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茶杯,疾旋如風(fēng),沖面而來,帶起的勁風(fēng)已然先至,霸道凌厲,楊易不敢小覷,運足內(nèi)力,探手去抓。
茶杯入手,其內(nèi)茶水竟然不起半點波瀾,但楊易的整條手臂已經(jīng)在劇烈抖動,虎口生疼,因為虎口上的茶杯依舊疾速旋轉(zhuǎn)著,勢要將楊易手掌上的皮肉旋破。
此人恐怖!
楊易已然心頭大愕,茶杯帶來的力道如此驚人,卻只是此人彈指而為,這還算好,自己此刻只恢復(fù)了五成內(nèi)力,要是內(nèi)力鼎盛狀態(tài)下,接下這杯茶定不會如此費盡。
恐怖之處在于如此霸道的暗勁之下,茶杯不僅完好無損,而且杯中茶水竟然不起半點波瀾,這得有多深厚的內(nèi)力,得是對內(nèi)力的把控有多么巧妙才能做到,楊易自負(fù)自己哪怕是內(nèi)力盡復(fù),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楊易使盡所有內(nèi)力灌輸?shù)绞直凵?,原本吃不住茶杯旋力的手臂終于穩(wěn)了下來,茶杯定在虎口。
茶香撲鼻,泥土的芬芳中夾著茉莉花香,十分誘人,但楊易怎敢輕易喝下,畢竟這李乘風(fēng)并不是一個善茬,誰知道茶水里會不會有什么鬼祟。
但李乘風(fēng)的婢女已又為她的主人倒上一杯新茶,這一次,楊易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面容,還有那雙與在云容樓初見時一模一樣的碧眼。
“你在害怕?呵呵,你只要看了這東西,就不會再心存顧慮?!?p> 見楊易手握茶杯卻不敢喝,李乘風(fēng)從袖口取出了一塊翠綠如葉的玉牌,向楊易拋了過來。
玉牌入手,楊易只看了一眼,便放心大膽地把手中茶杯貼到唇邊,仰頭一飲而盡,他向來就這樣,不管是喝酒還是喝茶,都是如此一口悶。
四四方方的玉牌很好看,上面雕刻的圖案也很好看,一朵芙蓉,出水芙蓉,芙蓉花蕊中,雕了一個“袁”字。
芙蓉玉,袁字刻,這是不良帥袁天罡的帥令!見令如見人。
“凡武境后天大成,合一個半甲子內(nèi)力,你這實力還可以,袁師兄沒有看錯人,你確有完成那件事的資質(zhì),飲過這杯茶之后,你便走吧,去萬年縣,南橋下做死人生意的紙人張,就能找到巫蠱奴,或許可以解開你心頭的謎團,但我希望你走得快一些,因為如果你去得慢了,恐怕這世上從此就再也沒有這個人?!?p> 李乘風(fēng)說完,微微一笑,捏起茶杯,抿了一口。
袁師兄?這李乘風(fēng)竟然是袁帥的師弟。
楊易將手中玉牌反復(fù)查看,確定是真的不良帥帥令,不由得又盯住茶案上那盞裝滿忘憂蛾的花燈看。
不良帥袁天罡的為人他當(dāng)然信得過,斷然不可能危害長安,但是,這李乘風(fēng)既然是袁帥的師弟,料想不是心懷叵測之輩,又為何會和忘憂蛾牽扯到一起呢?
對了,巫蠱奴,方才李乘風(fēng)說到了巫蠱奴,楊易想到這一點,瞬間雙眼一亮,有了一些頭緒。
巫蠱奴,苗人,具體何方人士,姓甚名誰,無人知曉,有說來自疆外,有說來自滇黔,但都無從證實,正如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真實的容貌,有人說,他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有人說,他是個扎著沖天辮的孩童,但沒有人真的見過他,因為見過他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他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
傳聞,巫蠱奴擁有一身通天徹地出神入化的巫術(shù)、蠱術(shù),可以生死人,活白骨,可以和飛禽走獸、花草樹木對話交流,忘憂蛾這樣源于蚩尤,在秦朝時早已絕種的異蟲,這世上,也就只有巫蠱奴可以培育出來了,也只有此人可以駕馭。
但巫蠱奴怎么會和孫千還有馬嘯風(fēng)之死有關(guān),難道說,巫蠱奴效命于長孫靖?還有,那紙人張怎么會和巫蠱奴牽扯到一起?
