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友推開門將頭探進辦公室見張覃武在,便走進辦公室道,道:“張部長,您找我?!?p> “二友,來,進來,坐吧?!睆堮涫掷锬弥粋€放大鏡正在看一份報表。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吹的那份報表在張覃武的手里一翻一翻地在動,而那個放大鏡在張譚武的手里夸張得有點滑稽。
“二友,這份土方、石方及用工報表,是你報上來的吧?!睆堮渥旖嵌秳恿艘幌拢鏌o表情地問。
孫二友心里咯噔一下,突感心跳加速,這土方、石方,用工的貓膩,只有自己知道,部長從不過問,今天這是怎么了?孫二友突然感覺小風吹的脖子涼嗖嗖的,抖了一下肩,說:“嗯,是我報的?!?p> “你仔細檢查核實了嗎?”張覃武面無表情的臉上,開始添了幾分嚴肅。
孫二友偷眼瞄了瞄張覃武,從張覃武陰晴不定的臉上實在看不出端倪,便小心翼翼試探著說:“我檢查了一遍,您看,我要不要再檢查第二遍?!?p> 張覃武心中暗罵,小子,竟跟我玩模棱兩可,我要想拆穿你還不易如反掌?!斑@石方?”張覃武說到這,大喘了一口氣,看著孫二友。
“啊,這石方要不,我再核實一下。”孫二友心虛的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知道,張覃武是工程部的老手了,他要是想查自己那太簡單了。自己的工作,他之所以很少管全是看在自己父親孫有才的面上。
“你,坐,坐?!睆堮湔f著將報表放在辦公桌上,用放大鏡壓好,轉(zhuǎn)過身來話鋒一轉(zhuǎn)又問道:“你父母,近來身體還好吧。我最近忙也沒過去看看。”
孫二友擦擦頭上的汗,連聲說:“好,好。”孫二友像坐了過山車似的云山霧罩地看著張覃武,不知張覃武的真實用意。
“你有福呀,守在父母的身邊。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父親了,白天想起來心里挺傷感的?!睆堮湔f著,眼里似乎余悲未盡。
“這次我去濱海進設備時一定多帶些禮物去看望大娘她老人家。”孫二友知道張譚武的父親早已去世,老母還健在,今見有了機會忙見縫插針地表白。
“難為你有這份心。我這有兩棵長白人參,是你嫂子妹妹從東北寄來的,你拿去送給你父母。咱這里冬天濕冷,讓你父母補補身子。百善孝為先,做子女的就要孝敬父母。你不要說是我送給你的,就說是你自己買的,懂嗎?”張覃武態(tài)度誠懇讓孫二友既意外又大為感動。孫二友還想推辭。張覃武沉臉道:“你再推辭,我該不高興了。”
孫二友見狀忙接過‘長白人參’,連聲的謝謝,又道:“張部長,如沒其它事我就走了?!?p> “啊,你忙去吧。”張覃武若有所思地看著孫二友走出辦公室。
孫二友住房和他父親孫有才住房很近。孫二友煩他爹愛問這問那的嘮叨所以很少過去。這天晚上,他大概是受了張覃武一番話的激勵,帶著張覃武送他的人參和他買的一只雞來看父母。
孫有才的老伴見兒子來了還帶著東西,又不是年呀節(jié)的,一向很少給父母買東西的兒子,這回是怎么了?暗自嘀咕。不過嘀咕歸嘀咕,心里自然是高興,進廚房忙活去了。
孫有才正半躺著看報紙見兒子來了,一雙眼睛盯著孫二友看,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么東西,看的孫二友有點發(fā)毛。孫二友,忙道:“爹,我過來看看您?!?p> “你小子,怎么,這么長時間沒過來。”孫有才說。
“我這不是忙嘛,這不,一有時間我馬上就過來了。”孫二友忙解釋。
“哦,你最近的工作和同志們配合的怎么樣?!睂O有才瞇縫著眼聚睛會神地問。
“配合得挺好的。”孫二友自信滿滿地答。
“部里交給你的任務,你能按時完成?”孫有才欠起身子,盯著孫二友問。
“能完成,沒問題,都能按時完成?!睂O二友回答的信誓旦旦。
“哦,那領導呢,領導滿意嗎?”孫有才坐起身子和兒子拉近了距離,關切地問。
“滿意,非常滿意,今天還表揚我呢?!睂O二友也加強了語氣,不容致疑地答。
他們爺倆說著話,孫有才的老伴將飯菜陸續(xù)的端了上來。香噴噴的一桌飯菜在濕冷的冬日里,顯得格外溫暖。孫有才平時不喝酒,今天也破例端起了酒杯。
