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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意闌珊至

第五十章 對峙

此意闌珊至 未實 2610 2019-09-27 14:20:00

  張清萍在沈南葵奪門而出之后,著實松了一口氣。剛剛兩個人拉鋸的局面,讓她這個外人很是尷尬,進退不得。

  現(xiàn)下只剩這個難得一見的年輕父親,她不由得想要好好和他聊一聊露露最近可喜的變化,職業(yè)病使然。

  “我很意外……”張清萍笑著推了推眼鏡,說,“露露那個整天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竟然看上去三十不到的樣子,年輕有為?!?p>  “麻煩張園長了?!睉?yīng)墨酥向她彎腰致謝。

  “沒有,其實在露露身上花心思比較多的,是新來的代班老師。雖然她只來了兩個星期,卻成功地讓稍微有些孤僻的露露逐漸融入集體,很是難得。”

  “代班老師看上去,很優(yōu)秀?!睉?yīng)墨酥微微一笑,霎時讓閱歷豐富的張園長也驚嘆于他俊美的容顏。陽剛和陰柔,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結(jié)合。

  “咳咳……”張清萍急忙掩飾不穩(wěn)重的內(nèi)心活動,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難得來一次,要不要去教室外面看看露露上課的樣子?”

  “好?!彼饝?yīng)得很干脆。

  教室里,惠黎被一群爭先恐后展示自己手工成果的孩子們團團圍住。手上或大或小的塑料器皿里,插著芬芳的梔子花。濃郁的花香讓她一時沒了分寸,聽覺被一聲聲“小黎老師,看我、看我”的呼喊淹沒。

  即便如此,臉上還是掛著微笑。

  “小黎老師是一個矛盾體?!闭驹诖巴獾膹埱迤伎粗@一幕,感嘆道,“她剛來的時候,我能夠看出這個姑娘骨子里是習慣于疏離人群的,害怕小孩子會和她產(chǎn)生距離??墒?,就算她沒有笑容往那里一站,都能夠吸引孩子們和她講話。久而久之,她溫柔的一面就被激發(fā),孩子們便越來越喜歡她。”

  “我想,露露應(yīng)該也是這樣,由好奇衍生出好感,直到她完全信任了小黎,并且在交心的過程中,獲得融入集體的能力。”張清萍仰起頭,看向身邊高挑的男子。

  他沒有說話,一直看著教室里混亂的狀況,表情比剛剛在會客室要柔和很多。

  “大家……”惠黎擊了一下掌,示意小朋友們都安靜聽自己講話,“大家都做得很漂亮。現(xiàn)在迅速回到座位,老師要給這個星期的優(yōu)秀小標兵頒獎。”

  孩子們都聽話地立刻歸位,一個個筆直地挺著腰板,聽她宣布結(jié)果。

  惠黎這時發(fā)現(xiàn)了窗外的兩人,正要脫口而出的話停在嘴邊,不知該繼續(xù)進行下去,還是該走出去打個招呼。

  張園長向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她盡量忽視窗外投射來的灼灼的視線,將自己編好的梔子花環(huán)送給露露,作為她進步明顯的獎勵。

  比起沒有生命力的紙紅花,這樣一串充滿香氣的鮮花花環(huán),更讓露露感到愛不釋手。她拿到花環(huán)后,跑向教室外,直接撲向了應(yīng)墨酥的懷里。她早就注意到爸爸的到來,一直努力地在教室里表現(xiàn)出乖巧的樣子。

  惠黎也跟了出去。

  緊張的時候,細碎的動作也多了起來。

  她不知該用什么樣的眼神望向他,作勢咳嗽掩飾尷尬。

  “著涼了?”他隨口一問。

  “沒有?!被堇韪杏X耳朵灼燒得厲害。

  “首先,感謝你對露露的關(guān)心。”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與昨天判若兩人,面孔在夕陽的映襯下也泛著柔和的光。

  “另外,我們的溝通還是應(yīng)該訂立一個規(guī)矩。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我指的是與露露有關(guān)的要緊事,就請老師不要在白天打我電話了。如果實在要通話……”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掏出了一副手機,在上面熟練地輸入了一長串號碼后,惠黎感到包里傳來手機的震動。她拿出手機一看,還是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這是我的另外一個號碼,與工作區(qū)分開來。請記得下次打這個電話?!?p>  惠黎終于清楚他的來意,腦海里還回蕩著他刺耳的那句“如果沒有特別要緊的事”。她沒有保存那個號碼,直接將手機放回包里,疏離地笑道:“放心,應(yīng)該不會有特別要緊的事了。”

