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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春風(fēng)不思歸

第三十八章 陷阱

何處春風(fēng)不思歸 石月初八 3076 2019-08-09 23:01:36

  看了看坡度并不太陡,元書意穩(wěn)穩(wěn)拉著韁繩,慢慢地牽著馬走了下去。

  走了好一段,大概就是在這附近,元書意喊道:“哪兒呢?”

  “這里!這里!”

  這雀躍的調(diào)調(diào),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可眼下周圍荒草沒過了頸窩,她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伸手捋了捋馬脖子上的鬃毛,給自己壯壯膽,接著大步走了過去。

  一個黃衣少年躺在草叢里,正翹著二郎腿笑嘻嘻地看著她。

  “你這不是好好的?”元書意警惕地退后兩步,機警地朝四周看去。

  “我腿走不動道?!?p>  元書意狐疑地看過去:“怎么走不動道?這不是好好的?”

  走不動道還能翹著二郎腿?

  黃衣少年不語,只笑看著她。

  “那你方才說那里有人,哪里有人?”元書意舉目四望,入目的都是草叢,哪里能看到什么人。

  “人自然在這兒,不過你得先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秉S衣少年歪了歪頭,將腦后枕著的包袱扔給了元書意。

  “什么?”元書意下意識接住了,一個黃綢包袱,里頭軟乎乎的不知道裝的什么。

  “見著他了,也帶我一起走?!?p>  “你自己不會走?”元書意一甩手,將包袱扔了回去。

  黃衣少年也不氣惱,一抬手又將包袱扔了過來:“我不是說我走不動道么?”

  看他樣子不像說笑,這么一會兒,周圍并沒有什么黑衣人出現(xiàn),莫非他講的是真話?

  元書意拉著馬走近,盯著他的腿細細瞧著。

  黃衣少年被她這樣子逗樂了,伸手將自己的衣擺掀開,拉上褲腳:“讓你瞧瞧吧?!?p>  一雙白皙的小腿露了出來,只是瘦弱得厲害,仿若八九歲孩童。

  “我答應(yīng)你,告訴我他在哪兒?”元書意別開眼,問道。

  黃衣少年慢悠悠地將褲腿拉好:“我身后估摸著是個深拗,命大的——”

  元書意似陣風(fēng)般鉆進了雜草堆。

  站立在側(cè)的那匹馬突然嘶鳴一聲,撒開馬蹄就沖了出去。

  擦身而過間,帶出的風(fēng)里透了草香,黃衣少年愣在風(fēng)里。

  許久,身后沒了聲息。

  凝在唇邊的淺笑終究是散了盡。

  草叢窸窸窣窣一陣,出來一個黑衫漢子:“主子,元書意已經(jīng)墜崖?!?p>  眼里的些許希冀無聲滅卻,他不過是做了件正確的事。

  可是——

  心口上涌起的是無盡的冰涼。

  一側(cè)草叢又出來幾個黑衫漢子:“主子,公主等候多時,馬車備好,請速速過去匯合,以免令人生疑?!?p>  幾個黑衫漢子的身后,五輛通體鎦金的西域馬車穩(wěn)穩(wěn)??吭诠俚郎?。

  黃衣少年輕闔上眼:“好?!?p>  深拗之上,一群鳥雀迂回盤旋,伺機而動。

  山壁上一株破石而生的新松上,掛著一個人。

  一只腳踩在山壁石縫里,兩手抱在還幼嫩的松枝上,元書意維持這個姿勢掛在這里已經(jīng)有一刻鐘了。

  兩邊咯吱窩掛得生疼,手掌下墜的過程里因為攀附壁面,刮得到處破皮,左手尤其疼,不知是不是因為前幾日受過傷,這會兒左手竟從破皮處涌出一滴一滴的鮮血。

  朝下看能看到拗底的樹頂,可這么跌下去,這條小命一準就要交代在這里。

  “高景行——!”

  元書意嚷嚷了一嗓子。

  被推下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那些人一定是追殺高景行的人,能干脆利落地滅她的口,高景行很可能已經(jīng)在這底下了。

  她的手臂已經(jīng)麻痛到快沒有知覺了。

  “咱們今天就要交代在這里了嗎?等很久以后,咱們都成了一堆白骨,你說發(fā)現(xiàn)咱們的人,會不會猜咱們是殉情的?”

  “可是咱們都成親了,還殉情做什么?我是不是要留下點線索來提醒人家?”

  “就這么死了,真是太冤枉了,我怎么會追出來找你呢?我要不出來……”

  她要不出來,他不是孤孤單單地在這里無人知曉了?

  “可我來了,你也不知道不是?我干嘛要陪你呢……什么都丟下,我才不要……”

  元書意清楚自己快到極限了。

  再不賭一把,她就真的沒命了。

  這一面山壁雖然陡峭,但山壁上長了不少的野花野草,若是能邊下滑邊抓得住這些草叢,她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都到最后了,賭就賭吧!”