孫有才剛呡了兩口酒,見孫二友腕子上的手表挺醒目,便問道:“這表,我好像沒見你以前帶過。”
“啊,爹,我新買的。您老要是看著好,我送給您?!睂O二友見爹問忙答。
“我不要,這塊表價格不便宜吧?!睂O有才哪里想要表,是對兒子的關注。
“不貴,還不到一千呢!”孫二友沒往深處想,說的很輕巧。
聽兒子如此一說,驚的孫有才一口酒噴了出來:“還不貴,多少錢算貴,你一年才拿多少工資?!睂O有才立刻瞪直了雙眼,逼視著孫二友,似乎想從孫二友的臉上看出什么。
“我常出差也需要一塊好表,我也參加工作這么長時間了,又沒有什么花銷,買一塊好一點的表也不算什么吧。”孫二友輕巧的幾句話給孫有才揶了回去。盡管孫有才不全信也沒法再說什么。但孫有才必竟心里不踏實,便又問道:“這人參也不便宜吧。”
孫二友還真不知道這長白人參值多少錢,便估計著說道:“這參,這參,才十幾元一顆?!?p> “這是長白人參吧?”孫有才經(jīng)多見廣,又來自北方,對東北參自然也了解一些。
“爹就是行,一看就知道這是長白人參?!睂O二友借梯下樓,隨口答應。
“我行個屁,長白人參就十幾元一顆,你在什么地方買的?!睂O有才這一試探便猜出孫二友沒說實話。
孫二友一看爹急了,自己頭上立刻冒出了汗。暗思,要就是問價錢,自己還能嘴硬的堅持,問這在什么地方買的,真還不好辦。當?shù)貨]賣的,最近又沒出差。
孫有才見孫二友哼哧了半天也沒哼哧出來,真的急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說:“在什么地方買的。”
孫二友被逼無奈一時又編不出來,道出實情,喃喃道:“張覃武送我的。”
孫有才又一次被驚大了嘴巴,指著孫二友半天才說出話來,:“好啊,誰的東西你都敢要?!?p> “你總教育我要和同志們搞好關系,要讓領導滿意。您是這樣教育我的,您也是這樣做的。和同志們搞好關系,就得隨大流。讓領導滿意,就得聽領導的話。張覃武是部長,是我的頂頭上司,他的話我能不聽嘛,他給我的東西,我敢不要嘛?!睂O二友似乎一肚子的委屈,嘩嘩的往外倒。
孫二友軟軟的幾句話給孫有才嗆個結結實實,甚至可以說嗆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氣著了的孫有才將酒杯往桌子上一蹾,酒也不喝了,飯也不吃了,板著鐵青的臉生干氣。
孫有才的老伴萬萬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一種場面,她不愿意看著他們爺倆爭吵,朝兒子呶呶嘴,示意他走。孫二友道:“爹,您別生氣,兒子哪句話說錯了您就罵我。要不,您先歇著,我明再來看您?!睂O二友說完走了。
兒子一走,孫有才的老伴一邊收拾桌子,一邊道:“俗話說,知子莫若父。你的兒子是什么材料,你還不了解。當初他剛來廠,我說讓他去生產(chǎn)車間好好干活去,你偏不聽,非想辦法把他安排在科室?,F(xiàn)在你看著他生干氣,你早干么去了。”
“這個不成才的東西?!睂O有才氣哼哼地說。
“教子,身教重于言教,你還生氣。”孫有才的老伴更是有一肚子的話。
“我怎么了,國家的錢,我一分也沒貪污過?!睂O有才一向自認為自己是遵紀守法的好干部。
“禮,你少收了嗎?!睂O有才老伴因心里有隱憂,寸步不讓,反唇相譏。
“不就是收過一點人情禮嘛?!睂O有才在老伴的反駁下,明顯有點缺底氣。
“龍頭擺一寸,龍尾就擺一丈,你知道什么叫做上行下效嗎?你在廠當人事部長,兒子能不受你的影響嘛。別人和他處事時,能不考慮到你的因素嗎?比如我,在倉庫當個保管員。人家一提到我,就說那個孫有才的老婆,好像我沒名沒姓似的。我們這老小都生活在你的影子里?!睂O有才老伴和兒子孫二友都屬于工程部的人,孫二友的表現(xiàn)及公眾形象,孫有才老伴比孫有才還要清楚一些。母子連心,她眼見著孫二友的狀況,心里有隱憂但又說不清,道不明,她心里著急也沒辦法。
老伴的一番話,讓孫有才心里難受無比。當初老伴沒有工作,兒子下鄉(xiāng)了。譚威點將讓自己來三線,借此機會,譚威提拔自己擔任了廠人事部長,并將自己老伴和兒子也都安排了工作。這都是譚威的大恩大德。老伴的一番話,自己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