  他宛如看待下屬一般俯視惠黎,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緒,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那就好?!?p>  “再會。”惠黎不卑不亢地轉(zhuǎn)身,揚起的馬尾輕輕地掃過他的臉。

  他聞到了來自她胸前別著的梔子的幽香。

  經(jīng)過這番折騰,正好到了放學的時間。露露跟著應(yīng)墨酥坐上自家汽車。

  “應(yīng)先生,回家嗎?”司機向他確認。

  他沒有回答,望向窗外。

  不久,遠處走來的女子,將早上披著的頭發(fā)隨意地挽到腦后,露出飽滿的額頭,脖頸也顯得越發(fā)細長。她提著竹籃,竹籃里躺著零星幾個花骨朵兒。她的背后是西天的云彩,被晚霞暈染成層層疊疊的海的模樣。她單薄的身板,好似是從畫里飄出來的一瓣花朵。

  “走吧。”收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小女兒手里的那串梔子花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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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一個老師,始終等不來舊人寒暄的情節(jié)。

  心亂如麻,根本不適合在這種心境下練字。但明天是交書法作品的最后期限,加上專欄的截稿期限,她被突然倍增的工作量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記性有這么差嗎?”優(yōu)奈感到不可思議,反復(fù)拿手里的畢業(yè)照和眼前的長發(fā)女子作對比,“不過你真的變了不少?!?p>  久不拿毛筆的手總是顫抖,落在紙上的筆畫歪七扭八,心不在焉地回應(yīng)道:“再怎樣變,也沒到整容成面目全非的樣子?!?p>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故意要與你生分?!?p>  “本來就沒有親密過。”

  “所以,他認不出你很正常?!?p>  “我的名字在家訪表上可是用正楷打印出來的,他也看見了,不至于連名字都記不住?!?p>  “呃……”優(yōu)奈感覺到不可思議,“他失憶了么?”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地猜測著。

  這段找不到出路的對話,在優(yōu)奈睡著之后停止。

  夜深,桌上堆積了幾十張作廢的稿紙。手里漸漸找回書寫軟筆字的感覺,惠黎拿出正式的大白宣紙,行云流水般寫出爛熟于心的詩句,一氣呵成。小心翼翼地將它展開在正對空調(diào)口的地方,等待風干。

  接下來才是她正式的工作。

  惠黎習慣用原始的方式寫出初稿,第二次審閱才將文字存儲進電腦里,雖然降低了工作效率,卻能有效地記錄靈感。這樣的習慣,維持了十多年,輕易改變不了。

  最近被計劃之外的人和事完全打亂節(jié)奏,以至于在平時最高產(chǎn)的深夜,頭腦依然一片混沌,理不出頭緒。她點燃了一根香煙,走到外面院子里斷斷續(xù)續(xù)地抽著。

  這所老房子是父親單位分下來的。老公寓樓的樣式,十幾年沒有整修過,有茂密的爬山虎攀附在整個外墻上,到了夏天以外的季節(jié),它們就只剩下稀疏的根莖,滿目蒼涼。

  惠黎的家在這所老公寓的一樓,附帶二十平米的庭院。兩年前她剛搬回來的時候,一切都被蒙上塵土,死氣沉沉。她費了好一番功夫做清潔工作,刷新墻壁,清除院子里的雜草,去花鳥市場買了各式各樣的植物的種子種下。第二年的春天,有些種子給了回饋,破土發(fā)芽,而有一些就永久地沉寂在黑暗的土壤里,不知是休眠還是死去。

  惠黎坐在臺階上看著自己并未用心栽培的花草,它們自有繁盛的生命力,像是一種慰藉。

  掐滅未燃盡的煙,惠黎再次回到書房。她對煙沒有癮,偶爾心煩或者空虛的時候,才會去抽。今天的心情,兩者兼有。

  注定是一個索然無味的夜晚,惠黎不再與虛無的思想做對抗,一口氣喝盡杯中涼水,拖著無力的腳步走向床邊,在優(yōu)奈身旁安靜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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