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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欽天監(jiān)

第四十七章 爝火不熄

大胤欽天監(jiān) 奧洛爾史官 5012 2019-12-24 06:18:38

  他坐在船上,看著河岸兩側(cè)的風景。

  莊赦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腦子里最后的記憶,就是被奔涌著的河水吞噬,醒過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一個小舟上,而撐船的人,則是霞衣女。

  這是夢境,他幾乎醒過來的第一秒就認識到了這件事,原因很簡單,他感受不到周圍的空氣,潮濕或是干燥、有什么氣味,他都感受不到。這里沒有叢林的氣味,也沒有其他什么東西的氣味,聞起來,過于不正常了。

  他回頭看著霞衣女,開口問道“姑娘,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你所渴求的東西所在的地方,”霞衣女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那種難以拒絕的溫柔。

  莊赦一直對霞衣女的出現(xiàn)和行為感覺十分異常,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姑娘幾乎對他展現(xiàn)著那種無來由的熱情和溫柔,這讓他多少有些難以安心。

  他開口問道“姑娘,您一直這么幫助莊某,莊某有些良心不安啊。”

  “我?guī)湍闶俏业氖?,和你無關(guān),”霞衣女微笑著,語氣平緩柔和。

  “姑娘您是不是。。。對我有所求?”

  “當然不是,我想做,才會幫您,如果我不想,我自然就不做,”霞衣女繼續(xù)說著。

  莊赦看著她,她雖然說話不算少,但是卻給人一種沉默寡言的感覺,莊赦看著周圍的景色,看了許久,覺得多少有些無趣,便開口問道“姑娘您是,守樹的人?”

  “曾經(jīng)是,怎么了?”

  莊赦知道這姑娘為什么給他沉默寡言的感覺了,他提出的任何問題,似乎都會被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終結(jié)掉,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

  他苦笑起來“姑娘,你是不是不太會聊天。。?!?p>  “嗯?為什么要聊天?”女孩的聲音中帶著些不解。

  “這。。?!?p>  莊赦又一次被噎住了,他坐在船上,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選擇了看周圍的風景。說實話,周圍的風景真的沒什么好看的,就是一條清澈的河的兩岸,滿是灌木的樹叢而已,甚至看不到像鹿或是鳥這樣林間常見的動物。

  但是不知何時,他隱約間聽到身后的霞衣女哼起了歌。那是十分輕快的調(diào)子,像是在林中跳躍著的幼鹿和歌唱的群鳥,單單是聽著,就讓人心情莫名地暢快起來。

  莊赦聽著這調(diào)子,之前因為犾狙那一番話而幾乎被沉入水底的心情,又變得明快起來。他仍不知道在尋求龍子之后,又應(yīng)該做些什么,但是他的心情變得好了很多——總能找到一條道路的。

  他聽了許久,不知何時,他似乎也學會了這種調(diào)子的旋律,他也跟著霞衣女一同哼唱起來。兩個人就這樣坐在船上,一起哼著歌。似乎的確并不需要語言,僅僅像這樣哼著歌,兩人的心情就簡單地變得明快,似乎天空也比之前更晴朗了些。

  他看著兩岸的樹叢,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頭飲水的鹿,還有些在水中上下游動著的水獺。不知何時,他看到了遠處出現(xiàn)了一棵樹,一棵大小驚人的樹。

