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乞丐之死
雖然知道他們商量的不是什么好事,但被發(fā)現(xiàn)的后果很嚴重,謝長庚不敢呆在門口偷聽,只是將耳朵貼在墻壁之上。但墻壁隔音,屋里兩人的聲音時高時低,謝長庚隱隱約約聽了個大概,這些紛亂的信息入腦,若不知前因后果,其實也理不出什么頭緒。
兩人將正事談得差不多的時候,除了記住幾個人名和地址,謝長庚并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他不敢再呆下去,只得遺憾地搖搖頭,然后躡手躡腳地離開。
一夜無話。
靈春坊,醉霄樓。
推開布滿霧水的窗欞,一縷陽光伴著晨霧涌進屋里,龍鵬飛伸伸懶腰,狠狠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然后將濁氣吐向窗外。
醉霄樓算得上是一家多功能的酒樓,早中晚三餐供應(yīng),食宿一體。酒樓共三層,一二樓可喝茶吃飯,三樓住宿。
靈春坊魚龍混雜,但敢在這糜爛之地將酒樓開到如此規(guī)模,一般的混混也不敢輕易鬧事。此時大廳里有幾桌客人正在吃著早點,多是夜晚宿在此處的客人,也有住在附近的懶人和混混。
靠近門口的桌子,被其中幾個本地的混混霸著,此時他們正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張聚義進來時,朝他們掃了一眼,正對他的混混發(fā)現(xiàn)了,連忙住了口,拘謹?shù)卣酒饋?,點頭哈腰地打著招呼:“張哥好!”
其余混混反應(yīng)過來,都站起身來,他們本想打招呼,卻發(fā)現(xiàn)張聚義寒著臉朝他們擺擺手,風(fēng)一般越過了他們,混混們張了張嘴,不知所措時,空氣中傳來張聚義似有似無的聲音:“好好吃!”
三樓的某個房間,張聚義敲了敲門。
不久之后,龍鵬飛得到了齊向東被抓的消息。
張聚義進來時,龍鵬飛的早餐還沒吃完。這個靈春坊混混中的老大,醉霄樓實際上的東家,此時面對龍鵬飛,也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說著話。
龍鵬飛夾起一個小籠包,蘸了醋還未吃到嘴里,聽到齊向東被錦衣衛(wèi)捉去,他停下筷子怔了片刻,然后將包子慢慢喂到嘴里,細爵慢咽著。
“我昨天也派人到那女人家看過,連地窖都搜過了,但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
龍鵬飛的沉默,讓張聚義不知所措,他為自己的失職辯護了一句。
“啪”的一聲,龍鵬飛將筷子朝桌子上一扔,他抬頭看著張聚義,張聚義與他對視一眼,又低頭垂下眼瞼。
龍鵬飛半晌無動靜,就在張聚義腦門見汗的時候,龍鵬飛開了口:“聚義呀,你跟著我也有十幾年了吧,你們四個,號稱我龍鵬飛手下的‘四大金剛’,說實在的,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要比他們?nèi)烁?,論手段,論財富,你比他們都做的好!但是……我把這件事交給你做,這次的表現(xiàn),我很失望……
當然,齊向東是我們的人,你及你的手下可能是不忍心,也可能是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的嚴重性!錦衣衛(wèi)的手段,我就不多說了,你懂的!”
