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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茵展云幕高張

第六十二章一嘴狗毛

苔茵展云幕高張 七盞酥油燈 15 2019-09-03 23:44:23

  天光破曉,秦淮河畔,龍城西門一禹,人群熙攘,官兵圍著,沿街百姓炸開了鍋。

  龍城守備尹成輝匆忙趕來,外圍圍滿了百姓,官兵擋開一條通道,尹成輝怒目圓睜,威嚴滿滿,一邊低頭查看,一邊聽仵作稟告死者情況。

  地上的人,被蓋上一塊白布,只能依稀從鮮血淋漓殘缺不全的腳趾看出端倪,這是被野獸咬死的。死者身旁,一條拖的長長的血帶,從河畔一直延伸至死者腳下。衙役聽守備尹成輝的話,用擔架抬著死者離開,風(fēng)吹過,白布下的臉露于人前,只剩下了差不多半個腦袋,血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掉,甚為嚇人。

  見官府的人走了,百姓也都很快三三兩兩散開,嘴里不住的討論,先前見到死者原樣的人感嘆:“是個小伙子吶,死的慘喲,造孽啊?!?p>  有人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人問道:“奶奶,那人成個什么樣了,你給大伙兒講講唄。”

  “是啊,是啊?!?p>  老奶奶剛好走到一顆大樹下,聽到大伙兒這么說,也就順手放下了籃子,有人扶著她坐下。

  老奶奶扶著胸口,喘著氣說道:“不要急,等我這個老太婆慢慢說來?!?p>  “今天早上,天還沒亮呢,老婆子想著到狗蛋家去借兩個雞蛋,想著從這里過去要快一點,就走了平常不走的這條路,才到那里,就看到滿地的血啊,流的到處都是,老婆子大著膽過去看,哎呀,這一看,可把我嚇壞了?!?p>  “婆婆,你看到了什么?”

  老奶奶像是陷入了回憶,眼神渾濁,手里不停比劃,“那人吶,怎么還能說是人吶,頭半個都不在了,身子被啃的,像是塊爛肉,東一塊西一塊的手指,骨頭掛在肉上……”

  “那后來,又是誰發(fā)現(xiàn)報官府的呢?”

  “我這把老骨頭,看見當然是要走開了,誰知道野獸還在不在附近吶。老婆子就遠遠的躲在這棵樹下,直到,天徹底大亮,大家伙兒就聚攏過來了。”

  聽到老奶奶的描述,有的人仍然興奮的圍著,云蕘在眾人身后,輕輕彈了手指,一粒拇指大小的銀子飛到老奶奶籃子里,眾人還處于呆愣狀態(tài),云蕘和夙驍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

  在多霧的早晨,一層水蒙蒙的細雨飄灑,掛滿在綠油油的枝頭,龍城大街小巷,煙柳無數(shù),畫橋流水自其間穿插而過,撐船的老人沉默著劃槳,載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從江面駛來。

  一艘稍小的漁舟,醉倒在江面,與其他的大船不同,小船晃晃悠悠,像蝸牛般前行,顯然重量不輕。

  一翩翩白衣公子橫臥在漁船上,手拿著一朵蓮蓬,剝了一顆就往嘴里丟。一青衣男子端坐在白衣公子身側(cè),看著他即將吃完蓮蓬,時不時又伸手摘一個給他。

  白衣公子終于在吃下第九只蓮蓬后,才擺擺手,“不要了不要了,吃的太多了?!?p>  青衣男子聽他這么說,順勢放下手中的蓮蓬,唇角微掀,示意白衣公子往四周看,白衣公子不解其意,抬頭看去,面前齊刷刷的一排排眼睛直盯著船上兩人,白衣公子一怔,繼而臉色爆紅,脖子以上都是紅的,更像個喝醉酒的小公子,周圍的目光愈發(fā)驚奇了,但在接收到青衣男子氣息不善的目光后,又自顧自的移開視線,不看兩人。

  大船漸遠,云蕘久久沒回過神來,耳邊依稀聽到:“哎,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啊?!?p>  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是被人給當成斷袖唾棄了,云蕘撓撓頭,滿臉不解,“我們就吃了蓮蓬對吧?”

