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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當戰(zhàn)

章七 泛舟歌去玄天劫

君當戰(zhàn) 劣質(zhì)老李 10948 2019-08-22 20:16:25

  蜀地,巴山。

  江湖上的大門派選址,若不像浩然幫那般選擇將總堂設(shè)在繁華的南江城內(nèi),多半會選擇建在雄山峻嶺間,不僅遠離紅塵喧囂,更有一種立身高處睥睨天下之感,這種感覺對于武者在武道上的攀升來說特別重要。

  九州境內(nèi)的名山大岳,幾乎都有江湖門派駐扎,每年因為大門派搶占地盤而產(chǎn)生的流血事件不計其數(shù),連武林盟都調(diào)節(jié)不及。

  然而玄天宗所在的巴山,卻只是一條平平無奇的小山脈,遠離中原,沒有云霧繚繞,沒有奇峰險石,身在山腳下的銅梁縣城里,便能將整個巴山覽入眼底。

  陳柯趕到巴山后,并沒有立即上山,而是站在山下的玄天湖中的一座小島上,認真打量巴山。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西下,晚風(fēng)撫過水面,在如鏡平躺的湖面撫起波光粼粼,倒映其中的巴山頓時變得神圣與神秘起來。

  “喂!那漢子!你怎么站那了!快下來!”

  一艘木筏來到陳柯近前,上面站了個看起來和陳柯年歲仿佛的老頭兒,正用船槳拍擊著水面,大聲提醒陳柯。當然,陳柯雖然已經(jīng)年過九旬,看起來卻只有耳順之年,而在玄天湖上討生活的漁家,歷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實際年紀又要小得多。

  陳柯并不理睬,望著巴山的幾處峰頂,以及在林海中依稀可見的玄天宗殿宇,在島上踱步,用竹竿指指畫畫,計算著什么。

  那老頭兒見陳柯不理睬他,登時多了幾分火氣,大叫道:“那漢子!別說我沒有提醒你,這可是玄天宗劍仙們修行的地方,你敢在這里撒野,小心被飛劍取了腦袋!他們可不會因為你是個老頭兒就心慈手軟!”

  陳柯來到島中心,又自東向西走出九步,每一步都有一丈遠,越過一片茂密的竹林,來到一棵古松前。

  那古松觀樹干怕有著上千年的樹齡,需要兩個成年男子展臂合圍才能環(huán)住,干枯的樹皮上滿是劍痕,無論長短粗細,皆入木一寸。樹冠滿是深綠色的松針,竟是給人一種山岳般的磅礴感,壓過了其他的樹木。

  整個島上就這么一棵巨松,顯得很是突兀。

  “你要干什么,那可是神樹——”

  老頭兒看著陳柯欲伸手觸碰古松,當場就急了眼,將船劃近要阻止這個冒失的闖入者,然而陳柯已經(jīng)用手指在松樹干上敲了敲,三聲響過,天地隨之一寂。

  下一刻,“嗡”聲四起,那一根根松針竟是發(fā)出了如劍顫一般的鳴聲,數(shù)不清的綠芒在樹冠間綻起,一道道劍氣縱橫,每一道的意境都有所不同,如破開層云的天陽,要凈化一切邪惡。

  陳柯只感受到了一股無與倫比的劍氣,自那古松樹心乍起,自樹干上密布的劍痕間迸出,又在樹冠激起松針的劍氣,隨即如大雪山崩滾滾而來,直逼陳柯眉心,驚人的氣勢竟是逼得他后退半步。

  但也僅僅只是半步。

  陳柯冷哼,將手中竹竿插入土內(nèi),穩(wěn)住了身形,一聲大喝,竟帶著聲聲龍吟,無形的聲波破口而出,與那無窮無盡的劍氣碰撞。劍氣被聲波阻攔,氣勢已然弱了幾分,來到陳柯近前時,被陳柯隨手一拍,便消散而去。

  陳柯那身灰撲撲的衣服乃是他抽取南海蛟龍的龍筋曬干后編織而成,雖然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方才在與葉仙的交手中卻毫發(fā)無損,但在此時寸寸崩碎,又化為更細的布條,直到化成灰燼,露出其堅硬如鐵的手臂。

  陳柯再看那棵松樹,松針落盡,已經(jīng)在漸漸枯萎,這棵由玄天宗歷代天階高手用劍氣滋養(yǎng)上千年的古松被陳柯激發(fā)出劍氣后,就這樣枯死過去。

  說不定再過千年,這棵樹便能誕生靈性,化成世間最銳利的仙劍,但千年積累,化為一場空。

  陳柯并指作刃,劈開樹干,截取出樹干最為精華的部分,竟不是古松該有的血紅色,而是如碳一般的黑色。他捻起那塊滿是劍意的松木,用指甲雕出一把長劍的雛形,想了想,又將劍胚劈成三段,用真氣將其揉在一起,竟變成了一根平淡無奇的魚竿。