對于紙人張,楊易雖然說不上有多熟絡(luò),但也還算認(rèn)識,畢竟原來的楊易自小就在萬年縣長大,而紙人張,正是萬年縣做紙人紙馬最為出名的師傅。
“來,接好了,這御靈簫乃是袁師兄托我交給你的,此簫無曲,簫聲可馭異蟲靈獸,很快,它在你手里就要排上大用場?!?p> 楊易還在尋思琢磨,李乘風(fēng)卻已又飲下一杯茶,從袖口將那玉簫抽出,朝楊易拋了過來。
接著說道:“長安經(jīng)此大亂,明日會發(fā)生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心里也清楚,撫安司上上下下,包括你叔父和你自己,是生是死全看你在三日內(nèi)能不能查明這一切,我自有辦法保他們?nèi)罩苋?,這些忘憂蛾,我也有辦法抹殺,你只管辦好自己的事。嫚兒,取傘送客?!?p> “是,公子?!?p> 那金發(fā)碧眼,手背上紋著曼陀羅花刺青的婢女應(yīng)了一聲,從后堂取出一把油紙傘,走到楊易身旁,彎腰低頭將油紙傘遞到楊易胸前,低聲道:“雨大風(fēng)急,還請貴客慢行?!?p> 楊易并沒有接傘,常年江湖緝盜,他從來沒有打傘的習(xí)慣,而是盯住了嫚兒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這雙眼睛,他越看越覺得像是蛇的眼睛,而且是毒蛇的眼睛。
見楊易盯著嫚兒,李乘風(fēng)原本掛著淡淡笑容的臉,瞬間就凝住了,開口冷冷道:“你想聽他的故事?可惜,現(xiàn)在并不是聽故事的時候,你若還不動身,紙人張可能就要先去奈河橋上討那一碗孟婆醉了?!?p> “你為何幫我?”楊易收回了目光,轉(zhuǎn)頭直視李乘風(fēng)的眼。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guī)偷?,是長安?!?p> 李乘風(fēng)說完,徑直往內(nèi)堂走去,再也不看楊易一眼,逐客之意已再明顯不過。
楊易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見李乘風(fēng)如此,只好將玉簫、玉牌收好,抱住長安刀,轉(zhuǎn)身出門迎著風(fēng)雨躍墻而出,沒辦法,打不過,惹不起??!
他此刻心頭已經(jīng)篤定這李乘風(fēng)定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紀(jì)所聽聞的那個李淳風(fēng),也對自己三年前的一些猜測更加確定了。
翻身從絲竹居出來,暴雨依舊猖狂,楊易本想回?fù)岚菜九c叔父楊平知會一聲,但仔細(xì)一想,知道撫安司此刻萬萬不能再回去,出了這天大的簍子,撫安司定已被羽林軍圍了起來,自己回去無異于羊入虎口。
事已至此,只能奔回家中,騎馬趕往萬年縣,尋那紙人張。
尋思一定,正要拔足而奔,突然聽得身后踏雨腳步聲啪啪亂響,正要回頭看,肩頭就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聽得一聲“哎喲”,兩道人影從自己身旁跌倒到泥水中。
“魚兒,魚兒你怎么樣,有沒有摔疼了,來,阿兄帶你回家,咱們回家?!?p> “阿兄,魚兒沒...沒事,阿爺呢,阿爺去了哪里?”
“阿...阿...爺,阿爺在家煮好了上元粥,等著我們呢?!?p> 原來是一對兄妹,由于天色太暗,楊易看不清二人容貌,只見得女孩的聲音很是虛弱,像是神思游離的重病之人,男孩的聲音則顯得急切而悲傷。
黑暗中,一團人影把另一團人影背上了肩頭,又跌跌撞撞地往前奔去,撞了人,竟未對楊易說過半句致歉言語。
眼下要事在身,楊易也懶得去和這兩人計較,拔身踏雨而行,直奔家中。
滇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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