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現(xiàn)哲一踏入誅仙堂,第一眼吸引住他的,不是欲言又止的喻冬臨,也不是喜上眉梢的黃士章,亦不是妖嬈嫵媚的水無言,而是那一抹湖綠色。
整個商灣沒有人敢穿湖綠色,穿湖綠色衣服的女子,要么被趕出商灣,要么被始亂終棄。萬書身上的長裙是久違的湖綠色,此刻已把宋現(xiàn)哲牢牢地吸引住,宋現(xiàn)哲有片刻甚至沒有挪步,他腦袋一片空白,甚至驀然間忘了自己進來的目的,也弄不清現(xiàn)在是夢,還是現(xiàn)實。
又過了片刻,宋現(xiàn)哲還是沒有動,所有人都驚奇地看著他。
萬書也驚奇地抬起頭望向宋現(xiàn)哲,她看到宋現(xiàn)哲盯著自己癡癡地發(fā)呆,便紅著臉極不好意思地捋一下頭發(fā)掩飾尷尬,然后低下了頭。
宋現(xiàn)哲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平靜地說了一句“失禮了”,朝喻冬臨微微點了一下頭,走了出去。
喻冬臨會意,也跟了出去。
宋現(xiàn)哲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才對喻冬臨道,“待你向黃掌門問明條約,讓他們?nèi)|海豪庭一聚?!?p> 喻冬臨微微頷首,心事重重地回到位置,對黃士章道,“六族一向交好,雖近年商族因擴充公務,與工族多有沖突,但都已協(xié)商解決。工族大統(tǒng)領與我商族大統(tǒng)領兩人私交甚篤,因此黃掌門大可不必擔心兩族摩擦。黃掌門請你盡管提出赤劍門的想法,只要有利于你我兩派,自然萬事好商量?!?p> 他已看出來,宋現(xiàn)哲對萬書的反應,已經(jīng)不僅僅是興趣盎然,而是神魂顛倒,勢在必得,因此語氣也不再那么盛氣凌人。
黃士章也早就看出來了,他依然陪笑道,“那敢情好。赤劍門歸于商族,于赤劍門,本是飛來鴻運,可有一事,喻組委可能不知。赤劍門之所以鍛造赤劍,乃因在下偶得一枚天石,如今天石已用盡,無法再制出寶劍,因此早就想著退隱江湖。無奈犬子學業(yè)未成,只得再熬數(shù)月,待功課學完,小人便解散赤劍門,退出江湖。從那以后,江湖再無赤劍,亦不再有赤劍門,當然,為答謝商族青眼,特備薄禮,懇請喻組委您笑納。”
喻冬臨聽在耳里,只覺大不順耳。商族吞并赤劍門,其意自然在于赤劍門地庫內(nèi)十幾萬兩黃金,以及未來赤劍售賣所得銀兩,如今經(jīng)黃士章一說,天石用盡,即斷了往后銀兩來路,又說隱退江湖,則是要帶走所有地庫寶藏,黃士章先前說什么赤劍遍布天下,現(xiàn)又說天石用盡,犬子學業(yè)未成,不過都是幌子。
以喻冬臨的本性,黃士章的好算盤,他不但會一口回絕,還要將黃士章臭罵一頓,無奈宋現(xiàn)哲已經(jīng)打了招呼,且邀黃士章去住處一聚,當下也不好發(fā)作,只恨宋現(xiàn)哲前幾天剛說在女人這件事上金盆洗手,今天就又鬼迷心竅,待此事后,非向宋現(xiàn)哲問明白不可。因此只好說道,“這么看來,赤劍門于我商族如同雞肋,但赤劍門在江湖之上,已頗有威名,赤劍二字,幾乎與鐵劍山莊等量齊觀,若就此放棄,豈不可惜。若是黃掌門應允,我商族倒是愿在黃掌門退隱時,接手赤劍門,亦不至于廢棄黃掌門十余年打造的金字招牌。”
黃士章言及解散赤劍門,喻冬臨未能理解其背后的含義。喻冬臨推想,或許有兩種可能,其一,天石當真用盡,黃士章真心實意要將赤劍門關(guān)張。若是如此,則赤劍門只剩一塊招牌,收下后可將商族普通兵器打上赤劍門名號,從而抬高身價。