  陳柯瞥了一眼已經(jīng)看呆了的老頭兒,躍至老頭兒的船上,將魚竿放到他的手中:“拿著?!?p>  老頭兒握著那根僅有八尺長短的漆黑魚竿,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

  “送給你了,把這根松木桿子傳下去,可以趨福避禍,保兒孫百世安康?!?p>  陳柯淡淡地解釋道,末了又加上一句:“如果你不想占便宜,我拿它換你一壺酒如何?”

  老頭兒這才回過神來,“哇”的一聲慘叫,將那根燙手至極的魚竿丟進玄天湖內(nèi),頓時如冷水入滾油,激起無盡浪花,竟不能如尋常樹木一般浮起,漸漸入沉湖底。

  陳柯見狀,唏噓不已。

  “你……你會遭報應(yīng)的!”

  老頭兒用手指指著陳柯,聲音顫抖道。

  “哈!報應(yīng)?我還沒有怕過!”

  陳柯張狂一笑,拍了拍老頭兒的肩膀,讓他寬心。

  老頭看了幾眼島心那棵被截斷后仍在枯萎、有一部分已經(jīng)化為腐泥的神松,又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玄天宗,失魂落魄地嘆了口氣,劃船離去。

  陳柯拄著竹竿,站在船頭,任老頭兒帶他穿過偌大的湖泊,最終進入一個破破爛爛的漁棚里。

  老頭兒也沒有招呼陳柯,徑直去了灶臺,從水缸里取出一尾黑魚開膛破肚,在鍋里煮著。一旁的

  魚棚里沒有油燈,或許有也照不起,顯得很陰暗,陳柯環(huán)顧四周,魚棚全部用松木打造,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很多年沒有修過了,有些地方已經(jīng)塌陷,但能夠看出當初修建時的布局,三口之家,莫過于此。

  “你是漁翁,我也是漁翁,同修釣魚之道,我稱你道友可好?”陳柯笑問道。

  老頭兒還是沒有搭話,陳柯卻當他默認了,問道:“道友,你的親人呢?”

  正在將煮好的魚倒入盆里的老頭兒當即手一僵,默默地走了過來,從一塊像是床的爛木板下取出一壇埋了許久的老酒,開封后給自己倒了一碗。

  酒香四溢,陳柯自取了一碗,在老頭兒端著碗凝神時與那碗碰了一下,隨即飲盡。

  老頭兒又瞧了一眼陳柯,賭氣似的將酒一口吞下,卻是臉色劇變,大聲咳嗽。

  陳柯拍了拍老頭兒的背,以真氣化去老頭兒體內(nèi)的酒力,這才好一點。

  老頭兒忽地松了口氣:“你這漢子倒是不壞?!?p>  “哦?”

  “我這酒是用巴山上流下來的山泉釀就,擁有神性,壞人是喝不下的?!?p>  老頭兒一指巴山腳下,那里有一道在晚霞中反射光芒的銀瀑,上面正是玄天宗所在。

  陳柯觀望了一陣,笑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那水就是玄天宗的弟子們排下來的屎尿?”

  正在品酒的老頭兒一口酒噴出,咳嗽不止,用幽怨的眼神看著陳柯,隨即自我安慰道:“沒事沒事,這是劍仙們體內(nèi)的精華,劍仙們?nèi)找雇录{,這些東西也擁有了神性,說不定可以助人增長壽元……”

  “我怎么聽說劍仙也是人,修行吐納倒是不假,事后也會將自己體內(nèi)的毒素和一些污垢排出?”

  老頭兒登時有一種想砸酒缸酒碗的沖動,陳柯見狀,哈哈大笑。

  老頭兒忽然想起來什么,笑道:“唉不對,你也喝過我這酒了?!?p>  陳柯瞬間笑不出聲了。

  兩個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陣,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又同時哈哈大笑。

  笑完后,老頭兒帶著陳柯走到湖邊,給了他一根釣竿,坐在一艘擱淺的木船上,看晚霞漸散。

  “我的家,早已經(jīng)沒了……”