  就像他夢中見到的那棵靄蕈一般,那棵樹的高度有數(shù)十丈,蒼翠的巨大樹冠仿佛遮蔽了半個天空,而粗壯的枝干上也同樣懸著無數(shù)個雕刻精美的棺材。

  群鳥飛過天空之中,他視野的邊緣閃過一瞬那“璽”的少年,但是下一秒似乎就消失了。而無數(shù)彩色的蝴蝶,突然從樹叢中飛了出來。

  就如同花海在天空中飛翔起來一般,無數(shù)的彩色在天空中舞動著,而其中一只,其中翅膀上染滿霞色的一只,緩緩地飛向莊赦的方向。

  莊赦朝著它伸出食指,而那只蝴蝶,則緩緩地停在了他的手指上,輕輕地輕拍了兩下翅膀。

  周圍的一切在那一瞬又發(fā)生了變化。

  他坐在清淺的水流之中,周圍是密集的灌木,屁股下的那艘小舟和小舟上的霞衣女都不知道去了何處,剩下的只有面前密集的灌木叢。

  還有那令人沉醉的,仿佛用鐵鏈將他拴住,然后向著大樹方向牽引著。

  他穿過樹叢,走向那遠處的龐大樹冠,他穿過密集的灌木叢,數(shù)只閃著光芒的蝴蝶在林中擺動著翅膀,仿佛牽引著他朝前方走去一般。

  他跟隨著蝴蝶的指引,朝前不斷走著,穿過那稀疏的樹林,一片綠意盎然的景色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就如同之前夢中的場景一般,面前耀眼的金色陽光灑在柔軟的綠色草地上,遠處的巨大樹冠,遮蔽住了雪白的花田。

  這里的溫度高得不正常,現(xiàn)在時間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入冬了,就算是江水以南,也不至于達到這種夏季一般的溫度,莊赦的額頭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微微出現(xiàn)了些細密的汗珠。

  他對夢中被人捅了一刀那件事仍然有些心有余悸,想了想,走上了那柔軟的草地,想著大樹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找到旁邊的一個覆滿了青草的矮小房子,爬了上去,遠遠地看著那大樹的方向。

  果然,他看到那白色的花海中,有個身影正在邁著輕快的步子,手中拿著一個小噴壺,往花田里灑著水。

  莊赦遠遠的看著霞衣女,在他接受了暠曦的恩賜之后,他的五感似乎都變得敏銳起來。他的目光直接看到了那個霞衣女,果然,那是在他夢里捅了他一刀的那個盤發(fā)的女孩。

  他看了下天上的大太陽,如果白天去樹邊,八成還是被她捅上一刀,所以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的,可能是等到黑天之后再接近樹邊。像他之前夢里的一切所昭示的,這棵靄蕈大樹可能就是靄蕈的誕生處。

  他伏在屋頂上,就這樣看著,發(fā)現(xiàn)這附近似乎只有那一個女孩似的,她給整個花田灑了灑水,隨后坐在大樹凸起的粗壯樹根上,閉上了眼,睡了個午覺。而到了下午,她又在樹邊四處溜達了一會兒。

  莊赦等了許久,遙遠的天邊仿佛燃燒起來一般現(xiàn)出一片橙紅色。而那個霞衣女,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到何處了。

  他從房子上跳了下來,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影。他走過花田中的青草小徑,來到了數(shù)千。

  果然,呈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樹干上那個巨大的,如同懷孕婦人的浮雕一般的凸起,而在暮色之下,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并沒有上一次那樣發(fā)光的腹部,也沒有突然打開的棺材和數(shù)量巨大的蝴蝶,僅僅是樹干上的巨大凸起。

  而不知何時,他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了微弱的鈴鐺的聲音。

  他急忙躲到了花田之中,偷偷窺向剛剛鈴聲傳來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只隊伍。

  一群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孩子,身穿肩上深藍色,向袖口方向漸變成黑色的長外衣,每個人手中都拎著一個金屬的小提燈一樣的東西。而那個小提燈樣的東西,則緩緩地朝外冒著白色的煙。

  那些孩子有男有女,不過無一例外都是臉上沒什么表情,緩緩地朝大樹的方向走著。他們走到大樹前,而他們手中小提燈一樣的東西冒出的煙塵,帶著一種莫名的香氣。這種香氣,仿佛纏繞著他的意識,他的雙眼慢慢地變得有些睜不開,身體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倒在花田之中,意識緩緩沉入了一片漆黑。

  “情況不對,”他在花田中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到底還是失敗了,整個人如同沉入深海之中,很快,他的五感仿佛都被封閉住,就連動一動手指都不行。

