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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崖淚如泉

第三十九章 彭琛

憑崖淚如泉 憑涯 3928 2019-09-27 12:00:00

  彭琛晨跑回來,看見傭人提著幾幅油畫從閣樓上下來,其中一幅便是洛雅的畫像。他攔住對方問道:“這是要干什么?”

  傭人回答:“陳院長讓打掃閣樓,這是要扔出去的?!?p>  “哦?!迸龛】粗嬒袢粲兴?。他沒跟任何人說過,這是陪伴楊湛走過人生最后一刻的東西。隨后,他低聲吩咐道:“陳院長讓扔掉的東西都放到車庫去,一會兒我開車一起拉走。”

  傭人心領神會,有人幫她處理掉這些東西自然再好不過。

  吃過早餐,彭琛端著一杯咖啡來到閣樓,坐在了那張灰褐色的單人沙發(fā)上。五天前,楊湛就是在這里倒下,結束了可憐、可悲又可恨的一生。彭琛沒想到竟是自己親眼見證了這顆罪惡之星的隕落,畢竟兩年前他傷痕累累地返回英國時,就已經和天江的一切決裂了。這次如果不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必須親自回來開個證明,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回到天江、再看到自己的親人。

  傭人們精心打掃著閣樓,將墻上的書籍和唱片一件一件拿下來,擦拭完又一件一件放回去。這些東西曾支撐著楊湛的精神世界,此時卻成了遺物。彭琛薄薄的嘴唇抿著咖啡,快速瀏覽著書架,心里不以為然。他從不看虛構的小說、矯情的散文和不知所謂的詩,自從兩年前結束了那場不該發(fā)生的愛情,他對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更是嗤之以鼻。他想楊湛怕是這種東西看多了,才會以如此癡情的姿態(tài)撒手人寰。由此可見,這些精神鴉片對思想的侵蝕是多么可怕,竟把一個玩轉海洛因的高手改造成對愛情至死不渝的羅密歐。

  彭琛對愛情實在沒什么好印象。他的童年之所以悲壯,主要拜父親那至高無上的愛情所賜。后來父親將不滿十二歲的他送到英國留學,導致他很長一段時間覺得自己連孤兒都不如。長大后,憑借年輕有為且英俊多金,他身邊不乏主動倒追的女孩;可好不容易動了一次真心,愛上的卻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女魔頭。分手兩年,想到對方在實驗室里為猴子注射毒品時天真無邪的表情,他還是會不寒而栗。也正是從那次開始,他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天江干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傭人擦拭音響時不小心觸碰了播放鍵,那首循環(huán)了無數(shù)次的Nocturne隨即響起。彭琛拿起CD盒瀏覽,卻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幾張稿紙。稿紙上是一首與Nocturne同名的詩,字跡張揚有力,署名是洛雅。又是洛雅。這幾天,他時常聽到父母提起這個名字,圍繞這個名字爭論不休、不歡而散。他自己也愈發(fā)對這個名字感興趣,因為這世上還沒有誰能讓楊湛著迷、讓父親袒護、又讓母親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洛雅,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呢?彭琛將詩看了又看,最后將稿紙和唱片一起裝回盒子拿走了。

  二樓小客廳里,彭祖民和陳天麗又在為洛雅吵得不可開交。

  “說了這么多,你怎么還是把楊湛的死算在洛雅頭上呢???”彭祖民說話時,眉毛擰成了疙瘩。

  “我還是那句話,楊湛是跟她吃過飯之后死的,不算她頭上算誰頭上?”陳天麗抱著雙臂,毫不退讓。

  彭祖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耐著性子又分析了一遍:“李修昀說了,吃飯是楊湛主動約的洛雅;司機也說了,他見到洛雅時洛雅已經昏迷不醒。你還沒聽出來嗎?不是喝多了、喝醉了,是昏迷不醒!他都不敢說楊湛在包間里對人家做了什么,你現(xiàn)在還倒打一耙要找人家算賬?”

  陳天麗蠻橫道:“做了什么?我們楊湛能對她做什么?她也配!”

