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你成為一個將領(lǐng)應(yīng)該做的，你要學(xué)會明辨是非，甚至有時要能屈能伸。要為軍隊的兄弟們殫精竭慮，因為他們把命交給你，寧可他們在背后捅你刀子，都不要寒了他們的心?！泵麋衩嗣殃傻念^，“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只想在有生之年出去看看?！?p> “我錯了，我不該那么說！”懷晟一聽他這么說，急得紅了眼睛。
“好了！大唐不能做待宰的羔羊，但關(guān)寧軍在我手里根本不能露出利齒。你要讓南蠻北狄看看，我大唐的關(guān)寧軍的長槍，威懾四方。要么邊境安定，萬里關(guān)山皆平寂；要么，血染疆場，戎馬倥傯終不還。”
“我知道了……”
“你會做得來的，我不會看錯人。”明珩溫柔地哄著懷晟，這副溫情脈脈的樣子看得陳修齊這個明知道他在騙人的大男人都有些泛酸。
“我走了?！币叱鲞@么多年困住自己的窄窄天地，破開那些礙事的心牢。
“明珩，此去經(jīng)年，照顧好自己?！?p> “難得今年回淮北過年，替我向江姨帶好。借了她這么長時間的兒子，終于完璧歸趙了。”明珩放松地伸著懶腰，像沒了脾氣的小獸，把自己柔軟的肚皮露出來。
“既然沒了官職，不妨一起，人多熱鬧?！?p> “誒，什么人多？”懷晟擦著眼角還有些鼻音，軟糯地問道。“之臨今年不去我家不會是被你截了胡吧？”
“呵呵，你也一起？”
“一起就一起，我要和明珩哥哥一起過年?！闭f著就要黏過來。
“誒，別這樣，讓人看了多不好。我現(xiàn)在姑娘還沒追到不敢四處賣弄?！?p> “那個…那個舒姑娘是不是……嘶…打我干嘛！”陳通及時制止了懷晟。
明珩并不在意，只是微垂著腦袋，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我聽我爹說了，那姑娘姿色過人，是難得一見的傾城女子，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姑娘。舉止優(yōu)雅，誰要娶了她，就是誰的福分?！?p> 昨日是清了人的，也不知道方懷晟從哪里聽來，又拿自家老爹出來擋槍。明珩看懷晟滿滿的求生欲，被逗笑了?！笆?，你爹還說什么了？”
“……”
“沒什么，那些愛而不得的風(fēng)涼話我又不是沒見識過?！必M止啊，比這刻薄的都見過。
“明珩哥哥？”
“沒事，萬事都講求一個緣字。說過年呢，怎么又扯到我了？”
“哦，那我們今年一起過??！”
“好??！”
“好！”
退朝后，陳大儒和方尚書并肩從宮中走出來，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著，直到方尚書沒了耐性先開口，“承明兄，天陰欲雪否？”
“冬日風(fēng)雪交疊，平素如此，不做困擾?！?p> “受教?！?p> 方尚書得了答案，率先向陳大儒作了平輩之禮，匆忙分別。
明珩一向不信那些緣分天定這種飄渺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他也不會混到這個地步。除了一張臉和一身武藝幾乎一無所有，就算有個爵位也只是被人施舍來的。
明珩在王府陪雅伯住到臘月二十八就啟程去了淮北。雅伯這些年一直在王府管事，對明珩很是思念。但明珩的心不在京城，當(dāng)年他也留不住世子，如今能一起像家人一樣吃頓飯就已是莫大的欣慰了。
明珩和子揚兩人兩馬，輕裝出城，一天就到了陳家，竟然比懷晟這個早走幾天的都快。
剛進陳家大門，陳夫人就撲過來“小魚兒，想死江姨了！”
“咳咳，阿娘！阿爹喊你過去呢！”陳修齊穿著錦緞華服出來解圍。
陳夫人不情不愿地放開明珩“小魚兒，回頭江姨給你做你愛吃的酥餅。”
“誒，江姨，你快去忙吧，別讓陳叔等急了?！标惙蛉诉@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修齊，換了身衣服還挺英俊的?！标愋摭R難得聽他狗嘴里吐出象牙，竟然被夸得又些不好意思。
“誒誒，你們倆別杵在那里看著了，來個人幫我把馬牽進去??！”
聽見方懷晟喊，他倆才結(jié)束互相調(diào)笑。
“你怎么來這么晚？”
懷晟毫無趕路的疲憊，倒是精神煥發(fā)，眼神中閃爍著光芒，讓人無法忽視。
“路上有事耽擱了！”
明珩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這副模樣和幾天前的自己一模一樣。
“哦，那快進去洗洗，換身衣服，等著吃飯?！泵麋窈完愅ㄐ恼詹恍裁匆矝]問。
“誒，你們怎么不問我遇到了什么?。俊睉殃梢娺@兩個人不按套路，竟然急了，奈何兩人“道行”太深并不上套。
“等你看清自己的心意再說吧！”
有“前車之鑒”的明珩耐心勸著，但心里也是為方懷晟高興的。方懷晟年紀雖小卻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讓他去做駙馬，不是他喜歡的，他也一樣不要。就算躲到軍營里受苦，也決不染指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修齊哥哥！我們家之臨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懷晟“嘿嘿”一笑轉(zhuǎn)向另一個話題。