  高景行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身下一陣一陣水紋,提醒他身在何處。

  動了動手。

  還好,沒廢。

  箭上有毒,所幸他身上有百解丸,箭毒才沒入體。

  慢慢坐了起來,一離開水面,身上的寒氣更甚幾分。高景行運了內(nèi)力,漸漸恢復(fù)了力氣。

  從腰間拿出防水的小筒子,掰開抽出里頭的火折子,打了一個。

  眼前依舊漆黑一片,并無半分亮光。

  火折燃燒的溫度越來越高,就在即將燒到手的時候,高景行松開了手。

  接著又一個火折擦響的聲音,同樣在要燒到手的時候,被他丟落下地。

  元書意循著明明滅滅的小光點一瘸一拐地走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重復(fù)的操作。

  見他雙眼通紅一遍遍打著火折,元書意尋見他的滿心激動漸漸壓了下去。

  “火好玩嗎?”拖著扭傷的腿,元書意走到高景行面前,看向他。

  火折子的光滅了。

  “你頭上有傷,看不見只是暫時的,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嗎,”饒是眼睛睜得再大,元書意都看不到高景行的臉。

  忍住劇痛張開雙手,往前一步將高景行擁進懷里。

  他的氣息依舊危險,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她一掌震碎。

  元書意更用力地將他抱住,繞在他脖子后邊的手用盡全部力氣圈緊:“你忘了你明日就要出征嗎?邊戍不是還有人在等你嗎?現(xiàn)在就被擊垮,你就這么脆弱嗎!”

  高景行手一抖,手里的火折嘩啦啦掉了一地。

  “放開?!?p>  嗡地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心里破繭而出,漸漸抽枝,漸漸成型。

  元書意猛地松開了手。

  “罷了,就這樣吧,”像是下了什么決心,元書意嘆了口氣,將地上散落的火折子撿了起來,“如果大爺也想活著出去,咱們必須結(jié)伴而行,你我都沒得選,方才是我唐突了,還請大爺莫要怪罪?!?p>  沒有回應(yīng)。

  元書意拿了一根火折,打著那瞬眼前人影一抖,高景行已經(jīng)暈了過去。

  “我去——”

  五更天了,深拗里的淺水邊,有濃煙升起。

  高景行是被熱醒的,一醒來,立馬察覺到身上的衣衫已經(jīng)干透發(fā)燙。

  察覺到煙霧濃烈,高景行猛地坐起。

  原來是一丈外生了火,稍松一口氣。

  再一看,火堆圍著他繞了一個圓,他被圍在了最中央。

  元書意就蜷縮在他身旁。

  “你就不怕烤焦了么,”高景行動了動嘴,難得顯了柔情。

  火光映照,元書意身上的衣裙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樣子,臟兮兮的實在像路邊的乞丐。

  想到方才她就是穿著這身衣裳抱了他,高景行眉眼一彎,難見的柔和。

  抬手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確實很清晰。

  方才暈過去之前,他確實看見了火折子光里元書意那張驚嚇的臉。

  就是用那樣的神情抱他的么。

  確實,看不見的那刻,他被恐懼支配了。遙遠的記憶鋪天蓋地而來,幾乎讓他窒息。

  即將崩潰那刻,她拉了他一把。

  柴火噼啪作響,元書意一動不動。

  高景行復(fù)又躺下,盯著元書意的后腦勺,想了想,僵硬地伸過手覆在她露出的耳朵上:“我怕黑,真的很怕?!?p>  元書意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爬起來一看,火燒得正旺,高景行卻不見了。

  “哎呀?”手上腳上綁上了整齊的布帶,看顏色就知道是從高景行外衣上撕下來的,“還算你有點良心?!?p>  想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雙腿灌鉛般的沉重。

  “站不起來了?”高景行的聲音在身后響了起來。

  元書意回頭一看,那男子赤腳而來,手里提著一根草繩,草繩上墜著幾尾肥魚。

  “還好,”元書意含糊應(yīng)下,猛地又想起什么,盯著那幾尾魚的目光一下就轉(zhuǎn)到了高景行臉上,“你怎么抓的?”

  不是看不見了嗎?

  “好了?!备呔靶锌邕^火堆,將處理好的魚放到一塊燒紅了的石頭上,時不時翻個面。

  聽到他說好了,元書意的笑意收都沒收?。骸疤昧耍≡蹅兘裉炀湍艹鋈チ?!”

  不知是太激動還是被嗆到,元書意咳了起來。

  高景行幾步邁了過來,拉過元書意的手就著看了脈象,神情嚴肅。

  “沒什么事吧?我就是——”說著咳得更厲害了。

  頭一歪,熟悉的感覺又從喉頭涌了出來。

  果不其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去……不會是摔得內(nèi)出血了吧……”元書意抹了一把自己的下巴,笑著吐槽一句。

  昨日最后那把雖然賭贏了,可一路摔下來,受的傷確實不少,尤其是雙腿,此刻動彈不得。

  這副樣子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還有內(nèi)傷。

  “忍著點,吃點東西就帶你出去。”高景行拿出一條干凈的帕子,遞了過來。

  元書意歪了頭,從他手里拿過帕子,看了看,樂了:“這樣的帕子你到底有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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