  不知何時,他微微睜開眼,面前依舊是極為密集的花的根莖,而天已大亮。他自花田中緩緩爬起身,望向樹的方向,發(fā)現(xiàn)一切都沒有什么改變,那棵綠色的巨大靄蕈樹,依舊佇立在那里,上面懸著的棺槨,也如從未有人驚擾過他們一般,僅僅隨著微風輕輕搖擺著。

  但是,他的腦后不知何時,突然傳來了吵雜的聲音,就如同置身于京師的市井之中。他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是他根本無法想象的場景。

  城市,一座龐大而遮天蔽日的城市。

  一座座磚石小樓拔地而起,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花海的外面,而環(huán)繞著花海的,則是如同集市一般的數(shù)百個小攤。這巨大的城市,則帶著一種驚人的綠意。陽臺上的盆栽,院子中的樹,還有有的屋頂上的草坪,灰色的石頭城市上,無處不是綠意和綻放的小花,讓人心生喜悅。

  他爬起身,走到旁邊的草地小徑上,來到那條環(huán)繞著花海的石板路上,他看著周圍的行人。這是真的,這是一座切實存在的城市,并不是夢或是幻境之類的東西,這就是一座城市,一座有人居住的,繁榮的城市。

  整座城市環(huán)形圍繞在花海和大樹外圍,多數(shù)建筑都是三四層的石制小樓,時而能夠看到一兩座院子和小廣場。地上是鋪好的石板,而道邊,則時常能夠看到一株株不算粗壯的小樹。

  這座城市比起大胤的任何一座城市來說,都過于繁榮了。京師不過十萬戶人口,而這里,他估算了一下,怎么說也是京師的三倍左右。

  而就是這樣一座城市,似乎是憑空出現(xiàn)在他的背后一般,周圍的路人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他。僅僅是做著自己的事情,小販依舊賣著東西,而路人依舊在攤位前挑挑揀揀。

  他很迷茫。

  莊赦此時很希望有一個人告訴他,這就是夢境。這個夢境過于宏大,而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個能夠成為這個夢境的突破點的地方。

  他想了想,準備再去到靄蕈樹前,但是他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那個人。

  那個坐在樹根上,旁邊擺著一把長刀的霞衣女長發(fā)盤成了一個極為規(guī)整的發(fā)髻,她坐在樹根上,似乎并沒有在意剛剛從花海中走出去的極為突兀的莊赦。而莊赦在看到她之后,顯然也不準備再回頭去接觸靄蕈樹了,被從背后抓住捅了一刀的陰影,始終還彌漫在他的腦海之中。

  但是除此之外,他似乎再找不到什么能夠讓他明白這個夢境的意義的地方。

  他想了想,開始在城市中溜達起來。他想要通過這種方式,看看能不能在這座城市中找到些什么。

  莊赦在這座城市中繞了許久,他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的衣著雖然和他所穿的東西大體類似,但是卻有許多人穿著幾代之前甚至更為古老的服裝樣式。而城市中時不時出現(xiàn)的披著漸變色長外套的孩子,則像是官家人或是公差之類。稍小一點的看起來十三四歲,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左右的樣子。

  他想找其中一個人問問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是仔細想想,還是決定作罷。如果要問的話該從何處問起?這就是個問題,尤其還有許多佩刀的,身穿上粉下綠漸變長褂的人,恐怕一個不注意,又要被捅一刀。

  他想了想,先找到了一個小巷子,嘗試著屏息,卻發(fā)現(xiàn)又無法深潛,這無非說明他身在夢中或是幻境之中。

  他在街上又走了許久,不知何時,太陽緩緩西沉,街上的行人變得越來越少,而穿著漸變色大氅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多,上粉下綠的佩刀人,上藍下黑的提燈人是最多的,時不時就能見到三人一組或是五人一組的小隊在街上巡邏,而其他顏色大氅的人,則沒見到過多少。