  彭祖民著實有些頭疼:“做沒做過什么現(xiàn)在已經搞不清楚了,好在洛雅醒了,她父母也沒追究!洛雅要是知道楊湛出了這種事,估計也要難過死,你就不要遷怒別人了!”

  “但是我心里有口氣,不出這口氣我就要憋死!”陳天麗再次陷入失去至親的痛苦,“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跟她吃頓飯就出事,這難道不是她的問題嗎???”

  彭祖民勸慰道:“楊湛的身體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主動要求休學去研制‘星夜二號’,說明情況已經很緊急了!你換個角度想,楊湛在去世之前和自己喜歡的女生共進晚餐,也算是沒留什么遺憾吧!”

  陳天麗半晌沒說話,再開口便是一通刺耳的咆哮:“你總算說出心里話了!就算洛雅長得像徐漫菲,她喜歡的也是我侄子,你這個老東西就望梅止渴吧!等我找到徐漫菲,我會讓你倆毫無遺憾地死在一起的!”

  彭祖民還沒聽完,便氣得將一個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我說你這人,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陳天麗立刻回罵道:“你他媽腦子才有??!腦子沒病你會在外面搞破鞋!?”

  彭祖民是真被氣到了,從沙發(fā)上站起來繼續(xù)回敬道:“我是腦子有病,我腦子有病也是被你傳染的!我腦子有病才跟你過了這么多年!”

  眼看丈夫要走,陳天麗一把將其拉?。骸芭碜婷?!你干嘛去!?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讓洛雅給楊湛陪葬???”

  彭祖民甩開妻子的手,一臉厭煩:“隨便!你讓全世界給你侄子陪葬我都不攔著!”

  面對丈夫離去的背影,陳天麗發(fā)出最后的叫囂:“彭祖民!你搞清楚我現(xiàn)在是唯一掌握‘星夜’配方的人,別說洛雅,就算是弄死你都很容易!我就把楊湛的死算在洛雅頭上又怎么樣,她勾引我侄子連累我侄子她就必須得死!”

  彭祖民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只見他仰起臉對著空氣喊道:“楊湛,聽見你姑媽的話了吧?姑父我盡力了??!有什么不滿意的找你姑媽托夢去!”

  這時,彭琛從樓梯上走下來,一臉不悅:“吵得這么熱鬧,需要裁判嗎?”

  彭祖民心情不好,看見兒子也只冷冷道:“你沒什么事的話,快回英國吧,這個家沒法呆了!”

  陳天麗立馬跟上一句:“你憑什么趕我兒子走?你不把這里當家那是你的事!”

  “停!”彭琛大喊一聲,“要不你們干脆一起弄死我吧!媽,你弄死我算是弄死彭祖民的兒子;爸,你弄死我算是弄死陳天麗的兒子,倆人什么仇都報了,多大快人心!”

  陳天麗算是被鎮(zhèn)住了,沒辦法,這世上她最疼愛的是楊湛,但最讓她沒轍的就是彭琛。只聽她不情不愿地嘟囔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們弄死你干嘛!”

   彭琛坐下伸了個懶腰,雙腳隨即搭在茶幾上:“我來就是告訴你們一聲,誰都不準動洛雅,更不許弄死她?!?p>  彭祖民本打算離開,聽見彭琛的話立馬轉身回來:“你要干嘛?”

  彭琛輕松笑道:“不干嘛。既然楊湛這么喜歡她,我只是好奇她知道楊湛死了會有什么反應,會為楊湛傷心幾天——怎么你們不好奇嗎?”

  彭祖民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彭琛數(shù)落道:“我看你的心理問題也夠嚴重的!人家怎么傷心關你什么事?你好奇?zhèn)€什么勁?”

  “兒子,別理你爸,他現(xiàn)在橫豎都是向著那丫頭片子!”陳天麗白了丈夫一眼,扭頭對彭琛說,“你這么一說我也有點好奇,我們楊湛臨死前恐怕都在想著她,她倒好,保不齊考上大學就跟別人談戀愛去了,憑什么???”

  “是呢,以她的條件,上了大學肯定不少人追求,到時她還想得起楊湛嗎?”彭琛添油加醋道,“當然了,咱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總不能要求人家為了楊湛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不是!”

