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耐著性子與他道:“你也聽了婁媽媽和迎兒說的吧,我和她們?nèi)チ算y樓,出來就見到獨孤,獨孤說,約了你見面,還說你要回來帶上我,就勸我與他一起等你,免得你再跑一趟…”
“你就信了?你不叫迎兒或者婁媽媽來問問我,你就信了?”他的聲音冷的叫我發(fā)顫。
“是的,我信了!因為他一直都在幫著我們,并不曾害過我們…”我依舊耐著性子。
“到現(xiàn)在你還在為那人說話,他都害你成這樣了,你還說他沒有害你?!”他越發(fā)的惱了。
“我說的是之前,是這次見面之前,那時候,我只知道你們不來往,并不知為何?你們之間究竟怎么了,我不知道!你從不曾與我說過!我是這次才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之前我不知道!”說完,我起身離開西次間,我不想與他說話了…
明明是他識人不明,我不忍心怪他,他反倒來惱我,我滿心委屈,不再與他說話…
每日早晨,他悄悄的起來,不再叫醒我,我明明醒著,也裝睡,不愿再幫著他梳洗穿衣,直到他出了門,我才慢慢起身。
晚上,我沏了茶端給他,就回東次間,做針線也好,打絡(luò)子也好,總是與他,人各一間屋,一連幾天,我們都沒有說過話…
長這么大,這是第一次…
兒時不懂事,鬧脾氣,使性子,即便他不來哄著我,旁邊也有人來勸…
長大后,他出門的時候多,在家本就少,哪里舍得與他鬧騰,偶爾不豫,他也總是轉(zhuǎn)身就來哄我…
這一次,我知道他不是不愿意哄我,而是他不知曉該如何哄我,只因全部的錯誤都在指向他,是他錯信了獨孤,引得我錯信獨孤,又因他為著面子,不肯告訴我獨孤的真實模樣,才有了那樁事。
他應(yīng)該是恨極了獨孤,如今卻不能怎么樣,這份憋屈,叫他如何消受…
可我也不想去哄他,受傷的是我,被欺瞞的是我,還要我去哄他么?
我知道,我的心里依舊是心疼他的,我早已原諒他了,可我就是不想低頭,不想縱著他,在我面前還為了面子,害了我,害了我們…
即便心里已經(jīng)原諒他,也不要就這樣放下身段,去哄他…
他該明白,夫妻一體,休戚與共…
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不明白,而是總想著,他是男子,要多承擔(dān)些,尤其外頭的事,他不欲我知曉,只想著他自己一肩抗下,卻忘了,外頭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與內(nèi)宅相連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才是一家人。
這些日子,迎兒哪兒都不去了,就在我身邊做了窩,太陽出來,硬是拉著我在院子里曬太陽,我踢不動毽子,就要我?guī)退龜?shù)數(shù),還拉了婁婆子兩人比著踢。
看著她們踢的歡快,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我也有些歡喜起來。見著太陽好,襄媽媽也來湊趣道:“今日太陽好,我們把被子拿出來曬曬吧!晚上睡著也暖和些!”
婁婆子和迎兒都道好,一宅子的人都忙了起來,婁婆子和襄媽媽拿出竹竿,支起架子。我和迎兒把被子拿了出來,擔(dān)在架子上,見還空著桿子,就催了婁婆子也拿出來曬曬。一時間,一院子都是竹竿架起的被子,一眼望上去,真是暖和。
下午寫字的時候,我不再像前幾日那樣悶悶不語,迎兒很是開心,嘰嘰呱呱與我閑扯瞎聊。我有一搭沒一搭,應(yīng)和著她。
迎兒卻忽的沒了聲音,我不解看著她,她也正看著我,小圓臉紅紅的,一幅想說不敢說的模樣,我笑道:“在我面前,你還有什么不能說的,說吧!我可沒心思猜,快說!”
迎兒吶吶道:“娘子,我明白…你們說的…嘴上沒把門的是說什么了!其實,我還是缺心眼,沒想到說了會怎樣,您別嫌棄我呀!”
我暗嘆道:“以前,迎兒是說了,也不知道哪里不對,如今,迎兒是說出來了,才知道說錯了…”
小丫頭小雞啄米般,拼命點頭道:“對對對!就是這樣,娘子,我還是沒長進??!”
“這是有長進??!小傻瓜!怎么會沒長進呢,以前,是錯了還不知道,如今是知道錯了!”我引導(dǎo)著她,這孩子開始懂事了,我接著道:“迎兒慢慢試著在說之前想想,不要想也不想就說出來,每次說的時候,忍一忍再說!”
一雙大眼睛,認(rèn)真的看著我,點著頭。
看著迎兒這樣子,我就想起我小時候,那時,也是這樣不管不顧,高興就好,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明白,話說出口要三思…
偶爾抬頭,發(fā)現(xiàn)迎兒還是沒有靜下心寫字,咬著嘴唇,低著頭,手上握著筆,卻是一轉(zhuǎn)一轉(zhuǎn),就是不落筆,我無奈道:“究竟是何事,你倒是說呀,是不想跟我寫字了?”我這幾日,說話真是帶著氣。
“不是!不是!”迎兒急的直搖頭,看著我,仍是說不出口的模樣,我正有些不耐煩,只見她咬著嘴唇道:“娘子,我想了半天還是覺著…這話我應(yīng)當(dāng)對您說…”
“那就說!”我澹澹道,還能壞到哪里去呢!
迎兒應(yīng)當(dāng)時鼓住了勇氣道:“我覺著姆媽說的對,你還是回家吧,從家里帶些服侍您的人來,即便您和官人要去我姑姑那里,還是要先回家,你身邊太缺人了,要帶那種能護著您的人,高高大大的婆子來…”
我望著她,我知道,迎兒、襄媽媽和婁婆子都是真心為我好,即便略略知曉我的情形,即便有許多誤解在里頭,她們也都是真心實意待我,并不曾輕賤了我。
這些話,襄媽媽說過,婁婆子也說過,這一次,我不想敷衍過去,卻也不知道如何與她解釋。
迎兒卻忍不住,直接問了我道:“娘子,你和官人…真是從家里跑出來的?”
我滿心疲憊,也懶得遮掩,點了頭道:“是!我們是從家里跑出來的!”
小丫頭瞪大眼睛,許久不言語,半晌嘆道:“娘子,你真厲害!你膽子怎么這么大呀!”
我苦笑道:“迎兒,我在家也是個淘氣的,家嚴(yán)家慈只我一個,有多寶貝,你不用想都知道,我和官人,自小一同長大,我們兩家那是累世的至交,我爹和他爹,我娘和他娘,都是兒時就一同玩耍的,到了我們,自然也是如此,我自記事起,身邊就有他,兩家長輩也是默許了我們倆的親事的…”
我說不下去了,若是就這樣下去該多好…偏偏不是…偏偏橫生波瀾…
我又沒忍住眼淚,就這么霹靂吧啦往下掉…
迎兒急忙遞了帕子給我,安撫我道:“娘子!我不問了,你也別想了!莫哭了!娘子!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