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平現(xiàn)在住在李府的別院,李府是揚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勺子都用金子做的那種。
小道消息他控制了大半個揚州北上運河的貿(mào)易,富的流油。李長安也是個務實磊落的主,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暴發(fā)戶氣質(zhì),吃的穿的用的怎么貴怎么來,絲毫沒有一點附庸風雅的覺悟。
李長安雖是個商業(yè)奇才,他的兒子些卻都是地地道道的紈绔子弟,揚州城里仗勢欺人、違法亂紀的事也沒少干。
但誰都敢怒不敢言,李長安每年進貢到官府里的銀子大把大把的,官府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且他脾氣火爆,兒子在外惹事,解決是一回事,回到家一頓毒打那也是少不了的,再者他嚴令不許自家人沾上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
是以李家的紈绔雖然平常愛調(diào)戲個良家婦女,包個場子趕人,偷偷叫人將不順眼的“崽子”們打一頓……卻好歹沒犯下什么大事兒。
他家的三少爺,叫李必行,是李長安最小的一個兒子,今年二十,雖然李大商人在他的名字里對他寄予厚望,但委實是信錯了人。
李必行雖然生得人模人樣周正得很,卻最是草包一個,生平最愛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他有坊間名言:女人最是這世界上讓人沉醉的白月光、拂面風、心頭痣。
雖然在他這,每日清風不息,月光千種白,心頭估計更是已經(jīng)被各種各樣的痣給戳成燒餅。
但他臉皮也厚比城墻,哄得花樓里那些姑娘們心花怒放,真真可算的上是個“情種”。
為什么朝陽郡主會住在他家,這也得益于李長安的眼光毒辣,早早就察覺到朝廷對揚州這塊富庶之地的垂涎,每年往洛陽進貢的各種珍奇特產(chǎn)數(shù)不勝數(shù),舔得比誰都快都徹底。
皇帝高興,封了他個皇商的名號,從此李家更是如日中天,要不是還有一個駱爾日在揚州根深蒂固,他可謂就一家獨大了。
這次郡主下?lián)P州,就把他給想了起來,皇帝口諭,郡主的身份保密,因此不能另派人手保護,責令他務必要照顧好郡主,不得有失。
李長安雖然表面暴躁,其實精得跟個千年老妖怪一樣,關于朝陽郡主的事知道的人雖然不多,那不多的人卻正好包括他。
皇帝常年讓她待在洛陽,卻在她十六歲這年把她放了出來,這其中用意足以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他想著反正自家老幺愛美人,就跟他說是一遠方親戚家的女兒來探親,讓他去接待郡主,順便探探朝廷的用意,最后的結果也未可知。
誰知李必行沒得到多少青睞,倒是把自己搭進去了,說什么原來世間真有一見鐘情這回事,這幾日連常去的風月閣都不去了,老老實實待在府中,不知為何竟然學起了練劍。
正如此刻,李府大得嚇人的院子里,李必行換了一身清簡裝束,拿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寶劍,一招一式活像個耍猴戲的。
他旁邊還站了個面色緊繃,眉頭緊皺,穿得很有高手風范的中年人,估計就是那少爺請的師傅了。
“他還挺有毅力。”
鬼金晃著一雙被緊身黑衣勒出的纖細的腿,坐在李府對面房屋的屋頂上,遙遙看著李府院中兩個小人。
“可惜一看就沒資質(zhì)不說,起步也太晚,不成不成哦……”
她說著說著沒了興致,于是百無聊賴地開始數(shù)天上的星星。
此刻天邊還有夕陽余暉,青的藍的紫的混在層層疊疊深橘色的云里,那些極亮的星辰已經(jīng)露出了蹤影,遙遙落在天空上。
她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坐在一旁全神貫注盯著李府的柳土,“哎,你說這么個廢材少爺,閣主有必要讓我們盯著他嗎?就他這個調(diào)調(diào)的,想也不可能娶到不平姑娘的?!?p> 柳土咕噥了一聲,沒反應。
鬼金單手撐在身后,在她腦海里天空上南方的星宿逐漸亮起,南宮朱雀,主火,性毀滅。
柳土突然碰了碰她。
他總是戴著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只有一雙眼睛露了出來,此刻光線明亮,面具下紅色的瞳孔暴露無遺,是不詳?shù)念伾?p> 鬼金笑得露出了牙齒,她大手一拍摟住他的肩膀,活脫脫一江湖女流氓,“哎呀,我沒事的,阿土別擔心?!?p> 柳土嫌棄地把她的爪子從身上扒拉了下去,重新盯向那個銅錢氣都飄散到十里之外的李府。
李必行雙手劃拉了一下手中銀劍,滿頭大汗,轉(zhuǎn)身的時候用力過猛,身子一歪,被劍勢帶得止不住身體,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他很快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順便給自己糊了個可笑的花臉,還想繼續(xù)。
“少爺,今日的訓練可以結束了?!币慌缘膸煾涤U了眼天色,終于開口將李必行從苦海中拯救出來。
李必行重重喘口氣,“終于結束了,累死小爺我了?!彼呎f邊把劍往地上一扔,那柄華而不實的銀劍鐺地呻吟了一聲,看得師傅眼角一跳,這可是花七千兩銀子買來的劍!
李少爺丟劍穿衣一系列動作做的瀟灑無比,他一聲大笑,“哈,等本少爺將這套破天七劍學會,那小丫頭還不得乖乖送上門來!”
一旁的師傅汗顏。
“哼哼,什么破天七劍嘛,我看啊,是破~天七劍吧?!?p> 這聲音頗有點陰陽怪氣,聽得讓人很不舒服,師傅臉色一變,看著從大門處走來的一人。
他遠看就像朵張牙舞爪的霸王花,穿著一身有些辣眼睛的粉紅錦衣,近看卻發(fā)現(xiàn)此人可能是在嚇人和惡心人這方面花了大功夫的。
那身粉紅不說,他臉上涂的跟無常鬼似的白面和沖鼻的香粉直惹人皺眉,若是一好看點的姑娘還罷了,偏偏這人長得五大三粗,而且說起話來還偏要擠眉弄眼,真的是時時刻刻挑戰(zhàn)著面對他之人的忍耐底線。
李三少爺皺了皺眉,出離冷靜,“李必書……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名下的一家當鋪,兩家成衣店這個月都虧了吧,要是被爹知道了……嘖嘖?!?p> 他認真打量了自家二哥的一身奇葩裝束,“你這些香啊粉啊的,全都得被他老人家扔井里去。你還有時間在這管我的閑事?”
李必書面皮抖了抖,落下好些白粉。
李必行離他遠了一點,不知是否因為陽光漸漸消失,他的聲音竟然帶上了一些讓人無法抗拒的冷意,“想讓我?guī)湍悖蛣e給我擋路!”
李必書臉色一變再變,只是被他那張臉上的粉蓋得看不出來,他重重哼了一聲,還是扭著腰讓開了路。
李必行立馬笑容可掬,“多謝二哥,那師傅,我先走啦?!?p> 不待任何人回答,他已經(jīng)匆匆離開,漸漸消失在了兩人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