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不平低下頭,蔥白的小手指撥弄著裙邊的綬帶,一張漲紅的臉將心中的情緒寫的明明白白。
云左見她這個樣子,依然冷冷淡淡地坐在一旁,目光帶上了些許嚴厲。
半晌,云左站起身,喚了一聲,三兩從河岸邊湊了過來,她道,“既然你不愿說,我就不逼你了?!?p> “等等!”
葉不平猛地站起來,起的太急導致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手臂親密地撞上了冷硬的石橋,疼的她眼眶都紅了
她卻顧不上管,她有一種預感,若是自己再隱瞞下去,可能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她的直覺,從小到大向來準的不可思議。
云左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葉不平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道,“嗯,我姓宋?!?p> 短短幾個字,她卻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
云左沒有說話。
“不過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像別人一樣普通地交朋友,我……”
“別說了,”云左出聲打斷。
葉不平臉色一白。
云左回過頭,嘴角上揚,眼中帶笑,一副捉弄得逞的樣子,“小平兒你還真是……哈哈哈哈哈?!?p> 葉不平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轉(zhuǎn)青,明顯處于爆發(fā)邊緣。
好在云左在葉不平發(fā)火前及時止住了笑,她心情頗好,眉梢勾如新月,“小平兒,或者是……朝陽郡主?”
葉不平吃驚更甚,“你,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了?!辈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點點頭道,“也是,畢竟是云姐姐你?!?p> 云左摸摸下巴,笑而不語。
葉不平有些沮喪地靠在了橋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去夠被風吹起的柳枝,總是差一點。
“我不是什么身份尊貴的郡主,我只是,只是……”
“我明白,”云左截斷她的話,“還記得你走的前一夜我說的話嗎?”
你既愿意叫我一聲姐姐,我也愿你能一直叫下去。
葉……不,宋不平使勁點點頭。
云左淺笑,“那就是了。對了,”她話音一轉(zhuǎn),“我今日來找你還有一件事。”
宋不平眨巴眨巴大眼睛,“什么?”
“今晚不是有那灰衣和尚來說法嗎?我們也許久沒見,今晚就一起去看燈會如何?”
宋不平眼睛一亮,笑容燦爛得像臉上開了一朵向陽花,她爽快道,“那是當然,云姐姐你住哪?晚些時候我去找你!”
云左略帶驚奇地看一眼一秒開心的宋不平,搖搖頭,“說法在揚州城外的寒山寺,到時候我們在西城門口等你便是?!?p> 宋不平雖然不知為何,但還是單純地應了。
云左做完事情,轉(zhuǎn)身欲離開。
“等等,”宋不平叫住她,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你不問我為什么要把身份瞞著你們嗎?”
云左拍了一下跳得很歡的三兩,頭也不回道,“你什么時候想說了,再說?!?p> 不一會兒后,云左帶著狗回到了那個宅子,慕容正在池塘里釣魚,離煌還是站在原地,閉著眼睛,但他身邊的氣場卻讓人難以接近。
慕容看到她的第一反應是躲,這兩天他實在是怕了那條狗了,好在不知是餓了還是怎的,三兩并沒有如往常那般撲過去咬他,只是對著他狠狠呲了呲牙,以示威信。
云左踱到他嗯釣餌旁,伸頭看了看,“這是銅魚,顏色似金,眼大如杯,樣子雖好看,卻是吃不得的,你釣來做什么?”
慕容翻了個白眼,“這不是無聊嗎?”
云左深深看他一眼,挑眉道,“你在擔心?”
他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嘴上嘟囔著,“也只有你和離煌大哥這么心大,一個遛狗一個發(fā)呆,這可是攸關(guān)生死的大事,我擔心點又怎么了……”
云左輕笑一聲,“我又沒責怪你,所以我這不是出門上保險去了嗎?”
慕容耳朵一動,魚竿都不看了,“你對那個禪主有消息了?”
云左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看了一眼遠處的離煌,喃喃道,“我倒希望這次,是我猜錯了?!?p> “什么?”慕容顯然沒聽清。
“沒事,”云左恢復笑容,“倒是今日出門遇到了朋友?!?p> “朋友?”慕容疑惑,“誰?”
“你應該也認識,我遇到小平兒了,不過她不姓葉,姓宋?!?p> “葉不平……宋,誰……”他陡然頓住。
聽到前半句還心存疑惑,葉不平他是從云左口里得知的,自己哪認識?
直到聽到她姓宋,宋不平……如果不是同名同姓又天大巧合,他認識的宋不平,只有一個。
他睜大眼睛看著云左,云左回他個肯定的眼神。
慕容張著嘴,直到風將他口中水分帶走,喉嚨里一陣陣發(fā)干,他才反應過來,“怎么會是她?”
云左一臉云淡風輕,“怎么不會是她?”
“她可是……朝陽郡主!”
“我知道,陛下寵之禁之,皇城的禁錮公主?!?p> 云左語氣無所謂,聲音中卻帶上了少有的冷意。
慕容嘆了一口氣,語氣沉重,“當年統(tǒng)一中原之戰(zhàn),真正的戰(zhàn)爭只持續(xù)了五年,世人皆道是我鎮(zhèn)北軍勢不可擋。
卻少有人知道,西北的西涼國,雖氣候惡劣,國家很小,卻個個都是天生的戰(zhàn)士。西涼的燕云騎,論同等兵力的戰(zhàn)斗力,甚至還要強于鎮(zhèn)北軍。
若是西涼當年竭力反抗,統(tǒng)一中原戰(zhàn)爭至少要再推遲兩年。
可也只是推遲兩年而已,無論是軍力、武器還是將領(lǐng),西涼都落后太多,西涼雖是冰原草地上的雄鷹,卻也必定抵擋不了大勢所趨。
那任國主心懷悲憫,不愿國內(nèi)百姓徒受戰(zhàn)亂之苦,于是親自向大將軍顧北熊獻上玉璽,就此,不戰(zhàn)而降。
軍隊入西涼都城平京那日,國主宋知南牽著王后從城墻上一躍而下,以身殉國。
向來不茍言辭的顧北熊評論,這北方的凜冽山水還是澆出了幾把傲骨。于是違禮制厚葬了兩人,事后還得了個不痛不癢的懲罰。
那一日西涼王室盡散,只留下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姑娘,得天子親賜名號朝陽,封為郡主。
你知道,燕云騎雖散了,但他們的公主就是他們的魂。因此陛下十六年來從不準許宋不平踏入燕州,原西涼國舊址一步。
將她養(yǎng)在洛陽,名為寵愛,實則監(jiān)視。跟她牽扯上,你只會更加危險,你不會不明白!”
云左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抿唇一笑,“我記得有一年宮中宴席,那時一眾皇子公主,郡主世子各個都樂意親近皇帝。
只有一個四歲的小姑娘,獨獨對你家老頭笑得最開心,還爬到他身上把他蓄了好幾年的胡子拔得參差不齊,老頭又是喜歡又是生氣,喜歡那個小家伙,然后回去卻罰你抄了五十遍的治國策。
你不是這么多年還在記仇吧?”
慕容扶露瞪她,眼角眉梢都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