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衣袖又抹了抹眼淚,扯了帕子吸了鼻子道:“是么?他們沒說我呀?”
迎兒急忙點(diǎn)頭道:“是呢!沒說你!是說獨(dú)孤公子,說他欺負(fù)你…”
我看著迎兒,不解道:“說他欺負(fù)我?”
迎兒越發(fā)忙著點(diǎn)頭道:“是啊!說他攔著門,不許您出來,撕扯您的手臂,把您按到椅子上!…”
迎兒停下,捂著嘴,大眼睛滿是驚恐的看著婁婆子,婁婆子卻把頭轉(zhuǎn)向一邊…
原來已經(jīng)傳成這樣了,倒也還如實(shí),只是即便如實(shí),也是如此的不堪…我竟已如此的…不堪!
一時(shí)間,屋子里安靜的,我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喘息聲,心跳聲…
“娘子,我打了熱水給您盥洗下,舒服些…”婁婆子柔聲道,迎兒立即應(yīng)聲:“我去!我去!…”沒說完,人就跑了…婁婆子也去了耳房準(zhǔn)備…
脫了外衫,盥洗了,我鉆進(jìn)被窩,整個(gè)人愈發(fā)渾渾噩噩,漸漸竟有些昏昏沉沉的犯迷糊…
恍恍惚惚,我聽見了他的聲音,很是驚怒道:“獨(dú)孤!…他來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我緩緩清醒了些,他回來了!為何不進(jìn)來?為何不來看看我?他在做什么?
我想起身,只是渾身軟,沒氣力,忍不住喚道:“清兒!…”這個(gè)名字那么熟悉,以至脫口而出,卻又仿佛好久沒有出現(xiàn)…
“南兒!”是他的聲音,隨著一縷光,終于進(jìn)來了,屋里怎么這么黑,我都看不見,良久,我才看清,他是掌著燈進(jìn)來的,天竟已黑了!
他坐在床邊,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輕嘆一聲道:“獨(dú)孤可傷到你了?傷到了哪里?”
我搖了搖頭道:“他沒有傷我,只是氣急敗壞的發(fā)了脾氣…”我似乎有些不記得了,只是整個(gè)人說不出的昏沉…
他細(xì)細(xì)看了我道:“沒傷著就好!若是覺著哪里不舒服,就與我說,那郎中也該回來了,十五都過了,我去叫了他來,給你看看!”
我想伸出手,卻發(fā)現(xiàn)雙臂一抬,就酸痛不已,想了想,方才想起,獨(dú)孤拽緊我的手臂那時(shí)候,只怕還是傷到我了…
“怎么了?”仍是叫他發(fā)覺了,我忍不住道:“手臂疼…”我慢慢將手臂伸了出來,疼死我了!
他冷著一張臉,幫我拉起衣袖,果然一圈青紫,還看得出指頭印,他抿了抿嘴,冷聲道:“你去見他干嘛?!你干嘛要去見他?你看看,傷成了這樣??!”
我愣怔看著他…他在發(fā)我脾氣?…他在兇我?…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他起身,翻箱倒柜找東西,臉色一直陰沉…
他再次坐到床邊,我才看見,他拿著襄媽媽給我們的藥酒,拉開我的袖子,替我抹了藥酒,藥酒太冷,我哆嗦了一下,他毫不猶豫的開始給我揉,我忍著不哼出聲,卻渾身疼的直打顫,眼淚忍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他忽的松了手,起身快步出了屋子,我看著被他放在一邊,拉開袖子的胳膊,慘白慘白的肌膚上,一圈青紫,在昏黃的燭燈下,竟有些驚悚。
半晌,隨著一陣腳步聲,聽見婁婆子的聲音道:“娘子!娘子!先生叫我來給您揉揉…”說著,已進(jìn)了東次間,一見這陣仗,就明白道:“是這個(gè)藥酒吧?我來揉開了就好,您忍忍??!”