  他多少有些著急,他已經(jīng)被不止一次警告過宵禁要開始了,盡快回到屋中。這個夢境如此真實,那他必定能夠在這個夢境中觸及些什么,他并不想盡早被捅一刀然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不過走了一會兒,他聽到似乎有誰在叫他,他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一個長發(fā)的身影站在巷子之中,他看不出那是誰,想了想,徑直走過去,果然是個熟人。

  之前的長發(fā)霞衣女站在那里,腰上掛著那把熟悉的長刀,而莊赦隱約間也意識到這個幻境可能和她有關(guān),便直接開口問道“姑娘,這是哪里?”

  “我們的母親的夢境,”霞衣女的表情除了溫柔以外,還帶上了些許喜悅。

  “你們母親。。。也就是靄蕈的夢境?這種規(guī)模的夢境。。。我可從沒見過,”莊赦皺起眉頭,這座城市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了,真實得讓他感覺可怕。

  “嗯,因為準確的說,這是回憶,”霞衣女繼續(xù)道“這是這棵樹第一次誕下果實之前的回憶,在每一棵樹誕下果實之前,周圍都會陷入這樣的回憶,以此來保護果實誕生之前的樹?!?p>  聽霞衣女這么一說,他大概明白了。如果說靄蕈結(jié)果,是巨樹妊娠的過程,那么這個夢境就是晚期妊娠時的保護。

  “那,如果我無法離開這個夢境,會怎么樣?”

  “出不去咯,”女孩一攤手“不過我相信你一定能出去的。”

  莊赦聽到這話,苦笑起來“你不要對我太有信心啊。。。我順便問一下,出去的方式是?”

  “果實自母親的腹中出生的那天,會打開夢境與現(xiàn)實的通道,在那時觸及它就能離開這里。”

  莊赦愣了一下,隨后嘆了口氣“好吧。。。也就是說,我需要找一個能夠接近樹的方法,對么?”

  “差不多?”

  “這。。。行吧,”莊赦撓了撓頭“那我今晚去哪住?我在街上游蕩,會不會被砍???”

  女孩愣了一下,掐著下巴想了許久,突然,似乎想起些什么,把長刀倚在旁邊,雙手伸到自己腦后,開始將自己長達大腿的長發(fā)嘗試著盤成一個發(fā)髻。

  莊赦沒想到她的手居然這么巧,和那個發(fā)髻霞衣女一樣的發(fā)髻,幾乎僅僅在一盞茶的功夫里,就已經(jīng)成型了,盤好發(fā)髻之后,她振了振那霞色大氅“走,我?guī)闳プ〉牡胤?。?p>  說著,她直接抓住了莊赦的手,走出箱子。他們走出巷子的時候,街上的那些巡游的人似乎看了他們幾眼,但是看到霞衣女的一瞬間,卻都微微躬身一行禮,隨后繼續(xù)在街上巡邏。

  莊赦隱約間已經(jīng)意識到,霞衣女可能是這座城市的頂點,她盤發(fā)的目的顯然是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那個守樹的霞衣女。

  她帶著莊赦來到一間旅館中,兩人走到柜臺前,那掌柜看到霞衣女的一瞬間,從凳子上彈了起來。

  “圣。。。圣女。。?!?p>  “這是我朋友,給他安排一間房。”

  那掌柜點點頭“好,好!這就去辦!”

  過了一會兒,莊赦躺到了床上,而霞衣女不知何時也離開了。這房間中帶著一股淡淡的花朵清香,而他躺在柔軟的床上,望著那巨大百合花形的玻璃吊燈,嘆了口氣。

  到底該怎么辦?這座城市的警備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嚴密,街上巡邏的人還有霞衣女對于他這種沒有武藝在身,又沒法用血脈的文人來說,幾乎是完全沒法破除的封鎖。而守在樹邊的霞衣女,則是更為可怕的一個壁壘。

  觸及龍子,觸及靄蕈,聽起來很容易,但是如果他這次失敗了,不知道要再等上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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