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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碧如南

第十一章 憂傷以終老

江水碧如南 草門柬 2029 2019-08-20 23:51:43

  母親輕嘆一口氣“…你父親求學(xué)五載,這五載情意深厚呵!…于她眼中再容不得旁人,你父親眼中又何嘗不是…”

  “伯父呢?伯父的學(xué)識也是很好的!”我心下有些惱

  “江兒的父親太踏實、太實誠了,哪像你父親那般古靈精怪!”母親憔悴的面容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整間書房忽爾亮了起來,一直隱匿于暗處的那些書架上的書,筆海中的筆,俱都隨著這亮光著魔般一一顯形。尋這光亮的來處望去,只見一抹斜陽正正現(xiàn)身于敞開的窗外,凄迷、絢爛的猩紅透過四方的窗框,盡情渲染著整個書房,那副水墨殘荷圖也被照耀著亮晃晃的,頹唐的墨色鍍上了金燦燦的猩紅,直教人心驚。

  一瞬間,只覺著這書房似孤孤立于世間,再與旁的無干。

  回轉(zhuǎn)身,見母親被亮光晃的瞇住眼,依舊瞅著那幅畫。我俯著身,已是腰膝酸軟,索性蜷坐于地板上,靠向母親,母親的手仍是被我牢牢捂住,也已漸漸有了溫度。

  “娘,他們終究被分開了,是么?”

  “是!…終究…還是被分開了…”

  “是祖父不同意么?”

  母親搖搖頭,嘆息道:“不是…是那位老先生…既是滿腹學(xué)問,自然要著書立傳的…不知是寫了什么,總是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誣他言辭中譏諷朝政,那是多大的罪名?。×r被打下了大獄,還牽連了整個書院,說是要徹查協(xié)從,焚毀書稿…一時間人人自危,更無一人敢多說半句話…只你父親和江兒的父親,他二人向來情同手足,如親兄弟一般,心志如一,還自四處奔走,為老先生洗刷罪名??墒怯钟姓l會在那時候出頭呢?…反倒坐實了他二人的協(xié)從之罪…消息傳來,急壞了兩家老人,只道他二人上山求學(xué),怎地惹禍上身?…待弄明白來由,急忙想方設(shè)法,托人使銀子,奈何他二人與那位先生交厚,尤其你父親,整個書院都知曉!誰敢應(yīng)承幫忙…最后,還是那位老先生自己站出來,承認他對朝廷心存不敬,而這兩個學(xué)生,實屬年幼無知,被他蠱惑…”

  隨著母親的訴說,窗外的光亮一點兒一點兒的隱沒,屋內(nèi)又再次歸于暗處。

  “…此言一出,那些收了銀子的人,方才躥了出來,替他二人說話…就這樣,他二人給放了出來,卻是今生空有志向,再不可能入仕了…兩人一出來,便急著四處找尋老先生女兒的下落,還好是個女兒家,若是個男兒,遇上這事,那牽連的…只怕就是同老先生一般被斬首了…因是女兒家,官府也沒多上心,只是沒籍為奴…書院中一位好心人,在她移送官府的前一天夜里,偷偷將她放跑了…多少人在找她,終被你父親找到了,不敢?guī)丶?,只能另尋了地方安置,而她卻不愿連累你父親,留下這幅畫,悄然離去…”

  我再次望向那幅畫,層層暈染的墨色,宣泄而下,染的滿室幽暗,如彌漫父親一生的傷痛。

  我與母親就這樣靜靜的坐著,不再言語…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我在心中默念這句詩,恍然有所醒悟,問母親道:“娘,難道離兒的名字…”

  母親點點頭:“…是?。 镆彩沁@么想的…”

  “太太,太太在里面嗎?”忽聽得屋外春媽媽的聲音在呼喊。

  母親回道:“春兒,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一盞燭火晃悠悠引著春媽媽進得屋內(nèi)。

  這時才發(fā)覺屋內(nèi)已是暮色深沉。

  “太太,該用晚飯了!姑娘也在??!清兒她們還在四處找尋姑娘呢!”

  “??!…”我正欲起身,卻是蜷的太久了,一伸腿,便疼得叫了起來…

  “南兒!…”

  “姑娘!…”

  “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哎呦!…”

  “慢點兒!南兒!是為娘不好,怎地就沒想到,讓你起來坐好呢!…”

  “慢點兒!姑娘!慢點兒,慢慢來就不疼了…”

  在母親和春媽媽的攙扶下,我慢慢站了起來。

  三人一行,慢慢走向屋外。

  從來不曾想過,戲文里的情形竟然會發(fā)生在極親近之人身上,尤其是父親,雖有滿腹學(xué)識,卻一向寡言少語的父親。只有與伯父斗酒論詩時方顯出真性情的父親,竟也有如許細膩的情深。

  卻偏偏不是給予了他唯一的妻室,我的母親。

  只覺著又是感慨,又是傷心,在重重矛盾中,我的夢魘便開始了。幾乎夜夜無法安睡,入睡難,睡著了便是各式的惡夢接踵而來,揮之不去。

  恍惚中,我置身于江邊,急急奔走,烏云壓頂?shù)奶?,似有大雷雨要來,江邊上的蘆葦被狂風(fēng)吹得一順向后倒,蘆葦尖兒低低的直垂入水面。

  我便奔走于蘆葦叢中的一條小徑,愈是著急,腳下愈是邁不開。

  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竟著一身長長的深色衣裙,深色裙擺長長逶迤于身后,而內(nèi)襯的白色裙裾卻似極窄,束的我邁不開腳步,心中卻是那樣急,似乎急著要去見誰,再不快些,只怕是見不著了。

  風(fēng)那樣大,吹得我眼睛幾乎睜不開,兩只寬大的衣袖,被風(fēng)吹得鼓鼓亂舞,似要拽住我。

  迷蒙中,身邊不再是蘆葦叢,換成了一片殘荷,枯槁羸弱,被狂風(fēng)吹得四處飄零,竟似發(fā)出哀哀鳴叫。

  我迎風(fēng)狂奔,五內(nèi)如焚,仿若要與極親近之人訣別,再不快些,就見不著了,而這一別,恍如再無相見。

  隱隱約約,前面確有一個人影綽綽,并不真切,仿佛一身青衣。

  我胸口一熱,眼淚已搖搖欲墜。

  待那人回轉(zhuǎn)身,卻是他!

  那個我極牽掛的人!…

  每每被清兒、靈兒搖醒,總是淚流滿面,心痛難耐。

  他在哪兒,為何還不歸來?究竟何事牽絆著他?竟忘了許我的歸期…

  不敢將夢說與她們聽,生怕這一說,便成了真。更不許她們說與母親知道,生怕母親在重重傷痛之后,更添一重擔(dān)憂。

  只將自己緊緊蜷縮在錦被中,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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