“龍爺,我……”張聚義聽了不知說什么為好。
龍鵬飛擺擺手,“罷了,北鎮(zhèn)撫司抓去的人,你我也不指望他能出來了,為今之計,你再替我辦一件事,來,坐下聽我說……”
沈銳這邊,今天還是上學(xué)。
其實,這時候的學(xué)堂,真是無趣的很,八股取士,教學(xué)內(nèi)容千篇一律。填鴨式的教育,師生之間沒有互動。先生在上面搖頭晃腦的講,下面有幾個認真聽的很難說,即便是學(xué)習(xí)好如沈銳,也是經(jīng)常走神神游方外,至于劉沛久之類,完全是在聽天書熬時間。
對八股制度,沈銳深惡痛絕,但礙于父母顏面,也只得先虛與委蛇,想著過一段時間再想法退學(xué),不料兩天之后,一場變故徹底終結(jié)了沈銳的府學(xué)生涯。
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艷,無意插柳柳成蔭。當然,這種無意也是有代價的。
大概是調(diào)查不順,中午的時候江小樓并無新的消息傳來,直到晚上回去,江小樓遣人又送來一封信。
小乞丐死了。
尸體是在永定河里被發(fā)現(xiàn),死亡原因是溺斃。
當然,被人丟到水里淹死也算是溺斃。
調(diào)查的具體過程估計很繁雜,但寫在紙上的只有寥寥數(shù)語。江小樓的手下通過走訪調(diào)查,終于有農(nóng)夫在干活的時候看到有四人從永定河邊經(jīng)過,因為隔的遠,農(nóng)夫并未看清四人的相貌,但從身材上看,顯然是三大一小,有兩名高個子的人攙扶的似乎是小孩。這倒符合先前調(diào)查時的描述。
因為有一段河堤旁長滿了樹林,幾人走過去后農(nóng)夫便看不見了,之后不久,有三人原路返回,那個小孩卻不見了蹤影。
因為此時是枯水期,很多河段水位較錢,若有人溺斃,很容易就能發(fā)現(xiàn)。根據(jù)描述,緹騎們將范圍定在樹林邊的一個較深的水潭,雇了不少當?shù)氐霓r(nóng)民打撈,果然在一個多時辰后,小乞丐的尸體就被打撈上岸。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看到這個消息,沈銳的心情還是比較沉重,原本自己出于一片好心,但最終卻斷送了小乞丐的生命。
僅僅是莫須有的猜測,自己對他們還沒有怎么樣,這些人就做賊心虛,將一個無辜的生命從這個世間抹去。亂世人命如草芥,對于社會的陰暗,人性之丑陋自己了解的遠遠不夠。
此時悲傷也好、自責(zé)也罷,其實都不起什么作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將這些人渣繩之以法,以慰小乞丐在天之靈。
案件其實早就應(yīng)該水落石出的。就是因為自己的遲疑不決,才讓這幫歹人著了先機,掐斷了線索。若那天發(fā)現(xiàn)不對就將齊向東控制,或許小乞丐就不會白白死掉。
自己的思維模式還留在幾百年之后的未來,一切講究證據(jù)、講究循序漸進,無罪推論,其實大可不必,正如江小樓所言,在某些特殊時刻,所謂證據(jù),我說是就是,不是也是;我說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這天中午,終于有好消息傳來,齊向東落網(wǎng)。
自得知齊向東失蹤,江小樓就將手下一分為二,一路追查小乞丐的下落,另一路追查齊向東的去向。
雖然當時并不知那寡婦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但只要在坊內(nèi),對于錦衣衛(wèi)來說,想查出來也是小菜一碟。
在此之前,江小樓們已經(jīng)做了大量的摸排走訪,基本確定了齊向東在離開京城之后不久又潛回城里,他的落腳點很可能就是那個寡婦家。
昨夜四更左右,錦衣衛(wèi)們翻墻而入,將正在寡婦房間里睡覺的齊向東抓獲。
經(jīng)連夜審訊,齊向東交待了他的上線,此人名叫孫志明。齊向東還交待,孫志明之上,還有一位頭領(lǐng),他見過幾面,但卻并不知道此人姓名。
今日一早,緹騎們馬不停蹄地去捉拿孫志明,可惜又撲了個空,據(jù)知情人透漏,孫志明這兩天就沒有出現(xiàn),目前,錦衣衛(wèi)們還在繼續(xù)追查著。
能抓住齊向東,完全是齊向東存在僥幸心理,原來那天傍晚齊向東出城后,在一個客棧里住了一晚,第二天的確也朝遠離京城的方向出行,但走了一段路之后,確認無人跟蹤后,又悄悄地潛回來。他特地找人化了妝,在這天傍晚又從別的城門進了城,然后躲在他的姘婦處。
這寡婦的院子是他托人買下的,狡兔三窟,考慮到自己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他做了改造,房屋里特意做了夾墻,若不是專業(yè)人士,很難發(fā)現(xiàn)。
潛回來之后,他白天就躲在夾墻里,吩咐那寡婦誰來都說他不在這里。
龍鵬飛吩咐手下尋找齊向東之后,手下們白天的確來過寡婦這里,但正如張聚義所說,他們連地窖都找遍了,也沒發(fā)現(xiàn)齊向東的影子。
夾墻里狹小幽閉,如果一整天都呆在里面,不消別人滅口,自己就會瘋掉,所以一般晚上三更過后,齊向東就會出來與那寡婦廝混。
作為錦衣衛(wèi),對罪犯的心理與行為自然掌握的比一般人多,之所以沒有白天動手,就是怕萬一他躲藏的機密,不僅找不到反而會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