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懶得計較這許多,如何穿衣,終究是她的喜好,如同我也不喜,別人過多指摘我的穿戴嗜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小丫鬟上了茶水,便守在門口。靈兒杵在我身后,一副護著我的模樣。
我怔仲著不知說什么,依舊是離兒先開了口道:“聽說姑娘在給太太做衣裳,姑娘越發(fā)能干啦!若是有什么我能幫上的,姑娘言語一聲,粗使活計約莫還能幫幫姑娘…”
“看離兒姑娘說的!粗使活計不是還有我們!”未等我開口,靈兒已搶著回了。
我回首看著靈兒,她低下頭,不言語。
“是我管教不好,倒教離兒姐姐見笑了!姐姐見諒!”我轉(zhuǎn)頭急忙向離兒道歉
離兒急忙搖頭道:“靈兒說的對,是我…”
我忽的想起一樁事,便道:“姐姐這些日子,可都一直吃著那位老郎中的藥?那藥是要堅持吃的!”
離兒愣了愣,柔聲道:“謝謝姑娘!吃著呢,前些日子,冬媽媽還來問,說是藥完了她再與我請郎中,姑娘放心!”
我點頭道:“老郎中那時就說過,姐姐這病癥不是二、三副藥就能好的,姐姐可別忘了,吃完就請了郎中來,這位老郎中是常來家中的,這病癥如何,他會與您如實說了,您要聽他的…”我這…應該是沒話找話呢…
離兒眼神如水,柔柔望著我,似乎有些許沒想到,我會嘮叨這許多,臉頰漸漸泛起一層粉紅。
一時間,我不想看到她了,長這么好看干嘛!我不想和她說話了…我想回去了…
只是…不能這樣任性的…我只能垂首不語…
只聽得離兒道:“姑娘也要好生保養(yǎng)!…前幾日去給太太請安,太太說起,過了中秋,要去舅老爺家住些日子,還問我去不去?我就不去了,姑娘陪著太太去吧,我就守著家里,姑娘有什么要做,盡管囑咐我,我在家里也沒什么事,能幫上太太姑娘一點半點也好?!?p> 我點點頭道:“待我問了娘,在與姐姐說吧!還有些日子的…”
“是啊,太太帶著姑娘出門,只怕也要收拾些日子,倒也不急?!彪x兒頓了頓,又問道:“姑娘可是要與秋媽媽說做菜,我先回去吧!我改日再來問問秋媽媽…我只是想看看,中秋只怕秋媽媽會忙,想著來幫個忙…我改日再來吧!”說著,離兒便起身欲離開。
我急忙對她道:“離姐姐!您別急著走,我也是來問問秋媽媽,中秋要做什么?我也是想著來幫忙的…”我說完就有些后悔了,我干嘛和她說這些?!…
回到屋子,我就直奔稍間,門簾一拉,往榻上一躺,我身后的靈兒…會不會氣得都想打我了,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我竟與離兒約好了去廚房幫忙…
這些日子我一直忙著給母親做裙子,清兒要顧著我,還要看顧著屋子里的事,都是靈兒在秋媽媽那里守著,就是為了不讓離兒在廚房占一席之地。
今日倒好,我這樣同她約定,簡直就是伸手一把拉了她去廚房,與拱手讓她一席之地有何異?
靈兒就在我身后,再沒說過一句話,我卻覺著,那只是在離兒面前,她忍著沒有發(fā)作而已。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想與她鬧翻,就是覺著應該與她和睦相處。如今似乎和睦了,與她一分開,我就別扭不已…
我不知道靈兒和秋媽媽,今天會不會被我氣死了,她們做了這么多,而我今天做了什么…
我覺得我沒臉見她們了…
而他說的那句:“那年磕到門上的地方還有點疼!”
我得去看看,我想,我是明白了,但是,他當真…
“吱呀”一聲很輕,我急忙閉上眼睛,靈兒忍不住了吧…
卻聽得清兒的聲音喚我:“姑娘!姑娘,別睡了,別晚上走了瞌睡睡不著!”她拍著我道:“靈兒一進門就對我發(fā)了一通牢騷,我好容易安撫了她,就在想,我們姑娘只怕比靈兒還難受呢…”
我睜大眼睛,翻身看著她,問道:“靈兒怎么說的?”
只見清兒嘴角含笑,那笑意卻似在嘆息,看的我心里一緊。
我也在嘆氣,都明白,可那又怎樣?許多道理我們都懂,依然做錯,我在想,今日若是重來,我還會這樣嗎?我想我會的…仿佛我只會這么做…
清兒伸手幫我順了順發(fā)角道:“姑娘最是大方,不是那等眼力淺的人。離兒姑娘雖說不是太太親生,也是家里的姑娘,您的姊妹。自然不能因為那些人嘴里,胡言亂語的由頭,您就與她生分了。姑娘要約人一同去廚房,準備中秋吃食,約了離兒姑娘再好不過。”說完,她笑盈盈看著我。
我哽住了,我們都知道,我不是她說的那樣…我看著她,一時間竟無語…
清兒伸手自塌幾上端了茶盞遞與我道:“前面那些話是春媽媽說的,春媽媽說,姑娘自打知道離兒姑娘的親事,就一直傷神,卻從未與離兒姑娘交惡,就是言語上的不堪,也不曾有過,要說姑娘善良過了,倒叫一些人覺的軟弱可欺。其實姑娘小時,雖是淘氣頑皮,心底卻最是軟和。而世人愚昧,只道您這樣良善之人可欺。故而太太和老爺早些時候,這邊叫春媽媽時時教導我,那邊打小也縱著靈兒的性子,就想著有我們在呢,誰能欺負了您去。大事自有老爺和太太護著您,即便嫁人,也必是要找能護著您的人。我和靈兒只要能在身邊看護著您,不叫那些宵小作祟就好?!?p> 我抬了茶盞吃著茶水,不管她們怎么說,我其實…確實…是軟弱可欺的,只是還好…離兒如今,尚且沒有欺我而已…
估計一家人都在替我愁,忍不住問道:“春媽媽還說了什么?”
清兒嘆了口氣,坐直了說道:“媽媽還說,別以為姑娘沒有脾氣,菩薩還有怒目金剛呢!待姑娘再遇上些事情,這脾氣早晚知曉怎么發(fā)作,所以啊,還要我們小心伺候才是!”
我忍不住道:“可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心里卻有個聲音在說,只怕由不得我…
清兒卻笑道:“姑娘小時最不愛吃菘菜,說沒味道,可如今不也時常吃?加了開洋的菘菜,姑娘如今也喜歡呀,雞湯菘菜更不用說了,是吧?”
我無言以對了,人就是這樣長大的,就像他明明很愛吃甜食,卻在漸漸長大后,幾乎不再碰甜食…
這一天,終將無聲無息、混無知覺的,到來…
真要明白過來,恐怕只能在多年后,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提醒著我們,曾經(jīng)的年少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