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把田地拿走之后,韓蕭氏的身子頓時就晃了一晃。
成兒說的沒有錯,這陳老摳果然是在打自己家田的主意!
這可是自己家的命根子啊,沒有了這些田,自己這一家子人吃什么,喝什么?以后可怎么活?
“里…里長,韓家并非是要賴錢不還,而是家里實在是沒錢,里長就先緩緩,按照原來約定的時間來還錢,要是那時候還不上,再做計較……”
村正劉大伯這時候陪著笑在一邊出聲幫韓家說話。
隨后又道:“這地是官府給分的,上面有規(guī)定,家有成年男丁,就要分田地……”
劉大伯的話說到這里沒有再往下說,不過意思已經(jīng)表達出來了,那就是給成丁均田是官府規(guī)定的,你這樣拿走是說不過去的。
陳老摳看了一眼劉大伯,帶著一種我早就料到你會這樣說的得意,而后肅容道:“官府的命令,鄉(xiāng)正與我都清楚,自然不敢違背。不過官府還有規(guī)定,均田所得土地,人死之后需要上交官府,重新分配。
如今韓立外出服役兩年未歸,音訊全無,已經(jīng)死掉了,這土地當(dāng)然需要收回重新分配給其余人家!”
“鄉(xiāng)正,您看?”
劉大伯知道陳老摳是鐵了心要拿到韓家的地,因此上就陪著小心看向了一旁一直一言不發(fā)的鄉(xiāng)正,希望他能幫忙說上一些公道話,雖然知道希望非常的渺茫。
果不其然,這鄉(xiāng)正聞言直接搖頭:“陳里長說的不假,這都是按照官府的意思在辦事,要是人人都像她家一樣,人死之后還賴著不把田地上交,那官府頒行這一套制度豈不是全都亂套了?”
滿口冠冕堂皇、公事公辦。
呸!你們這樣強搶土地就不亂套了!
劉大伯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卻不敢再多說什么了,畢竟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村正,跟這兩個比起來什么都不是,而且手里還沒有分地的權(quán)力……
心情本就激蕩的韓蕭氏,聽到陳老摳說韓立死掉之后,如同遭受到了重擊,整個人都軟了,如果不是邊上羅大娃她娘和另外一個婦人伸手扶住,直接就跌坐在地上了。
丈夫的生死也一直壓在韓蕭氏的心頭,無數(shù)次想到自己的丈夫可能會回不來,不過每當(dāng)這樣的念頭升起之后,她就會趕緊將之壓下,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丈夫還活著,一定會回來,但終究是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畢竟這些年,服役之后再也沒有回來的例子可是太多了!
羅大娃他的娘面色也極為難看,因為羅大娃的阿爺是和韓成的老爹一起去服役的,同樣也是至今未回,一點消息都沒有。
險些跌倒的韓蕭氏,忽然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和力氣,她掙扎著站直身子,沖著陳老摳道:“我……我當(dāng)家的沒…沒有死!他只是去服役了,他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哈哈,別傻了,都兩年了怎么可能還活著?”
陳老摳毫不留情的出言揭開韓蕭氏努力構(gòu)建出來的屏障。
“娘!”
抱著小丫跑的氣喘的韓成跑了過來,圍在邊上的青雀村人閃開一條路。
韓成把小丫頭放下用手扯住,另外一手接替旁人攙扶韓蕭氏。
“娘,你沒事吧?”
韓成關(guān)切的問。
見到韓蕭氏點頭,身上沒有遭到毆打的跡象,韓成提著的心放下了不少。
“小妹,你扶著娘?!?p> 韓成低聲對小丫頭說道,小丫頭乖巧抱住了韓蕭氏的手,韓成則站直身子很自然的擋在韓蕭氏和小丫頭的身前,開始正式打量起過來的陳老摳等一行人。
原本還顯得怯怯的小丫頭,忽然間就不害怕了。
“陳里長,誰說出去服役就一定會死?當(dāng)今至尊有令,讓官府善待服役之人,官府亦有公文發(fā)出。
你此時卻說服役就會沒命,你是什么意思?是說當(dāng)今至尊還有官府說話都不算話嗎?都是殘害百姓之人?”
韓成盯著陳老摳看了一會兒,直接甩出去了一頂大帽子。
這些公文,是前幾天和村里的人一起去郡城的時候,韓成在城門口處看到的,當(dāng)時韓成心里還在嗤笑,不過卻絲毫都不妨礙他將之搬出來,并義正詞嚴(yán)的朝著陳老摳砸去。
陳老摳對韓成印象還留在主動要求用不到半斗的麥子為他們家放羊上面,見到韓成擋在韓蕭氏身前向自己交涉,陳老摳心里就是一喜,這樣的傻小子沒什么見識最是好糊弄,三言兩語就會被自己糊弄的找不到北,把手里的土地乖乖的交出來。
然而,此時擼起袖子準(zhǔn)備好好來上一場的陳老摳,直接就懵在了當(dāng)場,嘴里將要說的話全都被堵住了。
如今服役,出去的人確實要死去許多,這是明擺著的事情,但朝廷善待服役之人的公文也同樣是白紙黑字寫的明白,你說出去服役的韓立回不來了,那不就是等于公然說當(dāng)今的天子和官府都是殘民之賊嗎?
但不把韓立給說死了,那今天還有什么正當(dāng)?shù)睦碛蓙戆秧n家的地收走,分到自己家名下?光憑那五千錢的賬款可是不成的。
本來以為是個可以隨意虐的青銅,哪知道卻遇上了一個王者,還是上來就放殺招的那種,陳老摳是滿心的膩歪。
韓成的話還沒有完,他看了陳老摳一會兒說道:“而且,周圍的莊子上長時間外出服役沒有消息,最后安然歸來的人又不是沒有。”
“對,我娘家二堂哥他三舅家的大兒子隔壁家的老蒼頭就是服了三年的役才回來,家里都提前辦喪事了。”
青雀村中的一個婦人出聲說道。
如果是以往,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話她可不敢說,但成哥兒這些天教授了村上捕魚的法子,以前一年也難得見到兩次葷腥,現(xiàn)在卻能每天都能吃到一些魚。
成哥兒的好,她可都在心里記著呢,這時候陳老摳想要來搶成哥兒家里的地,她當(dāng)然要仗義出聲。
“對,鄰村的張大貴……”
這婦人一帶頭,其余人的一些人也都開始分說她們知道的一些事情,韓蕭氏以及羅大娃的娘聽著這些話,眼中有了神采,蒼白的臉上也因為激動而出現(xiàn)了一些紅暈,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