我只覺煩躁,依舊按耐著點(diǎn)了頭,婁婆子拉起我的手,再次抹了藥酒,依舊是冰冷的,婁婆子手勁兒比他的大多了,一陣陣的酸疼,折磨的我渾身哆嗦的厲害…
待婁婆子停下,我已經(jīng)渾身是汗,滿臉淚水,依舊在床上打著顫,竟是停不下來了…
婁婆子又拿了熱帕子給我擦臉、擦身子,幫我換了衣裳,又喂我喝了水,再次扶我躺下,我這才漸漸緩過來…
“娘子想吃什么?我熬了粥,山藥粥可好?”婁婆子替我掖著被角,問我。
我哪里有胃口吃什么!搖了搖頭…閉著眼睛,我只想就這樣躺著…
聽的身旁的婁婆子嘆息道:“哪能不吃呢?吃了身子才能好起來??!我去盛了來,娘子好歹吃點(diǎn)!”
我想拉著她,卻一絲力氣也無,手指頭動了動,沒氣力出聲,只能任由她端了托盤進(jìn)來,我聞見了糟貨的味道,那微微的酒香,在今日卻是如此的令人欲嘔,我急忙捂著嘴,指了指那碟子糟貨,轉(zhuǎn)了頭…
婁婆子忙到:“娘子是聞不得這味道?哦哦哦!我端出去,端出去!”聽得她腳不點(diǎn)地的跑了出去。
我依舊覺著屋子里還是這股子味道,強(qiáng)壓著心煩欲嘔,聽得腳步聲進(jìn)來,那腳步聲…
“南兒,可好些?我扶你起來,這粥婁媽媽熬的軟糯,好歹吃些,別空著肚子,該難受了!”果然是他!一如既往的柔聲與我說話,可我卻絲毫覺不出暖意,心底莫名的厭倦…
我依舊躺著,不想見他,不想聽他說話…
良久,我都沒聽到他的聲音,他似乎在盛粥,又是輕輕攪拌的聲音,再過了片刻,那味道似乎散了些,沒那么難受了,我緩了過來,漸漸聞到了粥的香味兒…
“南兒!別生氣了,是我不好,起來吃點(diǎn)粥,好么?”他柔聲哄我道:“你聞聞這粥,多香??!”
我這才想起,轉(zhuǎn)過頭問他道:“你吃了沒?”這時(shí)候,應(yīng)該吃了。
他果然點(diǎn)頭道:“吃了!適才婁媽媽給你揉藥酒的時(shí)候,我就先吃了的,來!好南兒!我扶你起來!”
聞著粥的米香味兒,我也真是有些餓了,任由他扶我起來,喂了我吃粥…
這一晚,我們都沒再提白天的事,也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各懷心事,躺在一張床上…
他去請了郎中,郎中卻沒有回來,我恍惚記得郎中走時(shí)說的是一個(gè)月,提醒了他,他卻大發(fā)脾氣,這是怎么了?怎么變得如此難以說話?…
過了年,天氣就漸漸暖和起來,婁婆子和迎兒都說一日比一日暖和了,要我來院子里坐坐,曬曬太陽,我卻懶得動,仍舊躲在屋子里…
晚間吃茶,我們竟也無話可說,這一晚,他重重嘆息一聲問我道:“南兒,那日你為何要去見獨(dú)孤?”
我知道這件事一直梗在他心里,而他的梗也梗在我心里,我看著他道:“自我們出來,獨(dú)孤一路幫著我們安頓,我不管他究竟是何心機(jī),我們終究是在他的幫襯下,才在這里安了家的…”
他冷哼道:“你不會還以為他是好心吧?”他怎么變成這樣了…
我強(qiáng)撐著道:“不論他的初心是何模樣,我們終究受益了,這是事實(shí)!”
他冷著臉,瞪著我道:“所以你就去見他?”
我與他,這是再難說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