  老頭兒遙望在夜色中越來越高大的巴山,混濁的眼中多了些許清明,感嘆道。

  陳柯沉默聆聽。

  “我的媳婦早早的去了,兒子從小做著劍仙夢,可惜沒什么天賦,玄天宗不肯收他,其他門派也不要他。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心里不服氣,便偷了我留給他討媳婦的錢,買了一把劍,出去尋機緣去了,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后他長成青年,回來時卻是傷痕累累,懷里還抱了個孩子,后事都沒有交代就死了,后來有仇家上門,見我兒已死,只將那個孩子抱走,沒過幾天又給送回來了,讓我撫養(yǎng)。我把孫兒他拉扯大,被一個玄天宗下來的劍仙相中,又帶去學(xué)劍,我不準,那孩子卻非要去,嚷嚷著要練成神劍,給他爹娘報仇,終于還是去了。沒過幾年,那劍仙又來了,說我孫兒在和人比斗時技不如人,死了,讓我上山去收尸。我趕上山去一看,已經(jīng)不成人樣了,掛在樹杈上,血已經(jīng)流干,全身都是傷,那些使劍的雜碎真狠??!”

  老頭說到最后,已經(jīng)是怒發(fā)沖冠,雙目通紅,一嘴黃板牙要得“嘎吱”直響,恨不得回到過去,拿家里的殺魚刀和山上的那些人拼命。

  陳柯拍著老頭兒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

  老頭兒恨欲狂,在酒精的作用下抓起一旁的木棍,學(xué)做劍客姿態(tài),肆意亂舞著。

  直到老頭兒沒力氣了,才癱倒在湖畔的茅草堆里,陳柯蹲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仰望天空。

  晚霞漸漸,風(fēng)輕云淡。

  老頭兒對著身后的一座小山包抱頭痛哭起來,陳柯看得,那里有三座土墳,被打理得很干凈。

  “道友,你恨玄天宗么?”

  老頭兒聽見陳柯突兀的提問,驚坐而起,死死盯著陳柯。

  “我的孫兒,死于玄天傳人之手。”

  陳柯雖然言語很輕,卻難掩那滔天的恨意。

  老頭兒的眼神登時柔和了幾分,反過來拍了拍陳柯的肩膀。

  “那漢子,你此來巴山,可是要去玄天宗找那些劍仙尋仇?”

  “什么狗屁劍仙,不過是一群自恃清高的武者,離劍仙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陳柯不屑一笑,連先天境界都沒有到的武者,也配稱仙?沽名釣譽而已!

  百年前那個名為鄭瑯岳的使槍武者,入南海誅蛟龍,說是為了造福沿海漁民,還不是為了那顆蘊含有蛟龍氣運的蛟珠、想借此突破天階延續(xù)自己所剩無幾的壽元?結(jié)果他低估了蛟龍的實力,哪怕他精心挑選了一條最年輕弱小的蛟龍,做了不少的準備,也不得不燃燒氣血,和那蛟龍拼得個氣海崩塌經(jīng)脈盡斷,雖然最終伏蛟,自己也難以續(xù)命,歸來后沒多久就死了,那顆辛苦得來的蛟珠也下落不明。

  霧州有一座南海仙山,其先祖與南海蛟龍早年有約定,只要南海仙山還在世一天,南海的蛟龍便不能上岸。蛟龍一族擁有真龍血脈,最是驕傲,不屑做背信棄義之事,因此有南海洛姓仙姬出面調(diào)節(jié),蛟龍一族沒有大舉上岸報復(fù)。

  然而鄭瑯岳暗中授意他人傳播自己的屠蛟壯舉,引得無窮江湖游俠入南海要屠蛟揚名,在蛟龍一族的眼中就是赤果果的挑釁,而南海仙山雖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勢力,卻沒有多少影響力,哪怕能夠憑借其名聲震懾霧州的江湖游俠,也勸不了整個九州境內(nèi)想要揚名立萬的江湖客。于是在又一只幼年蛟龍被上千名武者的圍攻含恨隕落后,南海蛟龍撕毀約定,先發(fā)大水淹了南海仙山,又在此地大舉登陸,要讓九州沉沒,最后還是南海洛仙姬帶領(lǐng)兩位親傳弟子入南海龍宮,作為祭品平息了龍王的憤怒,這場九州大劫才堪堪結(jié)束。

  蛟龍一族在攻破南海仙山時,曾大勢屠殺仙山弟子,當時駐守在山中的弟子幾乎死傷殆盡,唯獨漏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人——陳柯。

  那一年,陳柯二十七歲,修為已經(jīng)觸及到了天階,被一條蛟龍拍了一尾,身受重傷,癱在一處廢墟中,逃過一劫。

  對于蛟龍一族來說,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報復(fù),但對于陳柯來說,這個使他再度感受到如家般溫暖的地方?jīng)]了。他的諸位長輩,諸多兄弟姐妹,盡數(shù)倒在了血泊中。

  那一刻,陳柯對蛟龍的恨意達到了極致!

  他恨視人命如草芥的蛟龍,也恨那些江湖上沽名釣譽之輩!