其二,黃士章為避免赤劍門被兼并,他自己又不愿委身商族,因而謊稱天石用盡,故此將如日中天的赤劍門徹底關(guān)張,將金字招牌徹底毀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鐵了心看著天石荒廢。如此一來,就算喻冬臨強迫接手赤劍門和天石,但沒有黃士章,也煉不出赤劍來。若是如此,喻冬臨倒是要給黃士章豎起大拇指,并成全他壯士斷腕的決心,且任由他關(guān)張赤劍門,毀滅金字招牌也未為不可,甚至可以讓他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但是,赤劍門的府邸和地庫必須留下。
黃士章早已想好了對策,他說,“喻組委所言甚是,赤劍門乃在下畢生之力所鑄招牌,棄之委實可惜,奈何赤劍門乃因赤劍而生,赤劍又因五彩天石而來,如今天石用盡,即便金字招牌,亦不能立足,唯有棄之一途。若是喻組委實在見愛,不如在下將鑄劍設施稍加改造,并重繪鑄劍之法,贈予商族,您再請一名鑄劍師詳加研習,便可用之于鑄造鐵劍,銅劍,也不失續(xù)存赤劍門之一策。”
喻冬臨心里已明白,黃士章是打算獨吞地庫財寶,連赤劍門招牌、府邸等清湯寡水也不打算給商族留一點,而且他似乎被某事牽絆,先以犬子學業(yè)未成為借口,后又借口改造設施,拖延數(shù)月。即便他轉(zhuǎn)移財寶,也斷無需數(shù)月之久,看來此事對于黃士章頗為重要。心知問也問不出,便敷衍著答應,“如此甚好。”頓了一頓方道,“適才大統(tǒng)領邀請各位至私家宅院用餐,務請駕臨?!彼€特意看了萬書一眼。
黃士章聽了,真是心花怒放,想著如此一來,他今天堅持不讓步的做法,已成功大半,表面上仍輕描淡寫地道,“有勞大統(tǒng)領費心,我等必然準時赴宴?!?p> 待眾人下樓,水無言叫住李得福,施了一禮問,“敢問公子是不是姓李,是不是還有個許多年沒見的兄弟?”
李得福被水無言叫住,心正在猛跳,聽她如此一問,頓時眼冒精光,急忙說,“在下正是有個孿生哥哥,自小被一個江湖人收養(yǎng),此次從家里出來尋他,已有兩月,至今音信全無,要是姑娘在哪見過,請務必告知,在下感激不盡?!?p> 水無言數(shù)日來與李得財雖朝夕相處,同吃同住,可兩人已形同陌路,相對無言。若是把李得福帶去與李得財想見,請李得福多方勸慰,或許可以挽回局面,因此說道,“我不但見過他,而且今晚就可以帶你去跟他相會?!?p> 李得福喜出望外,連忙道謝。
水無言看一眼萬書,她二人心中本相互嫉妒,萬書從始至終未發(fā)一言,因此水無言對萬書頗為好奇,想借機搭訕。她想起黃士章曾說,萬書是黃士章的義女,如今卻被黃士章用來送給宋現(xiàn)哲,做為交涉籌碼,便猜想萬書或許不過是黃士章不知從哪買來的或搶來的丫頭,心里實在看不慣她亭亭玉立,楚楚動人的模樣,因此故意問道,“姑娘你叫萬書,是黃掌門的義女,不知道出身是哪家的小姐?”
萬書自然不明白黃士章的骯臟主意,但她看出水無言眼神有異,有點挑釁的意味,且萬書對水無言本也心懷妒忌,可她平素不善亦不喜口舌之利,看水無言打扮也不像大家閨秀,反倒是像跑江湖的老手,便不想與水無言一般見識,只不冷不熱地答道,“小女子出身于白云居,家父是白云居士萬世閑。不敢妄稱小姐,稱萬姑娘即可?!?p> 水無言聽萬書說話軟中帶硬,禮貌有加,倒顯得自己俗鄙野氣,因此故意抬頭挺胸,分外妖嬈走到萬書跟前,用高聳的胸脯對著萬書,居高臨下地笑著說道,“好,叫你萬姑娘也好,萬小姐也好,我都叫得來。這些天我可得多叫幾聲,過不得幾天,就得改口叫夫人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