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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說相思

第三章 夢又不成燈又燼

無處說相思 尺素淮西 1677 2019-07-31 08:48:43

  夜晚的風(fēng),帶著稍許涼意,習(xí)習(xí)地拂過翠綠的竹葉,惹得竹葉簌簌作響。不知從哪里來的迷霧漸漸充斥了整片竹林,林間深處的小屋變得越來越模糊,似遠(yuǎn)非遠(yuǎn)地隱匿最揪人心,任誰都想去一探究竟。

  畢竟已經(jīng)在此居住了幾萬年,早已對周圍環(huán)境深諳于心的從之,步履悠閑地向竹林深處小屋“無竹居”走去。

  站在小屋門前,他又再次細(xì)細(xì)打量這幾個字,忍不住腹議了一番:“當(dāng)初起名字的人真真怪誕異常,明明被幾里竹林團團圍住,叫什么勞什子的“無竹居”,怪異怪哉?!?p>  轉(zhuǎn)念一想到住在這里的那人性子,與起名字的人比起來,似乎更令人費解幾分。隨即自言自語,“難怪只有她能忍受的了這里,還鍥而不舍地住下去?!?p>  竹屋里一如既往地并未點燈,黑漆漆的,似乎也在暗示著竹屋主人的心情此刻并不怎么美麗。從之心知此時萬萬不能惹急屋里的人,所以敲門聲也格外輕緩。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人應(yīng)聲,從之還是決定自己推開門進(jìn)到房間里,憑借著對屋主人的熟悉,直接望向窗邊的竹秋千。

  說是秋千,確是實打?qū)嵵褡幼龅囊粋€吊床。只不過屋主人極愛躺在上面蕩來蕩去,所以暫且將其稱為竹秋千。

  果不其然,秋千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赫然就是妖冢結(jié)界外出手教訓(xùn)求葭之人,臉上的薄紗靜靜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圍黑乎乎的不見一絲亮光,所有的光明都遠(yuǎn)離了這個房間,留下來的只有徹頭徹尾的黑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睡著還是假寐。

  “阿舟”從之試著喚了女子一聲。并沒有人作答,他耐心地等著回音,不催不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半晌后才傳來回音:“從之,是你來了呀。剛剛我做了一個夢,夢里蘅蕪終于開花了……可……”喚作阿舟的女子低聲細(xì)語地與他訴說著剛才的夢境,全然不似之前打架時那個不可一世的霸道冷酷摸樣。

  未說完的話到嘴邊,又被生生咽了回去。她緩緩坐了起來,白皙修長的兩臂緊緊地環(huán)住自己的雙腿,額頭緊抵膝蓋,盡全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她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乎這樣才能給自己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從之看出了她的矛盾她的糾結(jié),緩緩踱步到她的身后,為她輕輕柔柔地推起了秋千床,期望這能幫助舒緩她內(nèi)心的不安和焦慮,一邊等待她繼續(xù)訴說那個未完的夢。

  “可是,蘅蕪之花莫名地不翼而飛了,消失不見了,我等了那么久的蘅蕪花被人摘走了。我怎么找都找不見,從之,你看見是誰帶走了嗎?”話及此,不難聽出她哽咽的聲音里夾雜著絲絲不甘,隱忍的淚在眼眶里來回打轉(zhuǎn),打濕了長長的睫毛,可到底沒有落下,她不能哭。

  好像,自從幾百年前那件事后,他就從未再見過她落淚。這幾百年的時光里,她永遠(yuǎn)扮演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角色。

  如夢似夢,她是又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了嗎?第幾次了……

  他怔怔看著她的背影,這么小小的一團,這么柔柔弱弱的她,究竟還能撐多久,他不知道,她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從之輕輕拍了怕她的背,安撫道:“阿舟,只是一個夢而已,莫當(dāng)真。我剛從藏丹閣出來,蘅蕪還完好無損地長在那里,沒人敢輕易動它的。你放心,有我有你這么細(xì)心呵護(hù),終有一天,它會開花結(jié)果的”。

  他知道,那個夢帶給她的陰郁并不是自己簡簡單單幾句話可以化解的??扇羰裁炊疾徽f,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過去幾百年的他做不到,如今的他做不到,未來的他也做不到。

  他無法袖手旁觀地看著她一個人深陷執(zhí)拗和懊惱里掙扎往復(fù)。

  畢竟,當(dāng)年的事不是她一個人的錯,他亦有錯,若一定要陷在痛苦的深淵里備受折磨和凌遲。那么,算上他一個,他不是懦夫,不需要她替他遮著風(fēng)擋著雨。

  盡管現(xiàn)在的他無絲毫法力靈脈,根本配不上這妖界祭靈尊者的身份。盡管……后面的事情他不再去想,注意力又回到她的身上。

  一萬歲時,他們相識。他陪她長大,小時陪她嬉笑,少時陪她打鬧。她闖禍,他擔(dān)著;她偷懶,他慣著;她越俎,他代庖。如今兩萬年悄然過去,為何二人漸行漸遠(yuǎn)漸無書,兩個人之間硬生生多出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不肯過來。他上前,她后退;他若前走九十九步,她便挪后一百步。

  他不敢再試探她,他若想還能這樣長長久久地陪著她,護(hù)著她,只能裝作毫不在意,做最熟悉的好友,卻再也住不進(jìn)她的心里。

  到底三百年前,那人跟他說了什么?他苦苦探尋了三百年的答案,沒有人能回答,除非……

  從之打斷了自己的沉思,今晚的主角是她。

  他應(yīng)該立刻馬上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黑暗中,從之看不清阿舟的表情。一間屋,兩個人,匿了多種心思。

  不開口,一切安然無恙。

  開了口,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從之迫切地想上前抱一抱她,給她安慰,給她力量,給她支持。

  但是,他不行,他沒有資格。

  捫心自問:“為什么?你自己還不清楚嗎?世間最無權(quán)給她幸福之人就是你自己。”

  劊子手!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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