  鄭家漁村的鄭瑯岳雕像在早些年時,幾乎年年都會被破壞,起初世人只以為是蛟龍作怪,卻不想是陳柯所為。只不過后來陳柯已經(jīng)不屑出手。

  陳柯傷好后,順利突破至天階,返回南海,做了一個垂釣蛟龍的漁翁。

  南海蛟龍一族從此遭受滅頂之災(zāi)!

  “尋仇也算吧,弟子惹事,讓宗門背鍋,宗門出事,讓弟子頂罪,這不是當今江湖的常態(tài)?所謂江湖規(guī)矩,說起來還不是拳頭大的勝。區(qū)區(qū)玄天宗,滅了就是!”

  陳柯輕描淡寫,絲毫沒有將玄天宗放在眼里。

  “道友,要不要我順便幫你把仇報了?”

  老頭兒睜大眼睛看著陳柯,想說什么又說不出。

  “道友你難道不恨玄天宗?”

  “我當然恨,我還恨這江湖,恨這朝廷,恨這世道,恨這賊老天!憑什么就該我受苦?憑什么那些人就要高高在上?這就是那些詩人稱頌的金色盛世?放屁!”

  老頭兒激動地大喝,忽地瞥見陳柯嘴角那莫明的悲意,又不吱聲了。

  陳柯的表情漸漸凝固,他想起了那個本應(yīng)無憂無慮過完此生的少年,曾也如此咆哮過質(zhì)問上天,意圖行逆天之事,最后卻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我知道了,道友。從此你的道就是我的道!”

  “何為道?”

  “心愿所歸!”

  老頭兒沒有再搭話,只是給陳柯滿了一碗酒。

  陳柯鄭重地端起,一口飲下。

  “我記得江湖上傳有一道天榜,上立天下高手。傳說那天下第二‘釣魚翁’陳柯,終身在南海上垂釣,不踏入陸地一步,你可認得?”

  “從今以后,江湖上再無‘釣魚翁’!”

  兩個白發(fā)漁翁趁著夜色回到魚棚里,抱著酒壇子聊了一夜,陳柯也從老頭兒那了解到了一些有關(guān)玄天宗的秘聞。

  玄天湖是在玄天宗立宗后由那位地仙境界的開宗宗主截山筑壩而成,這點幾乎可以確認為真,在更加遙遠的傳說中,這里是西南龍興之地,有一支已經(jīng)被時光磨滅的龍族曾在此興起,遷移后留下無盡龍氣,而整個巴山的模樣就是一條地脈大龍,玄天宗所在的正是龍腹含珠處,也是龍氣最甚處。玄天宗開宗祖師為了汲取地底龍氣,硬生生地用玄天湖改變了此處的風(fēng)水,使龍氣涌出,卻不想驚動了大龍,風(fēng)水格局逆轉(zhuǎn),整個巴山成為兇地,億兆生靈幾乎滅絕,直到有高人指點,在玄天湖一側(cè)立了九根銅柱,并且借此修建了一座城,將臨近縣城的人遷來,組成一座人氣大陣,將地脈大龍鎖住,如今的玄天宗才得以成立,而銅梁縣也由此得名。在龍氣的幫助下,玄天宗內(nèi)高手輩出,遠古眾仙時代流傳下來的門派數(shù)不勝數(shù),最終能夠保留道統(tǒng)的寥寥無幾,玄天宗便是其一。

  當然,玄天龍氣只是一個在蜀地民間流傳的古老傳說,那幾根地仙鑄造的用以鎮(zhèn)壓地脈的銅柱也確實存在過,只不過早在幾百年前便被人視作絕世珍寶偷走了,也沒見玄天宗出過什么事。況且隨著最近兩百年,先天高手逐漸從世人的眼中淡去,氣運一說早已衰落,所謂地脈龍氣就更沒有幾個人相信了。

  老頭兒是把這些當成趣聞講的,陳柯卻聽得很仔細,在后來還盤問了其中的諸多細節(jié)。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那串蛟珠,上邊只有九十六顆,哪怕算上他已經(jīng)吞下的那顆,離九九極數(shù)也還差一點。

  夜幕降臨,巴山上空星光璀璨,或許在老頭兒看來只是普通的夜空,但在陳柯那屬于先天高手的獨特氣感中,自九天之外有星光如河,奔涌向玄天宗,偌大的巴山仿佛有了生命,在星河中呼吸。僅兩百余丈的山峰登時變得高大起來,逾越萬丈,溝通天地。

  待到第二日天光破曉時,陳柯翻身而起,忽覺老頭兒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在睡夢中含淚逝去。

  陳柯沉默許久,在魚棚中尋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鐵鏟,在那三座墳旁挖了一個坑,又拆了那個舊魚棚,做了一副棺材,將老頭兒埋下,立了一塊碑,上書“漁翁道友”。

  陳柯找到老頭兒埋的酒,倒在老頭兒墳前,一把火燒了那魚棚,隨即離去。

  天下第二高手“釣魚翁”陳柯,始登巴山!

