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珀城。
全新的喚神法陣被繪制在熊熊燃燒的金色火焰之中,仗著它們灼燒不到現(xiàn)實的這一優(yōu)點,幾個年輕的學生大搖大擺地在其中活動。
除了他們之外,相信沒有人會閑來無事,提心吊膽地跑到“奇幻之森”遺址附近晃悠一圈。因而幾個學生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里面干他們想去做的事情,也是他們正在進行的事情。
領(lǐng)頭的青年為喚神法陣添上了最后一筆——為了以防萬一,還算有些許常識的他們明白提前準備好陣圖時必須注意的內(nèi)容。
“該死的?!鳖I(lǐng)頭的青年左手一揚,周圍幾個聽命于他的學生便匆匆忙忙押著個被折磨得已不成人樣的人來。
“我們的儀式絕不會迎來與厄爾類似的結(jié)局?!?p> “把‘祭品’丟進去,我們的神明希望得到信徒們的敬仰?!?p> 周圍幾個學生不敢反抗他,抿著嘴就連一句聲音也沒膽量發(fā)出,草草地將半死不活的“被選中者”丟進那座只由一個魔法陣構(gòu)成的簡易祭壇里,又趕忙后退幾步,退到領(lǐng)頭的那位青年身后。
既是為了給予自己心理上的安慰——告訴自己縱使他們也遭遇厄爾的那番局面,也會有個令他們深感厭惡卻無回手之力的家伙比他們先一步上路;也是因為如果不這么做的話,就等于是在還不知道會不會響應(yīng)召喚的神明面前搶那位青年的風采,容易被他嫉恨上。
青年用輕蔑且包含鄙夷之意的眼神瞅了身后幾個不敢造次的跟班一眼,嘴里“嘖”了一聲,動作上卻是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宛如神明已經(jīng)回復(fù)了他的請見,現(xiàn)身在了專門為祂準備的喚神法陣中。
“我會在此,成為‘純白’的英雄!”
“我們偉大的純白之神啊,為了‘純白’的勝利以及榮光,您卑微的奴仆會獻上真誠的信任與敬意!”
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成分構(gòu)成的粉末被他從懷中抓了一大把撒向魔法陣中心垂死的祭品。那可憐的人失去了最基本的掙扎能力,他的心比他的身體早一步地奔赴了永恒的盡頭。
喚神法陣由領(lǐng)頭的青年親手繪制,他自信不會像厄爾那掌權(quán)者那般愚蠢,畫個陣眼符號還會弄錯。他也自信這會兒不比厄爾那邊風險重重,至少沒有人會冒出來替換陣眼的符號。
無需詳細的咒語,啟動陣圖由魔法使的心意決定。為首的青年不屑地掃了一眼僅剩一口氣的祭品,毫不留情地讓右手握拳,算是魔法被展開的信號。
周圍的環(huán)境剎那間熾熱起來,仿佛他們突然間身陷一片火海之中。
金色的火焰竭盡它所能地竄高了數(shù)米,又一下子萎縮回去。它們膨脹又退縮,重復(fù)了數(shù)次,終于穩(wěn)定在了一個閾值內(nèi)。
“偉大的純白之神啊,懇請您將目光投向渺小的我等,向您的信徒展現(xiàn)神明的愛?!?p> “神愛世人,正是因為有您的存在。唯有您眷顧著人類,也唯有您被人類期盼著降臨于世?!?p> 領(lǐng)頭的青年將過去在教科書以及課外讀物、還有某些藏書庫里記載特殊魔法的書籍中看過的話語紛紛念誦出來,它們都不屬于能鞏固、維護魔法的咒語,但他認為這樣的一些話語能表達出自己全部的虔誠。
身后有人稍稍退后了一步,他已經(jīng)受不了了周圍的高溫。
一旦冷靜下來,將視線從貌似有了反應(yīng)的魔法陣上移開,那學生打扮的年輕人頓時大驚失色。
“著!著火了……”
他依舊沒敢扯開嗓子去提醒周圍的眾人,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就往“奇幻之森”遺址外跑,也不顧自己倉皇逃竄的行為是否會被某個家伙惦記上。
反正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清醒過來的年輕人咬著牙,屏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頭也不回地向著他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跑去。
不知何時,金色的烈焰正逐漸侵蝕著現(xiàn)實。
它們的出現(xiàn)增加了遺址內(nèi)的溫度,卻也給圍在簡易祭壇邊上的學生們一種錯覺,以為他們的“純白之神”響應(yīng)了他們的呼喚。
烈火猛地再度竄高,這一次它們并未往回縮,而是吞噬了周身的狂風,化身為金光耀眼的夢魘,打算讓一切生機湮滅于它們的懷抱之中。
先前奪路而逃的學生早就被竄起的烈焰吞吃抹盡,比處在魔法陣周圍的同伴還要早地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
“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我……我剛才,好像聽見了什么人的嚎叫聲?!?p> “那叫聲也太過凄烈了,是不是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在這附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為首的青年專心致志地瞅著希望的曙光越發(fā)接近自身,但他身后幾個惜命的學生卻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有的瞄見了某個同伴慌亂到同手同腳疾跑離去的背影,有的則是聽見了那位同伴愈發(fā)微小的發(fā)現(xiàn)也是警告,還有的是聽到了對方臨死前的慘叫聲,并認定就發(fā)生在他們周圍。
“這里……嘶,是不是越來越熱了?”