“嗯，之臨和之菱早就到了，就等你們兩個了！”
“別亂叫，什么你們家之臨！”修齊笑著打趣“有艷遇的時候都沒見你想起之臨來?！?p> “我這不是……”
“白家那姑娘來了，你的事親近的幾家都沒瞞著，說話留點口德。讓人家姑娘誤會了，壞了之臨的大事，你就等著他背后陰你吧?！毙摭R突然壓著兩人的脖子三個腦袋擠在一起，壓低了聲音竊竊私語。
“白曦和？是不是白家的那個魔女！”
“應(yīng)該是……”
“呵呵……我可能要流年不利了！”
“亂說什么呢？”
陳修齊到底是穩(wěn)重，不讓方懷晟在他家門楣前說違背祖德的話。
“不是??！哥哥們，我現(xiàn)在都記得那個比男孩還能打的姑娘是怎么把我壓到地上猛揍的。”
“誒，白家姑娘現(xiàn)在知書達理，休要污人清譽。”
“……”
“我與那姑娘有過一面之緣，好像在御林軍處聽到過這個名字?！泵麋裣袷怯浧鹗裁?，若有所思。
“瞎講！你八輩子不進御林軍，上哪聽的？”
“我之前去御林軍挑人，不知道聽誰提了一嘴?！?p> “明珩哥哥，你為什么去御林軍挑人?。俊?p> 方懷晟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了下來。御林軍子弟都是像吳季之一樣的官宦子弟，從翎衛(wèi)做起升到七品親衛(wèi)，若想繼續(xù)升，就要投身軍旅或者考取功名。與其寒窗苦讀做個文官，或者玩命習(xí)武做個武將，都不如去參軍混個資歷來的快。
但很少有御林軍的人調(diào)進了關(guān)寧軍，大部分都會調(diào)到南紹實力較弱的嶺南軍。一旦有人調(diào)進了關(guān)寧軍，那就是絕對的人才，只要立下軍功，晉升速度如鵬飛萬里。
“啊？我閑來無事，進宮述職時就去看看我大唐的后備軍，慰問一下?！?p> “明珩哥哥，你是不是曾經(jīng)真的不想讓我倒在關(guān)寧軍？”
“哼，你要是再和大姑娘一樣哼哼唧唧，我就讓河北道唐家那小子替你！”明珩冷笑，威懾地看著懷晟。
“哥，你果真是……我還以為……”明珩頭疼地往里走，一邊聽?wèi)殃捎忠鹱骺捱诌?，一邊還要想著自己到底是在哪聽到過這個名字。
明珩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遺留癥狀，真的記不起人來。
陳家不愧是淮北第一世家，雖說大儒不貪不腐，但家底殷實。堂內(nèi)裝飾布置美輪美奐，竟比自己破敗已久的王府還要富麗堂皇。
入席之后，明珩才見到江之臨和陳修齊的弟弟陳履泰，還有久聞大名未曾謀面的曦和姑娘和江家小姐。
“王爺屈尊降貴，令寒舍蓬蓽生輝！”陳大儒死守禮教，被陳夫人狠狠地懟了一下。
“老陳，你這是招待人呢還是趕人走??？”
“夫人這是誰什么話！我當(dāng)然是招待人了！”
“吃個飯都要束手束腳，你今天是‘男女授受不親’想睡在書房？”
“……”陳大儒紅著臉不吭聲，倒是明珩起身向主座的兩位敬了一杯。
陳大儒剛要惶恐地起身，就被大兒子攔住了。陳通不愧是和明珩一起插科打諢一起長大的，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意。
明珩感激的看了陳通一眼，這份默契太過難得。
“李瑜自幼被糊涂爹娘仍在人間，承蒙陳大儒關(guān)照得以‘平安’長大。恩同再造，愿隕首結(jié)草以報之?！?p> 話畢，一飲而盡。
陳大儒有些動容，一旁的陳夫人早就紅了眼眶?！靶◆~兒，別這么說，你永遠都是江姨的寶貝?！?p> 陳夫人拉過明珩的手，像安撫小輩一樣輕拍著。
“阿娘！那我和履泰呢？”
“你們是撿來的！”陳夫人絲毫不給撿來的親兒子面子，這么一說竟讓眾人都笑了，氣氛一下子暖了不少。
桌上的人不多不少，江家一雙兒女，白家的嫡女，方家長子加上自己和陳家四口，一共九人把整個堂間都充斥地溫暖而不雜亂。
酒過三巡，方懷晟和陳修齊臉上都有些泛紅。
“修齊，你說唐家那小子就這么好，讓明珩哥哥都高看一眼？”
“那小子確實聰明，河北道不少地界接著北川，聽說他小時候一個人干倒了兩個高他一頭的朔北鐵騎?！?p> “是嗎？那還挺有血性的?！狈綉殃捎行┦?。
“血性有什么用，照樣是一個做事不過腦子的匹夫?！?p> 方懷晟喝的有點醉，對周圍的事缺了幾分敏感，江之臨一說話竟嚇得他一愣。不知是錯覺還是別的什么，方懷晟覺得江之臨語氣里有些復(fù)雜的情緒在翻涌。方懷晟轉(zhuǎn)頭去看他，卻見江之臨的眼神直直地盯著斜對面，一邊喝酒一邊和江之菱交談的白曦和，臉上的寒意不加掩飾。
“之臨，你生氣了？”
“……”江寒似在隱忍并不答話。
“那唐家的小子再好，也比不上你。喜歡就去追啊，你不告訴曦和姑娘她又怎么知道？難不成你要等人家先說？你這樣沉悶會讓人捷足先登的?！?p> “知道了。”江寒真的應(yīng)下了，也不管這是不是酒后胡言，總之他覺得醍醐灌頂。然而醒酒后的懷晟只記得夢里那個聲音如夕陽下泛著粼粼波光的淺溪一般的人，哪里還記得自己放過什么厥詞。
長琴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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