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錢影兒剛升初中,班主任選班長,在她和鄭冰真之間猶豫不決,有一天放學她怎么也找不著自己的書包,一直到深夜,才在學校后的灌木叢里找到滿是泥濘的書包,那夜她回家后,她爸拎著棍子追了她兩條街,渾身上下青紫一片,右耳后邊還有一處傷疤,流了很多血,現(xiàn)在那條疤依然還在,丑丑的一條。
錢影兒走到鄭冰真身邊,輕輕撩開耳后的發(fā),說:“鄭小姐說的可是這條傷疤?當年多虧你將我書包扔進灌木叢里,被我爸打得半死,班長也落選了……”
彭天路聞言神色異樣,眼神不斷在二人間來回梭巡,像是在確認誰說的才是真相一樣。
鄭冰真眼見謊言被拆穿,惱羞成怒:“你、你信口雌黃!”
錢影兒笑了笑不以為然:“你當年多風光?。】墒悄憧纯茨悻F(xiàn)在,你覺得自己過得好么?”
“你說的什么話?”鄭冰真神情一轉,怯怯地看她一眼,委委屈屈地開始掉眼淚,“你、你都得到了那么多,你分我一點可以嗎?從從小你就愛跟我搶,兒時的、伙伴跟我搶,班長、跟我搶,長大、大了,男朋友跟我搶,角色跟我搶,一姐的位置跟我搶……你能不能放過我,放過思辰,放我們的感情……一條生路?!?p> 她哭得真切,聞者傷心,周圍吃瓜群眾都看不下去了,彭天路也看著錢影兒欲言又止。
錢影兒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清凈無波的眼睛印著鄭冰真的模樣,卻再無波瀾。
正如鄭冰真所說,她們兩人斗了那么多年,曾幾何時,她是念著她和鄭冰真的那幾分舊情的,可自打明里暗里的設計她這么多回,到如今發(fā)生的一切,她是真的累了,不,應該說是麻木,她在面對這個人時不再傷心,她在自己的生命中已變得可有可無。
鄭冰真得逞不已,突然揚聲道:“你那是什么表情?默認了嗎?做賊心虛了嗎?”
錢影兒覺得自己面對的這人就像一個跳梁小丑,根本沒有跟她談判的必要,你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鄭冰真裝了這么多年,她不想醒,誰也叫不醒她。
“我不想管別人家事的,可孩子是無辜的,你和魏思辰在外奔波那么辛苦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這個女兒嗎?難道真的等到無法挽回時才追悔莫及嗎?”
錢影兒依舊笑著,如春風般和熙,目光如烈日射在對面的女人身上,那樣坦蕩,那樣的問心無愧,那一刻鄭冰真感覺自己所做的事情那么那么的可笑,她最討厭的就是錢影兒這幅風輕云淡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
你要,她給你,你搶,她給你。
明明可以公平競爭的東西,全變成了施舍。
她用盡全力去計較,用盡全力去搶來的東西,放到嘴里怎么嚼,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個味道。
于是她覺得這東西肯定在自己搶來之前就被姓錢的動了手腳,要不它怎么不香了呢?
對啊,一定是那個女人的錯,她在嫉妒自己,嫉妒她被她搶走的一切。
錢影兒是一個弱者,從來都是,根本不需要懷疑。
這樣一想,鄭冰真的自我優(yōu)越感就體現(xiàn)了出來,她自信地盯著錢影兒,仿佛料到所有事的根源:“當年你放棄魏思辰和婁斯年在一起,其實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機會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向來只會躲躲躲,說好聽了是讓,其實就是輸不起?!?p> 這話要是換個當事人,被對方這么說估計得氣死。
可錢影兒對這方面是溫吞甚至是涼薄的,更多的,是看盡滄海桑田的淡然,她淡淡地看了一眼鄭冰真,對在旁吃瓜許久的彭天路說:“彭導,剛濤子那邊問我,彭老頭怎么還不來拍戲???再不來,他就抬著攝影機去廁所里找你拍戲,讓你當男主,保證你紅到發(fā)紫?!?p> 她演得繪聲繪色,彭導差點兒以為自己那倒霉兒子就在眼前,心里那叫一個堵??!
看看他,看看他自己,一個大老爺們!
就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了個遍!
想走插不上話,想留又怕被當?shù)妒?,還好錢丫頭上道,知道給他臺階下,要不他今天非得尷尬癌都犯了。
“小兔崽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一會兒不懲得他叫爸爸?!?p> 彭天路是真的氣到臉色發(fā)紫。
為什么氣呢?
濤子是彭天路的二兒子,高中畢業(yè)就輟學在家了,現(xiàn)在跟著他爸在劇組學東西。
可怪得很,濤子從不叫梁導“爸爸”,一直“老頭老頭”的叫,高興了叫“彭老頭”,不高興了就叫“糟老頭子”,可把他爹給氣得。
老彭這會兒受了小丫頭的恩惠,自個兒是舒服了,舒服之余又惆悵了,那個叫鄭冰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小丫頭吃虧了咋辦?
于是他不放心地折回來,瞅見鄭冰真如狼似虎的表情又退了兩步,生怕對方突然撲上來似的,梗著脖子問:“錢丫頭,你一個人真的沒事?”
錢影兒趕緊給他使眼色:“沒事沒事,彭導快走吧,我記著您兒子下個月不是要出國嗎?您多和他聯(lián)絡聯(lián)絡感情?!?p> 老彭這也不磨嘰了,摸了摸锃亮的腦瓜子,小聲囑咐道:“那你自己小心,以叔多年的經驗,這妞不好應付?!?p> “知道了,叔快走吧?!?p> 老彭走了,順便叫走了所有吃瓜群眾,沒一會兒場面上就剩下了鄭冰真和錢影兒兩人。
鄭冰真看見彭導明顯是向著錢影兒的,心里不甘酸得直冒泡泡:“喲,沒想到你這女人這么不要臉,才這么點兒時間連彭導都拿下了,他的年紀夠當你爸了吧?你還真是葷素不忌,什么口味都吃得下去?!?p> 錢影兒突然很悲涼的看著她,心中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在涌動:“鄭冰真,是不是你身邊的男人,哦不,是不是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對你圖謀不軌?”
俗話說自己是什么樣的人,就喜歡用什么心思去揣度別人,鄭冰真開口閉口都是這些,錢影兒很難不去猜測她周圍的環(huán)境都是些什么人?她都經歷過什么,才會說出這么齷齪的話。
鄭冰真哈了一聲,直笑她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