打飛。
“還是太慢，快一些，取劍再來！”
二十招，顧也的劍再被打飛。
…….
七十七招，少女退后數(shù)十步，顧也的劍又被打飛。
從清晨打到黃昏，顧也累的筋疲力盡，旁邊的郭途遠(yuǎn)看得呆了，卻也餓的暈了，而那少女似乎一滴汗沒出，笑盈盈說道：“少俠，取劍，最后一次?！?p> 顧也已明白過來，這位高人是在指點自己劍法，盡管已經(jīng)虛脫，還是掙扎著撿起了劍，再一次發(fā)起進(jìn)攻.
一招，少女前進(jìn)一步，顧也的劍斷作兩截。
“哎呀，把你的劍弄壞了。”那少女小聲說道：“算了，陪我玩了一天了，我這把劍給你吧？”
“不敢，在下回去再買一把便是了，不敢要姑娘手中之劍?！鳖櫼泊诡^說道，他自知自己遠(yuǎn)不是人家對手，自己這一天來劍法武功進(jìn)步之大可能超過自己在朔州苦練半年，只是可惜了白涼的萬引草，恐怕無法得到了。
二人正說話間，太陽已快落山，清晨飛走的仙鳥們一齊飛回了少女身邊。
“太陽要下山了，本姑娘要回家了，這把劍送你了，不過不給你用，你以后找個天賦比你還高的人，把這劍代我送給他?！蹦前滓律倥f完，把劍放在了地上，便施展開顧也望塵莫及的輕功，隨鳥兒一齊飛向神仙落遠(yuǎn)處。
“敢問姑娘怎么稱呼！”顧也大聲向著她的背影喊道。
“劍叫牧歌劍，他們都叫我牧歌劍仙。”那少女遙遙回道，說完，便消失在了山坡那邊。
顧也心里空落落的，無法救白涼的憂傷又涌上心頭，他走上前撿起那把白衣少女贈予他的牧歌劍，卻發(fā)現(xiàn)那劍下壓著一株翠綠的青草——萬引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