  ……

  巴山之巔,玄天宗所在。

  諸位長老弟子全部聚集在天燈大殿前的廣場上,按照地上所畫陣法盤坐著,凝聚劍意,等候大敵降臨。

  江湖盛傳,八月初七送龍節(jié),在錢塘縣的祭龍臺前,玄天劍客鄧凡和煙雨樓小樓主葉仙大戰(zhàn)魔門高手,錢塘縣內(nèi)有超過五道天階氣勢直沖云霄,多處樓房被大戰(zhàn)波及而毀,最終鄧凡和葉仙殺退包括魔門左護法在內(nèi)的魔門高手,半日后又在青州境內(nèi)再次遭受高手截殺,那一戰(zhàn)的戰(zhàn)果未知,參戰(zhàn)人員未知,只知隨同的花雪月少主陳潼在此隕落,葉仙帶著鄧凡不知去向。不久后,那位在南海上呆了一輩子的天下第二高手“釣魚翁”陳柯首次上岸,在青州戰(zhàn)斗發(fā)生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后,又趕往蜀地,直奔玄天宗,其意不明!另提一句,經(jīng)過查證,天下第一花魁花仙兒,就是煙雨樓小樓主葉仙!

  這兩件事情皆是震驚九州的大事。

  兩尊魔門巨頭復(fù)出截殺玄天傳人和煙雨樓傳人,誰都能猜到魔門接下來會有大動作,整個九州都將不安生,作為江湖正道魁首的玄天宗需要立即召開武林大會商量對策,由于最近幾十年李生奧和浩然幫的興起,武林盟主的位置多由李生奧頂替,再加上李生奧和玄天傳人的約戰(zhàn),李生奧將要前往錢塘縣赴約,這次的錢塘江大潮會將會變得非常熱鬧,舉世矚目。

  但是沒過多久,世人的眼光便從錢塘縣轉(zhuǎn)到了巴山。因為天下第二高手、在南海上呆了一輩子的“釣魚翁”陳柯上岸了!

  起初這個消息還沒有人相信,哪怕消息的來源是天機閣。在世人眼中,陳柯一直是神秘與獨行的代名詞,一輩子屈居南海,不問九州事,哪怕最近有陳柯之孫陳潼行走江湖,知道其背景的人也不多,陳柯還是那個低調(diào)神秘的陳柯。

  但這一次,孫兒被殺,陳柯上岸,直奔玄天宗!

  而且,據(jù)陳柯趕路的速度來看,陳柯絕對突破了天階,至于究竟是先天還是先天之上,無人知道,但這并不妨礙世人為此震驚。

  玄天宗上,很有可能發(fā)生先天大戰(zhàn)!

  自始皇林弘飛升后,這是當世第一次發(fā)生天階以上的戰(zhàn)斗,哪怕百年前的京城大戰(zhàn),玄天宗宗主和魔門門主的對決,也不過是天階巔峰。

  因此,天下震動!

  玄天宗的諸位天階長老早在陳柯那股浩大的氣勢進入青州地界時就有感知,而宗主張定科和大長老汪姚鑫最先感受到了陳柯自遠而近的氣勢,雖然無法辨明身份,但在確認來者不善后,張定科當即離山去尋找張淞,而汪姚鑫則在玄天宗主持大局,召集諸位弟子來到廣場集結(jié),組成劍陣等候來者上門。

  在玄天宗,最有威嚴的當屬那位已經(jīng)消失多年的太上宗主張淞,其次者卻不是宗主張定科,而是大長老汪姚鑫。因為大長老是太上宗主的師弟,修為只差太上宗主一線,并且早些年當過刑罰長老,不怒自威,連宗主都要聽他的。

  昨夜,玄天宗百年不曾響起過的集結(jié)鐘聲再度響徹巴山之巔,諸位長老弟子正欲打坐過夜,被這鐘聲一吵,帶著濃濃的困惑來到廣場,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多位白發(fā)蒼蒼的穿著和宗主同級的紫金長袍的老者老姬在此集結(jié),那些都是在三豐洞里閉死關(guān)的老前輩,平均年齡超過一百歲,有些人甚至參與過當年的京城大戰(zhàn)。

  百年前,鐘聲響過,玄天宗一百零八位劍客御劍而去,屠盡魔門大軍,使玄天宗超然江湖。

  而這次,鐘聲響過,他們卻要為了玄天宗的生存而戰(zhàn)。

  汪姚鑫待長老和弟子們集結(jié)完畢后,直接宣布了他們的對手——自始皇林弘飛升后的九州境內(nèi)誕生的第一位先天高手,也很有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強的一位先天高手!

