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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第一百一十章

流沙秘史 顧望星河 2863 2019-12-05 22:56:44

  “不一定,我未曾聽說農(nóng)家有這個人?!辈骄⑽u頭,“倒有可能是墨家?!?p>  “你又對農(nóng)家了解得很了?”衛(wèi)莊斜他一眼。

  “實(shí)不相瞞,我對農(nóng)家諸多事務(wù),的確多有插手?!辈骄郎匚牡溃垌苍敚Z氣中似乎又有幾分乖戾,“既然要做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又豈能不留退路?”

  “你倒還算清醒?!毙l(wèi)莊淡淡道。

  “自然,我若一人身死,也無畏懼,只是我身邊的人,總還要繼續(xù)活下去?!辈骄难凵裼幸婚W而過的柔軟,卻又消失在蒼茫的目色中,“他們是無辜的?!?p>  “楚國項(xiàng)氏,加上燕趙農(nóng)家,看上去足以和嬴政抗衡?!毙l(wèi)莊右手拿起鯊齒,“然而秦國外有王翦征戰(zhàn),內(nèi)有陰陽家法家佐政,你的勝算有幾分,尚未可知。”

  “自當(dāng)盡力而為。”昌平君看著衛(wèi)莊,微一頷首,“農(nóng)家俠魁田光是我好友,大人不妨結(jié)識。蓋聶先生那位朋友若當(dāng)真有難處,只需提我名字,農(nóng)家自當(dāng)鼎力相助?!?p>  “蓋聶的事,與我無關(guān)?!毙l(wèi)莊徑自邁步離開,一個人向黃沙道行去,只留昌平君在原地,“告辭?!?p>  “那位赤練姑娘,”昌平君揚(yáng)聲道,“不讓她知道你來過嗎?她只知道白鳳為了救她而奔走,卻不知你千里迢迢從鬼谷趕來,還親自威脅過我?!?p>  衛(wèi)莊腳步未停,頭也沒回。

  “我說不定會暗示她?。 辈骄痔砹艘痪?。

  衛(wèi)莊已走得遠(yuǎn)了,依舊沒有回頭。

  昌平君只好訕訕一笑,負(fù)手而立。這一天似乎是結(jié)束,卻也是開始,他往后死生難料的命運(yùn),都將從這一天開始。

  流沙,果然有趣。衛(wèi)莊,也很有意思。

  他依然記得,韓非被侍衛(wèi)帶走的前一刻,正與他飲盡了最后一盞酒。韓非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便是衛(wèi)莊——

  流沙衛(wèi)莊是我好友,你不妨結(jié)識,若日后有難,只需提我名字,他必會助你。

  盡管再見便是陰陽兩隔,韓非這句話,他卻是再也忘不了了。

  而如今,他終于見到了韓非口中那位值得用性命托付的朋友。他終于見到,有一種人,愿意擔(dān)負(fù)起另一個人的一生,千難萬險也要走下去,縱使被玷污了名號,也在所不惜。

  能認(rèn)識衛(wèi)莊,韓非的確很幸運(yùn)。

  他也很幸運(yùn)。

  ······

  一路上,赤練與白鳳都沒有說話。

  白鳳少有地與她一步一步走著,反而令赤練有些不習(xí)慣。這次新鄭動亂的任務(wù),她也算是成功地完成,只是計(jì)劃之外又多了許多變故,也給白鳳添了不少麻煩。

  若白鳳當(dāng)真袖手旁觀,她也樂得禍福自負(fù)自由自在,偏偏白鳳終究還是出手幫了她一把,便令她不得不欠一個人情了。

  她明白,白鳳雖是個隨性的人,卻不是個任性的人,大事在前,白鳳也從沒有含糊過。故而他們二人雖素有嫌隙,不甚友好,白鳳也從不曾拿她的的性命開過玩笑,每逢關(guān)鍵處還是會出一把力。只是她又明白,若不是為了任務(wù)不被搞砸,白鳳是萬萬懶得管她的閑事的,他盡管出手,心里怕是也煩得厲害。

  她素來曉得此理,所以從來也是能不麻煩白鳳則絕不牽涉他。未曾想怕什么來什么,她幾次任務(wù),終是和白鳳也脫不了關(guān)系。

  “這段時間,還是多謝你。”躊躇半晌,赤練還是開了口,聲音淡淡,“姜璽之事,幫我不少?!?p>  “不必?!卑坐P平平道。

  兩人之間又是一片沉默,只有腳步聲連綿。

  “姜璽......今日如何?”一方面顧慮著白鳳,另一方面也惦記著姜璽,赤練想了想,還是問道。

  “他比你想象的更果斷。”白鳳并不看她,“整場行刑,他都看下來了?!?p>  如此......赤練垂眸,心中還是有些感慨。她本想姜璽若就這樣單純地過完一世也未嘗不可,然而事到如今,他的心中終究也蒙上了現(xiàn)實(shí)的塵埃。

  果然沒有人能在此間天下獨(dú)善其身,既然見了那真正的風(fēng)刀霜劍,以后便把自己磨礪成無堅(jiān)不摧的模樣,對抗世間的棱角。

  每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

  “他若從此能世故一些也是好事,太單純了不好?!背嗑殤?yīng)道,眸光如水,掠過道旁樹木花草,“草木鳥獸尚且趨利避害,人又豈能只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不問禍福?!?p>  “他此次從昌平君手中撿回一條命,自然會長記性。”白鳳面無表情,卻還是應(yīng)和了一句。

  赤練卻停了步,轉(zhuǎn)過頭,眼神奇異地看了他一眼。白鳳也隨即止步,卻被赤練的眼神看得頗不自在,不知這人又想起了什么。

  許久,赤練才似笑非笑道,“你當(dāng)昌平君真想殺姜璽?你真以為他是聽了我求情才放過姜璽的?”