  陳天麗聽完眼前一亮:“不如這樣吧!如果洛雅大學畢業(yè)之前沒談戀愛,算她對得起楊湛,我就放她一馬;否則,我直接把她送到楊湛面前,看她有沒有臉見他!”

  彭琛馬上附和道:“這個主意不錯,很意思!”

  彭祖民意識到這或許是彭琛的緩兵之計,故作生氣道:“你們簡直是胡鬧!”

  陳天麗完全沉浸在這充滿人道主義的報復計劃中,得意地對彭祖民說:“你大可以去給洛雅通風報信,跟她說大學期間談戀愛會死,你猜她信不信?”

  彭祖民拂袖而去,小客廳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陳天麗的目光落在彭琛手里的CD上,目光立刻變得悲傷:“這不是楊湛最喜歡的CD嗎?”

  彭琛撫摸著CD,說:“剛才看他們打掃閣樓,隨手拿來聽聽?!?p>  “楊湛這孩子……”陳天麗說著眼圈又紅了起來,“也好,不用活受罪了。過些天把他的骨灰?guī)Щ孛绹?,跟他父母葬在一起,也算是入土為安了?!?p>  彭琛發(fā)現(xiàn),褪去在父親面前那永遠囂張的氣焰,楊湛的死確實讓母親蒼老了不少。實際上,這和失去一個兒子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楊湛這短暫的一生,和陳天麗相依為命的時間大概占據(jù)了三分之一;反倒是他這個親生兒子,和母親相處的機會卻十分有限。如果是他死了,她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悲痛了吧!彭琛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母親,索性轉移話題說起正經事:“現(xiàn)在楊湛走了,沒人需要‘星夜’續(xù)命了,你們是不是可以換種活法,結束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日子?”

  陳天麗無奈地搖了搖頭:“那是不可能的。我現(xiàn)在是唯一掌握‘星夜’配方的人,如果我說不干,肯定不止一個人提出買斷,到時我該答應誰?等人家配方到手,確定是真的,就等著全家被滅口吧!就算方海林念舊不這么干,別人也不會放過我和你爸爸的?!?p>  彭琛目光直直地盯著吊燈:“那你們就打算這樣過完下半輩子,最后不得善終嗎?”

  陳天麗幽幽道:“我們知道的太多,沒有退路了,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被我們牽連。以后少回來吧,自己在英國好好的。”

  彭琛猶豫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就是因為這個,你才派楊湛引我去實驗室,親眼目睹馮沛淇的真面目吧?”

  陳天麗一怔,緩緩說道:“既然你都猜到了,也應該明白我的苦心。馮沛淇是馮昂的獨生女,她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簡單。也許她當時真心喜歡你,但她是不可能放棄家族事業(yè)跟你簡簡單單過日子的?!?p>  “謝謝您的用心良苦,那一幕的心理陰影,足夠我對她避之不及的了?!迸龛〉纳裆珴u漸變得復雜,“我后天回英國,還有一件事——如果老彭哪天死于非命,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我都不會原諒你?!?p>  陳天麗吃驚地望著彭琛冰冷決絕的側臉,心中掠過一陣恐懼。她其實早該想到,兒子終究是姓彭的。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陷入尷尬境地的陳天麗趕忙去接,沒想到竟是洛雅。

  “您好,請問楊湛在嗎?”

  “他上周剛剛過世?!?p>  “喂?是我打錯了嗎?請問這是楊湛家的電話嗎?”

  “你沒打錯,這里是楊湛家。他上周過世了?!?p>  “這……不可能吧……”

  “楊湛上周和女同學吃飯,喝了酒,晚上臨睡前忘記吃藥,半夜突然病發(fā)來不及搶救,就去世了?!?p>  “這不是真的……”

  “你說,楊湛是不是被那個女同學害死的?”

  “這不可能?。?!”

  洛雅用盡全力喊出這四個字,驚恐地掛斷了電話。實際上,她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她癱坐在學校的電話亭前,耳邊始終回蕩著電話里幽靈般的聲音。一節(jié)課過后,大家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還坐在那里,神情呆滯地念叨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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