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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欽天監(jiān)

第四十六章 再竭衰庸定不支(下)

大胤欽天監(jiān) 奧洛爾史官 2487 2019-12-23 08:00:20

  周琢倚在榻上,手中拿著一個白瓷的茶盞,一身裹得還算比較厚的棉袍子,屋子的角落里擺著的是一個裝飾華麗的小炭爐。他癱在榻上,手中翻著那些太子送過來的奏折,眉毛慢慢地蹙了起來。

  奏折變多了。

  在他的視角里,在他主政的時候,并沒有這么多的奏折,而他的兒子在他生病這段時間處理政務(wù),送到他這里的奏折明顯變多了,這讓他在心里畫了個問號。

  怕不是太子攪亂的朝政?

  他找了很多大臣來問話,問了問太子這段時間的表現(xiàn)如何,然而每個人都說太子勤政愛民,有些身居高位的老臣甚至還給出了比較高的評價。這讓他心里這個問號或許變小了些,但是另一件事,也觸動著他并不算遲鈍的神經(jīng)。

  孫正然在江南郡私贈兵器。

  按理說,他一個兵部尚書,把武器送給江南郡本地的郡兵,怎么說都問題不大,但是聯(lián)想到孟倫遇刺的事情,就讓他不禁有些放心不下。

  因此,他直接把孫正然從江南郡叫回來,準(zhǔn)備和孫正然談?wù)劇?p>  說實話,他面對孫正然的時候,始終是覺得有些距離的,孫正然雖然做過文職,但是實際上武職上的成就更為突出,而且十分熱衷于親自前往各地去解決問題。這樣一位朝廷肱股,和他之間,似乎一直都有一種奇怪的距離感。

  好像,孫正然所做的,實際上是靖元皇帝所做的一切的延續(xù),而跟顯禛關(guān)系不大一樣。

  這也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比起安家,孫正然和東海派,似乎都有一種先帝遺老的行事風(fēng)格。

  他看著太子送過來的一本本奏折,嘆了口氣,因為很多事情,他看了之后,并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他想了想,從中摘出幾本需要做決定的奏折,放到一起“來人!”

  一個年輕的小太監(jiān)走了進(jìn)來“陛下?!?p>  “這些折子,送回到太子那,讓他處理,”他的聲音自己也不知何時變得沙啞起來,他繼續(xù)道“順便跟太子說一下,需要我批除了閱以外東西的折子塘報之類的,就不要往我這里送了,我病還沒好利索?!?p>  “是,陛下,”那個太監(jiān)將桌子上的折子都裝到旁邊的小推車上。然后先是將小推車抬到了屋外,然后關(guān)上門,才開始推動小車。

  周琢合上眼,疲憊又一次從脊背上襲來,他依稀記得他過一個時辰后就要召見孫正然,想了想,睡一會兒也沒壞處。

  他閉眼,恍惚間待了不知道多久,睜開眼,看到門外有一個身影倒映在門上,嘆了口氣“誰?”

  “臣孫正然請見。”

  “進(jìn)來吧?!?p>  門口的太監(jiān)打開了門,而一身正式朝服的孫正然緩緩地走進(jìn)來,正要跪,周琢擺擺手“不必了,自己搬凳子坐下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謝主隆恩。”孫正然從旁邊拿過一個上面是褐色軟墊的凳子,搬了過來,然后坐下來。

  “孫少傅啊,傳你回來,你知道是為什么么?”

  孫正然看皇帝的臉色并不算好,并不僅僅是健康上的問題,同樣還明顯能看出他有些煩躁,便一低頭道“臣不敢揣測上意。”

  “你若是朕,你此刻召回來一個‘孫正然級別’的人物,是為了什么呢?”

  “臣,不敢僭越!”

  周琢看孫正然這過度的防備,如同鐵桶一般,嘆了口氣“你直接說,你覺得朕是因為什么,才把你叫回來的?”

  孫正然跪下來,一叩頭“那容臣不敬,臣以為,恐怕是朔州賊的事情?”