  “否則?”白鳳一挑眉。

  “昌平君心機(jī)極深,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背嗑氂种匦逻~步,悠悠道,“他從來就不曾打算殺我,也不打算殺姜璽。而他在新鄭做出那么一副非殺不可的姿態(tài),不過是周旋于各方勢力,讓所有人都欠他人情罷了?!?p>  “欠他人情?”白鳳眼中微疑。

  “他想讓所有人明白,無論是我,還是姜璽,他都可以輕易要了我們的性命。至于為何不曾殺了我們,只不過是他懶得動手而已?!背嗑氄Z氣輕巧,眸光卻深邃,“他與流沙合作,本不能輕易動我,卻依然把我投入死魂牢。他這么做,只是想盡可能多地?fù)碛姓勁械幕I碼,或者說,讓流沙欠他一個人情,讓流沙明白,他根本無所謂與流沙的合作或是流沙的威脅,隨時都能要我的命。而他放了我,這就是流沙欠他的?!?p>  “他就這么肯定流沙會在乎你的性命?”白鳳嗤笑一聲。

  “若只是一個殺手,他當(dāng)然不敢下這賭注?!背嗑毜共簧鷼猓^續(xù)道,“可他知道我的身份,他知道韓非創(chuàng)立的流沙組織,絕不會對韓非妹妹的性命置之不理?!?p>  白鳳不言,心中也不由得多加思索。

  他承認(rèn),初聽昌平君要?dú)⒊嗑毜南r,他是相信昌平君干得出來這種事的。而當(dāng)昌平君答應(yīng)偷天換日放過赤練時,他是松了一口氣的,而之后他配合昌平君攔截書信欺瞞秦王,都是基于此。

  原來,都不過是算計(jì)而已。

  “至于姜璽......”赤練唇角一彎,“我打聽過,他在朝中是受李斯引薦,才被秦王指派來到潁川的,算是李斯一派的人。昌平君留他一命,算是給了李斯一個面子,日后在朝堂上說起新鄭動亂一事,李斯也不得不掩護(hù)他。當(dāng)然了,也順便給了我?guī)追直∶?,他日后若有求于我,我便是看在姜璽一事的份上也不能袖手旁觀?!?p>  “你既看得如此通透,又何必任他擺弄?”白鳳看她一眼。

  “我若敢不配合他,他便敢真的置我于死地,順便殺了姜璽?!背嗑氁恍?,“昌平君的心機(jī),不在于使陰謀詭計(jì)蒙騙旁人,而是將一切圈套都明白展示給別人看,卻讓對方不得不入轂?!?p>  “陽謀?!卑坐P言簡意賅道。

  “那個人很有意思?!背嗑氻庥纳睿胺Q不上君子,但也絕非小人,心中雖然悲憫,手段卻異常狠辣。有這么一個人身在秦國朝堂,想必日后秦國必有大難。”

  “秦王如今已陳兵易水,楚國亦在劫難逃?!卑坐P淡漠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p>  “百年前諸侯朝秦暮楚,如今卻不知楚國可還能與秦國一戰(zhàn)?!背嗑毜脑捯粝旁陲L(fēng)中,紅衣飛卷,慢慢劃過新鄭城外蒼茫大地,“一代霸主,現(xiàn)在卻只能靠一人抵御外敵,著實(shí)可悲。”

  蕭瑟原野,留下了兩人的足跡,很快又被風(fēng)沙掩蓋。五百年征伐,七國間勉強(qiáng)維系的平衡,一經(jīng)打破,果然往后便摧枯拉朽再不能擋。他們悼懷韓國滅亡,此刻才知中原六國終究一一滅亡;他們嘆惜韓非命途多舛,此刻才知天下更有無數(shù)士人游俠,都在以血肉之軀對抗秦國碾壓而來的輪轂。

  彼處暗夜,此處黎明,彼處滅亡,此處重生......偌大天下,也不過是相同命運(yùn)的不斷輪轉(zhuǎn),每一處,似乎都寫好了結(jié)局。

  至于流沙,只留下了坐壁上觀的資格。

  而這萬里風(fēng)華河山,誰主沉浮,尚未可期。汲汲營營謀圖天下的帝國,鐵甲雄兵之下,未嘗不是捕蟬的螳螂,終有黃雀伺機(jī)而動。身死國滅的諸侯,未嘗沒有后繼者臥薪嘗膽,一舉顛覆列國版圖。

  這一場無盡的烽火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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