  這個消息一出,那些天階以上的弟子還好,多已窺見過幾分天階之上的玄妙,也感受到了方才那股轉(zhuǎn)瞬即逝的龐大氣勢,并沒有太大的驚訝,倒是那些地階及以下的弟子們,已經(jīng)炸開了鍋,對他們將要面對的對手身份議論紛紛。

  漁翁上岸的消息已經(jīng)傳到玄天宗,當汪姚鑫得知來者為陳柯時,也不由得皺了皺眉,因為陳柯太神秘了,神秘到他完全無法判斷陳柯有什么手段!

  得知那位最神秘的天下第二將要登山,玄天宗弟子們更是倍感驚悚,他們和鄧凡的反應(yīng)一樣,既然天下第二都已經(jīng)是先天,強大到必須讓玄天宗全力以對,那么天下第一呢?還有那位被玄天宗長老認為不輸始皇林弘的天下第三,又會達到怎樣的高度?

  幾千玄天門人期盼的看著汪姚鑫,希望大長老能夠在下一刻搬出一位隱世的玄天宗先天長老出來,在巴山之巔上演一出先天大戰(zhàn)讓他們過過眼癮,但汪姚鑫明確告訴他們,沒有。即將面對先天高手的,只有他們這些天階長老和幾個優(yōu)秀的天階地階弟子。

  汪姚鑫并沒有給他們太多消化信息的時間,直接開始調(diào)兵遣將,一條條命令發(fā)布下去,不一會兒,大多數(shù)弟子皆被譴去了后山避難,只留下包括他在內(nèi)的三十六名天階巔峰高手和七十二名地階高手,如玄天宗每年宗門大會上演練的那樣,站在固定的位置上,組成了一座巨大的劍陣,靜待挑戰(zhàn)者上門。

  這一幕若是讓外人瞧去了,指不定會有多震驚。這可是三十六位天階高手!還不是玄天宗的全部力量!

  如今整個九州境內(nèi),被天機閣列入天榜的天階高手也不過四十幾位,一般擁有一位天階高手的勢力就能稱得上一流,能夠擁有兩位以上天階的大勢力更是少之又少,像煙雨樓或浩然幫這種擁有三四位天階的,已經(jīng)是一流巔峰勢力了。雖說世上還有許多隱世高手,再加上鐵衛(wèi)所編制里的高手、朝廷秘密培養(yǎng)的大內(nèi)高手和只在紅榜有排名的邪道高手,也不過六七十位。

  而玄天宗弟子十年為一代,幾乎每一代都能出兩三位天階高手,而天階高手的壽命若非之前受過重創(chuàng),不然皆能超過百歲。

  也就是說,玄天宗幾乎能夠以一宗之力,和整個九州的武道抗衡!哪怕是當年擁有百萬魔眾、強勢至極的邪道魔門,也未能做到這一點。

  如此多的天階高手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超級玄天劍陣,玄天宗諸多長老弟子們頓時信心大增,龐大的劍氣在此,別說是先天,就算是地仙來了,他們也可以揮劍斬之。

  但陳柯在巴山底下忽然駐足,并未立即登山,玄天宗門人在比武場上足足等了一個晚上,早已是疲憊不堪,但只要那個站在天燈殿前的金袍身影沒有發(fā)聲,眾多長老和弟子哪怕再苦再累也只能咬牙堅守陣地。

  “大長老,午時快要到了,我想陳柯可能不會來了,弟子們等了好幾個時辰,也該休息了?!?p>  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長老看了看已經(jīng)高掛的烈日,又看了看苦不堪言的弟子們,向離他不遠的大長老以真氣傳音道。

  大長老環(huán)抱一把沒有劍鞘的黑色闊劍,閉目屏息,一言不發(fā),身上氣勢全無,幾乎讓人以為這位年齡過百的天階巔峰高手已經(jīng)不堪身體的衰敗仙逝而去了。

  那中年長老知道,汪姚鑫是在通過玄天宗廣場上銘刻的法陣巡視山下的情況,需要全身心的投入。

  如今的玄天宗,可以說是立宗以來最弱的時候,在其他勢力擁有先天高手時,玄天宗里最有可能突破先天的太上宗主不在,其他人更是遠遠不及,先天高手和天階高手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天階對地階尚且能夠形成碾壓,更何況先天?

