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真的是很奇妙,瑞萍也不知道自己和家誠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家誠是瑞萍的高中同學。記憶中家誠總是很靦腆,無論何時總是微笑的樣子。
那一次學校組織學農(nóng),在動員大會上。瑞萍、月蓉和其他幾個女孩子坐在家誠后排的座位上。大會還沒有開始,瑞萍和幾個女孩子在一處,大概說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都大笑起來。那笑聲像是有些穿透力一般,就在那時默默坐在前排的家誠突然轉(zhuǎn)過頭去,他看見了瑞萍。
那樣快樂明媚的女孩,笑聲朗朗,有種感染人心的熱忱。他是內(nèi)斂而靦腆的人,平時又不善言辭,突然被這種活潑和熱情感染了似的,他忍不住回頭多看了瑞萍幾眼。后來他才知道瑞萍就是他的同班同學,他每天放學都會經(jīng)過瑞萍家的門口。
那個時候,每天放學,瑞萍和月蓉肩總是并肩走在校園的林蔭路上,家誠就總是推著他那輛二八的飛鴿牌自行車跟在后面。他常常和瑞萍她們保持著一段距離,不遠也不近的。直到瑞萍進了家門,家誠才飛身上車,篤悠悠地騎著他那輛飛鴿牌自行車慢慢遠行。
家誠有些偏科,他的英語很不好。下了課他總是跑到瑞萍的桌前,想問瑞萍題目。他常常來來回回地在瑞萍桌前走來走去,有一回晃得瑞萍實在心煩意亂。
瑞萍卻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懂的,盡管問好了。”瑞萍是班里英文最好的同學,這是眾所周知的,就像家誠喜歡瑞萍也是眾所周知的那樣。
家誠像是得了某種鼓勵似的,但仍舊漲紅了臉,問起一道英文題目。那時候正是臨近放學的時候,教室里原本是鬧鬧渣渣的,因為家誠問了瑞萍一道英文題目,教室卻突然卻安靜下來了。
隨著瑞萍耐心和氣地給家誠解釋題目的聲音響起,教室里居然越來越安靜了。等到講到后面,瑞萍感覺自己不是再給家誠一個人講題,而是給教室里剩下的所有同學講題似的。
大概家誠率先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本來他還有很多的問題要想瑞萍請教。但是他卻突然不好意思問了。他仍舊漲紅了臉,急匆匆地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連瑞萍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弄懂他剛才向自己詢問的那個問題。在幾個男孩子的哄笑聲中,家誠逃跑似的的先回家了。那是家誠第一次沒有送瑞萍回家。
那一次,一個喜歡瑞萍的男孩子在瑞萍的鉛筆盒里放了一只蟲。家誠看著他們趁著上體育課的間隙,躡手躡腳把那只小小的,長著眾多的小腳的爬蟲放在瑞萍的鉛筆盒里。他們又怕鉛筆盒蓋得太嚴實,把那只爬蟲悶死,又悄悄的把用一只筆支撐著鉛筆盒的盒蓋。
家誠看他們走得遠了,也悄悄地潛入教室,剛準備把那只蟲從鉛筆盒里捉出,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原來是剛才的那群那男孩子中的一個,他大聲說:“我的事情不要你管?!?p> 就在這時,操場上集合的哨聲想起,家誠無奈地跑向操場。他想起那只扭動著肥胖身軀的爬蟲,不由得替瑞萍擔心起來。集合整隊完畢后,老師又啰里啰嗦的說了一大堆話,才散場。等到他飛快的跑回教室時,令他擔心的一幕仍然發(fā)生了。
在瑞萍打開鉛筆盒的那一瞬間,那只肥胖的爬蟲蠕動著身軀顯出張牙舞爪的猙獰模樣。瑞萍驚呼一聲,逃也似的跳開。她神情緊張,臉色蒼白,語無倫次,幾乎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彼時上課鈴聲已經(jīng)響起,老師出現(xiàn)講臺的前面,望著鉛筆盒里的蟲,老師厲聲問道:“是誰干的,把它處理好?”教室里的空氣是凝滯的,大家都沒有作聲,連剛才那幾個真兇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置身事外似的。
這時候,家誠卻默默地站了起來,他走到瑞萍的桌前,先靜靜地看了看瑞萍,再小心地拈起那只多腳的爬蟲,把他扔向窗外,然后從容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誰都知道,依照家誠的性格他不可能做出這樣調(diào)皮搗蛋的事情的。
老師看到事情已經(jīng)解決,教室里也已經(jīng)安靜下來,并沒有繼續(xù)追究,于是開始上課了。下課后,瑞萍從家誠身邊經(jīng)過時,感激地看了家誠一眼。那一眼卻讓家誠心滿意足。
家誠自始至終沒有向瑞萍說過什么,在他心底里隱秘的一角,始終藏著對瑞萍的那份懵懵懂懂的情感。這樣的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他們各自畢業(yè)。而林蔭道上的那一段默默相隨和教室里那一幕幕溫情過往卻沉淀在家誠的心底里,隨著時光的流逝卻歷久彌新。
后來他們各自工作。這么多年過去了,家誠成為了一名中學老師,每每從市廣播站傳來瑞萍那抑揚頓挫的聲音,是家誠最快樂的時光。他為她能有今天而默默高興,但是他也清醒地意識到,瑞萍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她一直走在他的前面,無論他怎樣努力奔跑都趕不上她的腳步,她始終像太陽一樣光輝耀眼,讓他黯然失色。
他的尋常普通在她面前顯得相形見絀。但他每每想到,自己能和她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呼吸著這個城市同一種空氣,甚至能每天聽到她富有感染力的聲音,他就雀躍起來,仿佛又重新?lián)碛辛四撤N生命的活力一般。她是他心底里永遠的念想,她是他內(nèi)心里唯一的奢望。
但是雖然他們在一個城市生活,很奇怪他們雖然都回到了自己從前生活過的城市,但是他們卻從來不曾相逢過。他只從同學那里聽說過關于她的消息,她結(jié)婚了,她到電視臺工作了,她又離婚了。他因為她的結(jié)婚而失落悵惘,他因為她的晉升而欣喜快樂。當他聽到她離婚的消息,他的心底里又升起一縷縷的希望來。
舊歷年前夕,家誠去師部商店給媽媽買衣服,他的口袋里揣著新發(fā)的工資。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終于看到一件合適的,無論是款式還是顏色,他都覺得滿意。
正當他準備買時,卻聽到售貨員說:“不好意思,這個款式這個尺寸就剩一件了,但是已經(jīng)有人看中要買了?!彼麆傄f些什么,卻愣住了,一個女子從遠處走來了,她看上去雖然不如從前那樣神采奕奕,但是她依然讓家誠看到了從前那個瑞萍的影子。
“你......,你不是家誠嗎?”她的臉上露出欣喜和驚訝地神情,他依然那樣瘦削,高大,白凈而溫潤。
“嗯,是我,瑞萍。這么巧,居然在這兒遇到了?!彼粗难劬Γ约旱难劬飬s有一絲驚喜和慌亂。瑞萍就這樣出現(xiàn)了,再一次出現(xiàn)在家誠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