  夙驍配合的點頭,一邊促狹道:“是你吃,我可沒吃?!?p>  云蕘還是懵,不明白吃個蓮蓬怎么就奇怪了,大家那樣的反應(yīng),仿佛他們干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夙驍看她表情,嘴角一直上揚,沒敢告訴她,是他看她的眼神太過寵溺,加上兩人之間的自然而然的默契,才會讓人以為是斷袖。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早晨發(fā)生的事,太過于驚駭,以至于云蕘和夙驍兩人出來,都還能一直聽到有人把它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笑料。

  兩人時不時聽聽百姓的討論,慢悠悠的總算到了龍城府衙。

  府衙門口,此刻熱鬧不已,圍滿了百姓,想擠進去看著都十分困難,不過兩人也沒打算去擠。夙驍握住云蕘的腰,悄無聲息躍上墻頭。

  無人發(fā)現(xiàn),淺臥在墻頭的兩人,大堂里的熱鬧掛滿墻頭凄冷的枝丫,案件的發(fā)展也在如火如荼進行。

  一方守備,負責鎮(zhèn)守一方安寧,現(xiàn)下在他管轄的地界出了這樣的事,自然是不容小覷,要是不能妥善處理這件事,若是上達天聽,皇帝墨鏡還不得認為他辦事不力,摘了他的烏紗帽。

  尹成輝高坐堂前,依舊是那副刻板嚴肅的模樣,身邊一白胡子老頭為他鞍前馬后,精明的眼珠在堂下幾人身上轉(zhuǎn)的飛快。

  原本還算平靜的審問,突然間因為一聲尖銳的嘶吼聲而打破,“兒啊,你在哪里,我的福貴?我的兒啊,你怎么就走了……”

  一個衣衫破舊的七旬老婦被衙役帶了進來,老婦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在看到偏房里擺放的那人尸首時,老婦的哽咽聲停了下來,轉(zhuǎn)而猛的回頭,一臉痛苦,干澀發(fā)黑發(fā)黃的皮膚上似抹著一層臟的汗?jié)n,捂著頭自顧自說:“福貴,這不是我的福貴,官差大人,你們一定認錯人了,我兒生前最愛干凈整潔,他怎么會是這幅模樣……不會,一定不會……福貴啊,你去哪了呀,兒呀,娘想你啊……”

  七旬老太泣不成聲,佝僂的身形讓她看起來又矮又小,似乎就快要縮成一個圓球,貼著地面行走。銀白稀少的發(fā)絲在風(fēng)里亂顫,老太孤獨的站在尸體前面,像是一個不會動作的木偶人,失去了全部表情,只余心悸痛徹心扉。

  良久,尹成輝派人前來安慰,老太掙脫那人的手,強自憋著一口氣,蹣跚著步伐,挪到大堂前,跪下之前,最后看了那句尸體一眼,似乎終于下定決心一般,不要命的往地上猛磕腦袋,“青天老爺,我兒,他,你要為我兒做主啊。我兒的死,一定不會是意外,福貴那么好一個人,怎么會無緣無故被野獸咬死,他平常都不去野林里的啊……”

  尹成輝聽完,抬頭看身旁的師爺,師爺眼中神色莫名,捋捋胡子,問道:“你有何證據(jù)?證明這不是意外?”

  七旬老太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口齒不甚分明,“老爺,我兒,是為會天賭坊做事,我兒的死,一定和他們有關(guān)!”

  尹成輝高坐堂上,神色巨變,很快又迅速恢復(fù)正常,猛然把手里的驚堂木往桌上一拍,聲音提高幾分:“你說會天賭坊?”

  七旬老太不覺有異,聞言只是垂淚點頭。他身邊的師爺已經(jīng)回到他身前,在他耳邊輕語,尹成輝聽完,就急忙宣布了退堂,只說容后再議。

  這件事,竟是想要不了了之。

  七旬老婦怎會允許,今天她既然得罪了會天賭坊,一旦離開,會天賭坊的人會放過她這把老骨頭嗎?而且,她只有這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福貴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七旬老婦在堂上不依不饒,一定要青天大老爺尹成輝給她兒子一個交代,口里還大聲嚷嚷:“會天賭坊殺人啊,老天爺,睜睜眼,我一把老骨頭,還能活多久,可我兒無辜,年紀輕輕就慘死,我胡家無后啊!我怎么有臉去見福貴,去見胡家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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