  由三十六位天階高手、七十二位地階高手組成的玄天劍陣,要攔下或絞殺一般的先天高手不在話下,汪姚鑫擔心的是,這位天下最神秘的天榜第二在率先突破先天后會不會掌握其他大殺招。不說其他,能夠超越玄天宗這兩百年來諸多英雄豪杰的人,豈會簡單?

  “他來了。”

  汪姚鑫終于睜開眼睛,犀利的目光穿越千丈距離,匯集在山腳下那道步步攀登的灰袍身影上。

  “玄天傳人,列陣!”

  陳柯尚在感悟巴山的地脈,每一步踏出都會帶起一種特別的道韻,整個巴山的億兆生靈都在隨著他的呼吸而動。待他走完這九千步登山石階,將會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哪怕玄天宗還存有遠古地仙布下的陣法,屆時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感受到山巔那股沖天而起的銳利劍氣,陳柯不屑一笑,加快了攀登的步伐。

  離山巔不足百步時,陳柯跺腳躍起,立在一塊巨石上,俯瞰在廣場上嚴陣以待的眾多高手,出聲道,“南海一漁翁,特來尋仇!”

  一股真氣威壓席卷全場,在場的天階高手無不色變,在那股真氣威壓下,他們竟是站里不定,幾欲跌倒。

  “何仇?”汪姚鑫將黑色闊劍插入石板中,傲然而立,回問道。

  “玄天傳人殺我孫兒,害我道友,當傾!”

  見陳柯就要出手,汪姚鑫趕緊道:“陳柯,世人皆知我徒鄧凡和你孫兒乃是至交,殺你孫兒的人應(yīng)當是魔門余孽,怎么可能被鄧凡所殺?其中恐怕有誤會!”

  至于陳柯口中的道友,他只當是某屆玄天宗天下行走下山時誤殺。

  “誤會?沒有誤會。我知道是玄天傳人殺了我孫兒,這就夠了!”

  陳柯緩緩道出,同時有一股勁風(fēng)吹過,他輕點足尖,竟是順風(fēng)而起,立在半空中,如若神明。

  陳柯一招手,漫山綠意無風(fēng)自搖,竟冒出點點綠芒,往陳柯手中的竹竿涌來。那根丈長的竹竿愈發(fā)青翠,本就很詭異,現(xiàn)在更是多了幾分特殊的神性。

  “這是……靈氣!”

  汪姚鑫大驚,那些上了年紀的天階高手們也是震驚無比。玄天典籍有記載,在千年前,九州地仙所使用的并不是真氣,而是一種更加高級的能量——靈氣!

  靈氣乃是天地精華的凝聚,是真正的天地之力,超越了人體極限。能夠調(diào)動靈氣者,才能被稱為真正的仙!

  “不錯,正是靈氣!十七年前我曾在蛟腹中取得一石,無意吸收后便能感受到靈氣,雖然很細微,卻能毀天滅地!今日,便拿你玄天宗來試手!”

  陳柯有些癡迷地握著那根翠竹桿,激發(fā)靈氣,往廣場中心擲去。

  竹竿雖然勢大,來得卻并不快,顯然是要給玄天宗準備的時間。

  “玄天劍陣,起!”

  汪姚鑫心神大震,爆喝一聲,自玄天宗在場一百零八支劍中爆發(fā)出無匹的真氣,勾動起天地之力,無上劍意鋪展開來,整個巴山的萬物都如劍般顫鳴著,最后離地而起,劍意凝成實質(zhì),在玄天之巔匯聚,凝聚成一把眾生之劍,又在下一瞬分化成三,再分化成九,最后化為無數(shù),每一劍,都如方才第一把劍那般無匹!

  這一劍陣的威勢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天階界限,甚至超越了先天,重現(xiàn)了當初玄天宗開宗祖師地仙一劍的無上風(fēng)采!

  玄天弟子們見狀一喜,這等劍招已經(jīng)刷新了他們對武道的認識,本以為陳柯必敗,卻不想那無窮劍氣勢若破天,卻連那根竹竿都沒有劃破,就這么被一道綠芒阻在半空,不能上下。

  “呵,真氣再多又如何?靈氣和真氣之間,已經(jīng)是質(zhì)的差距。玄天劍陣,不過如此!”

  陳柯只手一壓,漫山靈氣再度滾滾而來,化成一個巨大的手印,轟擊在竹竿的末梢,鎮(zhèn)壓而下,三十六位天階高手、七十二位地階高手組成的最強劍陣當即破碎,所有人都受了反噬之傷,咳出一口污血來,癱倒在地,一時間失去了反抗之力。

  “聽聞你們玄天宗的太上宗主已經(jīng)窺見了先天玄機,估計已經(jīng)突破到了先天。讓你們的太上宗主出來一敘,否則,今天便是玄天宗滅門之日!”