  “朔州賊啊,”周琢皺起眉思索了一會兒,似乎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朔州賊是個什么事情,隨后繼續(xù)道“朔州賊的確是不小的問題,不過我交回給太子處理了,這不是你擔(dān)心的事情,我叫你回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p>  “還請陛下明示?!?p>  “我聽說你,給江南郡那邊送了點武器?!?p>  “是,陛下,江南郡匪患橫行,臣將大奧火槍數(shù)千支贈與了江南郡兵?!?p>  周琢閉著眼,微微點點頭“孫少傅,朕,也知道你是為了江南大局,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個行為,結(jié)果可能是。。。上行下效?”

  孫正然聽到這話,渾身一緊,上行下效這話過于刺耳了。兵部近期,必定出了大事,而且是他不知道的那種,皇帝認(rèn)為極其重要的大事。

  “臣有罪!”

  “你沒罪,你的下屬有罪,禁軍在京師倉庫的幾個保管不嚴(yán)的小卒,我已下令斬了,”周琢繼續(xù)道“大內(nèi)侍孟倫遇刺,有官家的弩箭流出。這件事,雖然必定有奸人從中作梗,但是既然會出這種保管不嚴(yán)的事情,跟孫卿平日里作風(fēng),想必是有些關(guān)系?!?p>  孫正然聽到這話,整個人跪在地上,全身上下都顫抖起來,周琢以喜怒無常著稱,這件事可能給他帶來什么樣的結(jié)果,他根本猜測不出。

  “你不必慌張,我說了,你沒罪,京師的事情,跟你沒有什么直接關(guān)系,”周琢的聲音懶洋洋的,繼續(xù)道“但是,你的作風(fēng)可能還是。。。不太合適。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你先讓宋虎卿坐一會兒吧?!?p>  孫正然腦袋里轟的一聲,也就是說,他丟了兵部尚書的位置,現(xiàn)在是少傅,但是問題在于,少傅并不是什么實權(quán)官職,少傅府實際上就是兵部,而現(xiàn)在,他被革了兵部尚書的職務(wù),僅僅一個少傅的名頭,可以說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

  某種意義上,這句話意味著“你可以休息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僅僅是呆愣著跪在地上。周琢的這句話,似乎整個否定了他一直以來的生存意義。

  周琢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孫卿,你年齡不小了,稍微歇一歇吧,跟安藍(lán)老爺子喝喝茶,不也挺好的么?!?p>  孫正然跪在地山,一叩頭,聲音顫抖道“臣,謹(jǐn)遵圣旨。。?!?p>  “沒什么好圣旨的,這也不是責(zé)怪你,畢竟現(xiàn)在和十年前不一樣,父皇主政的時候,這些小官哪敢擅調(diào)兵器,但是問題是,現(xiàn)在和父皇主政的時候不一樣了,這件事不怨你。”周琢點點頭“你退下吧,我會安排人把太傅府里兵部的東西轉(zhuǎn)移出來的。”

  孫正然站起身,行了禮,張了張嘴,似乎是在說“微臣告退”的樣子,隨后便離開了。周琢看著孫正然的背影,又看著門關(guān)上,從旁邊的案子上,拿過一個折子,一個上面寫著“岱州牧高彤”的折子。

  高彤給他講了講關(guān)于上行下效,和人心不古的這些事情,他深以為然,而讓孫正然離開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好好休息的人,也是高彤。

  “孫公為先帝肱股,先帝朝重殺伐而輕民生,孫公從先帝,而不類本朝。以孫公治九州,是以刀兵壓服萬眾,久之生亂,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君民之間,必生嫌隙?!?p>  周琢嘆了口氣,心中暗道大胤還是有看得清局面的忠臣的,隨后往榻上又蹭了蹭,倚在靠墊上,閉上眼。

  他的手腳不知為何都有些發(fā)涼,自從那次在書房中暈倒之后,就一直都是這樣,這么長時間也沒見有半點好轉(zhuǎn),他隱約間感覺到了些不祥的預(yù)感。

  “是不是我要死了?”

  他想到這里,心中頓時被恐懼所淹沒,站起身,走到書架前,把那個宋朔生獻(xiàn)上來的大奧星盤擺在面前,又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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