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若柳,既然教你唱戲的是你義母,她又是老班主,那現(xiàn)在這個班主和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啊”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了出來
“他是我的義兄,是義母的親兒子”
“親兒子?那你義父呢?”
她卻垂了眼睛“我沒有義父”
我愣了一愣,見她這模樣,其中估計又是一段曲折故事。
我一向知趣,從不做刨根問題強人所難的事,在這宮里,誰又是沒有故事的人呢?
再不多追問,我主動轉(zhuǎn)了個話頭,提起琞兒的百日宴
“還有半個多月就是琞兒百日了,不知若柳你們都準備了什么戲,我可是很期待啊”
“自然是一出精彩好戲,娘娘盡可期待罷”
“這算什么回答啊,都不給我透露一點?若柳你就松松口,滿足些我的好奇心罷”我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臂問她
她垂眸看了我的手,神色不太自然,我立即便將手收了回來
她一向不喜與人有肢體上的解觸
之前彩屏聽侍奉若柳的小宮女們說,就連沐浴時若柳都不要人隨侍,更別說平日的更衣梳妝,都是她自己完成的
聽聞上次有宮女不小心在她梳妝時闖進了屋,居然被她訓(xùn)得哭了
“抱歉啊若柳,我…”
“無妨”她看著我笑了
“若是娘娘的話,沒關(guān)系的”
嗯?我?guī)Я藥追煮@訝看她,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若柳你的意思是,你不討厭我的觸碰?”我有些不確定
“嗯…我不討厭”她聲音很輕,可我聽得真真切切
她這是…就像面前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室,我一直在外面徘徊,不小心碰到門板,卻發(fā)現(xiàn)門一推就開了,原來對我從未上鎖
這種感覺令我欣喜
“太好了”我握住了她的手
特別修長的一雙手,同她高挑的個子一般
“你能這么說,太讓我開心了”我笑得眼睫都彎了,如同月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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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若柳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待我留意看外面天色時,已經(jīng)很晚了,星子都掛滿了天
“梨園太遠,若柳你又是一個人來的,不若你今日就在這里歇著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還是回去的好”她卻連連擺手,很慌張的模樣
“這未央宮最不缺的就是屋子,你放心,在這里你不會有一點兒不自在”
“謝娘娘美意,但我住慣了梨園,不妨事的”她卻徑自站起來向我下拜了
既如此我也不好再多留,派人送了她回去
回屋去看看琞兒,他睡得香甜?,F(xiàn)在他漸漸大了,每日里白天精力旺盛得很,今早抱著他出去轉(zhuǎn)了一大圈都不盡興
宮女們打趣說他將來一定是個活潑淘氣的,我想也是,他如今這般大,在屋里就待不住了。
日后更添幾歲,怕就像匹撒歡了馬兒一般。
這與我和大兄小時候的性子卻是一模一樣。
阿爸說他以前沒少為闖禍的大兄收拾爛攤子,所以他日日盼著能得個女兒,向阿媽一般溫柔大方的女兒
后來我果然出生了,可我自小沒在阿媽身邊教養(yǎng)過,反倒跟著大兄學(xué)闖了不少禍。
加上自小又有阿嬤和一眾族人寵著我,更沒個女兒模樣。每日跟著大兄比著速度騎馬,還跟他比著射箭,箭術(shù)就這么練了起來
我曾經(jīng)還取得了草原慕達大會上女子射箭組連續(xù)三年的頭名
后來漸漸大了,阿爸覺得我不能再整日跟著大兄胡跑了,見我又愛看些中原的畫本故事,索性請了一個中原的夫子來教我課業(yè)
開始時阿爸也會讓大兄一起來聽夫子授課,可大兄一貫是個坐不住的,沒聽幾句就打瞌睡,后來索性翹了課去找戈赤騎馬打獵
但我無論風吹雨打都是要去聽課的。
說來也巧,我本想著慢慢再讓夫子教我寫中原字,可惜夫子兩年之后向我阿爸請了辭。這也許就注定是我與清蘊的緣分罷
不過那夫子真真兒是博覽群書,每日聽故事般地聽夫子講,那些晦澀難懂的經(jīng)史策論就一點點被我消化了記在了心里。
夫子總是夸贊我聰穎好學(xué),說我若是個男子必定大有作為
可我對他口中的大展宏圖卻沒什么興趣,私心里更偏愛他口中的江湖浩大,兒女情長
以前還想著尋了機會讓大兄帶我去中原看一看,哪知我卻進了中原皇宮做了皇后。那曾令我憧憬的江湖故事再也尋不著一點兒蹤跡
現(xiàn)在想想,草原的那些日子,恍若隔世。
如今在瑾哥哥眼里我是乖順溫柔的好妻子,在后宮眾人眼中我是德賢兼?zhèn)涞暮没屎?p> 可那個在馬背上追逐落日、張弓騎射的小翎兒,永遠的留在了草原上
窗外的西風一吹,將木窗打在窗欞上“嘭—”地一聲,激得我回了神。
我搖了搖頭,起身將窗關(guān)好,又將琞兒的被角掖了掖。近日風涼,別患了風寒
第二日用午膳時,我見窗外的梧桐原本金黃的葉片被昨夜大風一吹,零落了滿地
中原向來有鳳棲梧桐的傳說,這未央宮的外梧桐樹少說也有百年,怕是早就見慣了這宮里的人來來去去、事變幻無常
梧桐葉落還有再綠之時,可人若年華老去,卻是再無可能重回少年時
不知是不是因著昨夜睡前思慮那么多的緣故,我看著滿地落葉竟生出一股悲涼之感
“娘娘,看什么呢?粥要涼啦”彩屏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
我這才注意到今日小廚房特特做了桂圓阿膠紅棗粥來,這粥溫補潤燥最適宜清蘊喝?!胺愿佬N房,將這粥再做一份,我給清蘊送去”
“好嘞”彩屏應(yīng)聲而退
提著食盒剛走至清蘊院中,就聞見一股淡淡的湯藥氣,果然是清蘊的咳疾又復(fù)發(fā)了
門口的小太監(jiān)和院里的宮女與我都熟識,“娘娘你來啦,蘇昭儀正在偏殿練字呢”
我沖他們點點頭,輕車熟路的進了偏殿“清蘊,我和琞兒來看看你”
清蘊從面前那沓宣紙中抬起頭來“阿翎來啦,快快,讓我抱抱琞兒”,她還是那樣,在室內(nèi)也披著薄披風
“先別急,喝了粥再說”身后的小宮女麻利的盛了粥出來,我端過去放到清蘊手里“你趁熱喝些,對咳疾有益”
“好好好”她笑著端碗,喝了一口“果然,明明是一樣的食材,你宮里做的就是比御廚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些,你看看你是越發(fā)清瘦了,再怎么下去,琞兒長胖了你都抱不動了”我嗔怪的對著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