  陳柯負手而立,在于天燈殿前懸浮,伸手虛握,那塊在玄天宗擺了上千年,見證過無數(shù)榮耀的紫金牌匾斷為兩段。

  諸多玄天傳人驚駭至極,特別是那些老翁老姬,曾經(jīng)御劍下山參與過京城之戰(zhàn),見證過玄天宗最輝煌的時候,才過百年便要輝煌盡滅,眼中死寂一片,有些人已經(jīng)哭了出來。

  “嘔……”

  一道不合時宜的嘔吐聲忽地在人群后響起,在場眾人皆是眉頭一皺,轉(zhuǎn)過身去,剛欲教育那個破壞了玄天宗最后威嚴形象的人,卻見一席紫金長袍扶石作嘔,白須倒立如剎鬼,定睛一看,竟是下山尋找太上宗主的玄天宗宗主張定科!

  “宗主,你回來了,可尋得太上宗主?”

  離得最近的一位玄天宗長老趕緊將張定科扶起來,急切詢問。張定科的出現(xiàn),讓他們的心中再度多出幾分希望。

  “沒有,不過我找了一個能夠救局的人……嘔!”

  張定科扶著那長老,話還沒有說完,又是臉色劇變,腹中一陣反胃,吐了那長老一身,尊貴的紫色長袍瞬間變得污濁不堪。

  那長老竟沒有關(guān)注這一點,而是捕捉到了張定科話中的關(guān)鍵詞——救局的人!當今天下,還有誰能夠匹敵這位已經(jīng)突破至先天境界的天下第二?天下第一高手葉霖?

  陳柯毫無波動地看著忽然出現(xiàn)形象全無的玄天宗宗主,確人來人只是天階巔峰后,不屑一笑,剛欲出言,忽地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二話不說,大耳巴子直接往他臉上招呼。

  陳柯運轉(zhuǎn)靈氣抵御,在其體外形成一層靈氣鎧甲,然而令陳柯沒有想到的是,那股龐大到足以震碎一個天階高手的靈氣卻被來者頃刻間破去,那一巴掌竟是實實在在地抽在了他的臉上,還順道破開了他身上的護體靈氣,將他轟進了玄天宗的一處偏殿里,塵埃四起。

  “他娘的!小爺我好不容易有興趣想和一個后輩親切交流,在錢塘縣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影,沒想到風(fēng)頭全部被你這個老雜毛給搶了!你說你,要守南海就守南海,吃飽了沒事往內(nèi)地跑干屁?還敢在這里裝逼?真是不把我李某人放在眼里!”

  一陣急促的嘴炮在玄天宗上空回蕩,玄天宗弟子們聞言,皆是臉色一頓,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這般粗鄙不堪語言平時只能在市井小民的嘴里聽見,怎么可能會從一個一巴掌抽飛天下第二的絕世高手口中傳出?絕世高手的風(fēng)范何在?

  然而玄天宗弟子們并沒有就此三觀崩碎,因為再粗鄙的言語在一巴掌抽飛天下第二高手后說出,都是無與倫比的霸氣,甚至有些弟子心中已經(jīng)有些意動,將來成為蓋世大俠后,一定要學(xué)習(xí)這種語言,方能震撼人心。

  剛才陳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神仙風(fēng)姿,全成了后來者的墊腳石。

  剛才的那一幕實在是太快,快到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陳柯飛了,偏殿塌了,凌駕在眾人頭上的威壓頓時一松,再定眼看去,只見凌空而立的人從陳柯?lián)Q成了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身著錦衣,隨意披散的狂發(fā)亂舞,面貌并不算英俊,卻透露著極其強大的自信,以及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使那人的臉龐平添了幾分神武。

  最令人難以忘記的,還是年輕人嘴角那戲謔的笑意,仿佛天下的紛紛擾擾,皆不過一笑付之。

  玄天宗弟子們議論紛紛,猜測著來人的身份,唯有大長老汪姚鑫一直盯著來人的手,回憶著剛才那一掌中蘊含的無窮變化,喃喃道:“天纏手……”

  “轟??!”

  偏殿的屋頂被掀開,陳柯沖天而起,臉上一個緋紅的巴掌印甚是出彩,那巴掌印卻并非有五指,而是只有一根中指豎起,恐怕除了兩百年前的始皇林弘,沒有人能知曉那根中指的含義。

  但這并不妨礙陳柯惱羞成怒,青芒一閃,陳柯已拿著竹竿殺向來人,嘴里還呼喊著:“李生奧,你找死!”

  李生奧自腰后取出兩把銀月雙刀,在手中轉(zhuǎn)了一圈,微微一笑:“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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