“真的是神明回應(yīng)了我們嗎?而且,真的是我們的‘純白之神’嗎?”
主領(lǐng)地信仰的是由原初魔法使杜撰出來的偽神,在赤珀城中生活的年輕人們都了解過這類事情。只是他們自詡信仰的并非那位用于集人心的偽神,而是信徒們傳聞之中所謂“真正的神明”。
當然,那位神明也有著“純白之神”這一稱謂——赤珀城中的狂信者們都是這般認為的。
“閉嘴!”
為首的青年終于是忍無可忍了,他不容許自己的跟班們質(zhì)疑這顯而易見的“神跡”。
“神明回應(yīng)了我們!偉大的純白之神即將降臨到我們眼前!”
金色火焰從兩側(cè)向著魔法陣中心合攏,灼燒入現(xiàn)實的金焰絲毫不給學生們情面地牽引著狂風奪取人們的生命。
用不了多久,或許只有站得距離陣圖最近的人才能逃過這一劫。再不清醒的狂信者,到現(xiàn)在也恍恍惚惚有了全新的認識,恐懼和退縮的想法攀爬上他的思維,讓他無暇考慮其他事況。
“怎么回事?”
“我們也會像厄爾那樣,面臨失敗嗎?”
“那個不死的怪物,明明得到了他的警醒……做好了自認為萬全的準備……卻還是會、失敗嗎?”
“我就要……死了嗎?”
手臂上纏滿繃帶的“不死者”拒絕成為被狂信徒們選擇的祭品,在“黑一側(cè)”某個掌權(quán)者的幫助下成功逃離了赤珀城,回到了他位于城外湖泊旁的小屋內(nèi)。
若是將他逼急了,這位“不死者”要么借助“黑”掌權(quán)者的力量,要么跑到湖面上待著——在那里沒有人能打擾他,也會有讓他能夠偷溜進城的機會。
領(lǐng)頭的青年將目光投向陣圖中的“被選中者”,本該心赴永恒盡頭的祭品,雙目無神地瞅著周圍摧毀一切的金色火焰,臉上居然浮現(xiàn)出了一抹笑意。
他渴望著安寧地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仿佛有某位存在降臨了一般,所有竄起的金焰一瞬間被壓到緊貼地表。
巨型的利劍懸浮于他們頭頂,從烈火中幸存下來的學生們先是茫然地望向那“懸頂之劍”,眼中又頓時摩擦出希望的火花。
金焰分明沒有灼燒到躺在陣眼中的祭品,但當那可憐的人真正斷氣后,他的身上卻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火焰。
可憐人的身軀并未因為被焚燒而逐漸改變形態(tài),傷口沒能在他逝去前恢復(fù),可是安詳?shù)纳袂橐矝]能從他面容上離開。
火焰靜默地附著在那具身軀上,燃燒了沒過數(shù)十秒后,“祭品”化作了璀璨的光點,簇擁成團或是分散環(huán)繞于整體周身,徐徐地升向空中。
“我們的……純白之神?”為首的青年瞪大眼睛,注視著面前發(fā)生的這一幕變化,“您是否已經(jīng)降臨?”
回應(yīng)他的唯有“門”的開啟聲,想必這扇他們看不見的“門”陳舊且沉重,而在他們聆聽這一聲響的同一時刻,許多城市中也發(fā)生了相同的事情。
雖然可能那里沒有金色火焰的傷人事件,但人們都聽見了沉重的大門被推開的聲音——一點一點,一點一點,聲音踩在人們的心弦上,也不知道何時抵達極限。
“神明的恩賜”被焚毀后的遺址中,欣喜的神情自為首的青年眼中轉(zhuǎn)瞬即逝,他愕然地看見無形的門框勾勒在由他親手繪制的魔法陣中,而一團金色的火焰作為真正的“門”被從“里”推開,自那其中走出了一道身影。
來者暗金色的頭發(fā)于腦后束成松散的一束,其上別著一枚外形精致的晶片。
瘦削的臉龐上好似有著金色鱗片狀的“紋理”若影若現(xiàn),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墜著看上去繁瑣至極的戒指,鏈接著金色的鎖鏈垂直于地面。
他——或許是祂,睜開了眼睛,對上了青年學生投向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