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謝汝賢又是吐出一口血,被劍氣所傷的身體已經(jīng)讓他感受到了很大的痛苦,但精神上的沖擊更是讓他絕望。
為什么在遭受九天雷霆陣,又墜落深淵之后,樂安寧還是沒死?甚至都看不出有任何受傷的跡象?
“為什么,這不可能!”謝汝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
龜甲符內(nèi),劉柿和溫朗露出驚喜之色,宋詞則大聲提醒道:“快取劍!”
樂安寧抬頭看了看晶瑩冰山上籠罩的劍氣旋流,眼神堅定。
他將李若蘭小心翼翼放在地上,隨后轉(zhuǎn)頭看了身后的白衣女子一眼,說道:“我想要試試看?!?p> 劍靈看著少年無比認(rèn)真的表情,眸子里露出一絲欣慰,她飄到少年身前,抓住他的肩膀,帶著他飛上天空,朝那流轉(zhuǎn)涌動的劍氣而去。
令人吃驚的是,剛剛還對謝汝賢張牙舞爪的兇悍劍氣,此刻在面對少年時,卻變得唯唯諾諾,沒有上前阻撓,反而是繞著少年飛行,給他讓出一條通路出來。
底下眾人皆是驚得說不出話來,此間劍氣透著世上難有的寒意強勢,卻會對一個不曾修行的少年俯首稱臣,這是何等震撼的畫面。
樂安寧在一片劍氣的簇擁之下登上了冰山山頂,身前便是那把劍身入冰的白色劍柄。
少年蹲下身子,單膝跪地,雙手緊緊握在了劍柄之上。
一時間,繞在周圍的劍氣忽然全部停滯,秘境之內(nèi)的時間仿佛也被凍結(jié)了一般,一切都靜寂無聲。
樂安寧用盡全身力氣將劍身一點一點往外拔。
周遭劍氣忽而大動,形成一團極強的漩渦,無數(shù)劍氣開始被吸入劍身之中。
天空中緩緩涌動的陰云開始變得沉重,如散入水中的墨汁開始下沉,最后形成一條灰色細線連向那劍柄底部。
等到所有的劍氣都被吸入劍身,頭頂?shù)脑旗F瞬間散去,露出一片晴朗天空。
覆蓋著整座山峰的純凈白雪,在陽光之下變得刺眼,整個世界仿佛被一盞巨大的油燈所照亮,讓在場的人都睜不開眼。
此時,那神劍已經(jīng)露出一半。
樂安寧臉色很是痛苦,雙手被寒氣凍得發(fā)紫。
白衣劍靈站在他身后,神色有些擔(dān)憂,但她心里清楚,這把劍只有靠少年自己才能拔出來。
屬于少年自身的那道劍氣從袖口處飛出,順著手臂纏上了神劍的劍身。
樂安寧閉上眼睛,用盡體內(nèi)僅剩的力氣朝天大喊了一聲,聲音響徹天地。
雪山上的冰雪,從山腳下開始,化作一道道寒氣,從四周飛向山巔。
已不知積攢了多少歲月的冰雪開始消融,逐漸露出這座山峰本來的樣貌。
無數(shù)寒氣最終都匯聚于神劍之上,樂安寧的雙手開始結(jié)起了冰霜,并以迅猛之勢開始從他手臂漫延,直到他的全身都被包裹住。
神劍逐漸露出它的真容,劍身通體晶白,與劍柄幾乎融為一體,劍上熒光清如秋水,此刻在陽光下發(fā)出淡淡光澤,強大的冰寒氣息之中,透著凜冽到極致的劍意。
宋詞看著少年跪地拔劍的畫面,心中的震撼已經(jīng)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充斥在他周身的刺骨寒氣透著無比強大的劍意,他感覺自己恍若在夢里,一切都顯得太不真實了。
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腳下的冰面開始迅速融化。
當(dāng)天地間所有的寒氣都被樂安寧和他手中的那把劍所吞噬,原來的雪山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山腳下不知何時已經(jīng)長出許多綠樹青草,一道溪水繞山歡流。一層盎然綠意披在山峰表面,處處都透著春日的活力氣息。
山頂上,同樣是綠草紅花,姹紫嫣紅。
晴空萬里之下,一湖清澈隨著暖風(fēng)蕩漾起粼粼波光。
寒冬瞬間化作暖春,此等如夢幻般的場景讓以元氣踩踏在湖面上的三個人皆是難以置信。
原本冰封神劍的那座透明冰山也早已化作山水滲入泥土之中,只留下一塊巨大的巖石立在山巔。
樂安寧整個人被冰凍住,在陽光之下猶如精致的冰雕。
隨著一聲清脆碎裂聲響起,那冰塊瞬間碎裂成無數(shù)細屑,最后如星辰消失于白日之下。
樂安寧緩緩站起身來,身上有些濕,手中則多了一把通體雪白的漂亮長劍。
“他成功了?”溫朗扭頭向劉柿問道,一臉的不可思議。
白凈書生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早就說了他可以拿到神劍,他自己還不信。”宋詞在一旁笑道,之前的那份從容自信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
樂安寧看著手里的劍,張嘴呼出一口寒氣,原本覆蓋周身的冰霜很快消散,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劍,不輕不重剛剛好,握在手里有一絲涼意。雖然剛剛這把劍表現(xiàn)出了很強大的劍意,但此刻卻像是陷入了沉睡,但雪白劍體透著熒光,在陽光下顯得非常漂亮。
謝汝賢雙手撐地,看著站在巨大石塊上的少年,面色慘白如死,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眼下發(fā)生的事實,發(fā)了瘋一般大聲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拔出劍來!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樂安寧看著幾近崩潰的男子,平靜道:“我只是你嘴里的那個廢人,魚骨巷的樂安寧。”
謝汝賢從地上站了起來,身子搖搖晃晃,他死死盯著少年,冷笑道:“你是個廢人,你憑什么能拿著那把劍?你連修行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資格提著這把劍!我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他體內(nèi)元氣猛然溢出,周身氣流大動,似乎是想用自己搏命一招來擊殺少年。
白衣女子輕輕貼近少年后背,樂安寧身子微微一緊,顯得有些不自在。
她一只素白玉手握住少年拿劍右手,起劍指向?qū)γ嫘顒荽l(fā)的男子。
樂安寧心領(lǐng)神會,內(nèi)心深處忽然變得極其清凈。
身后女子的手與握著的劍一般寒冷,但少年卻能感覺到她魂魄深處的那一絲溫度。
一絲透著幽深的孤獨,卻又堅強了千萬歲月的溫度。
陸柒說過,她很大可能是因為獻祭才成為劍靈的,樂安寧現(xiàn)在終于能夠確定這番說辭,只有曾擁有過故事的人,才會藏著這樣的靈魂。
少年現(xiàn)在很想知道,曾經(jīng)在她身上發(fā)生過的事。
他隱隱在耳邊聽到了一個聲音。
“起劍,然后揮出去。”
這是誰的聲音?
如冰山下緩緩流動的泉水。
如壓彎滿枝海棠的梨花落地。
如一瓢冬日灑落的入湖陰雨。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冰冷寒骨,但又無比動聽。
所以樂安寧將劍揮了下去。
他揮劍的動作很慢,也很笨重,在宋詞這樣用劍的高手眼里,甚至生疏得有些滑稽。
一道劍氣形成于少年揮劍時劃出的軌跡,仿佛在空氣中破開了一道口子。
只眨眼瞬間,劍氣過處,有一面冰墻自樂安寧腳下凝結(jié)而成,筆直延伸至謝汝賢身后。
原本氣勢洶涌的男子,周身元氣被一劍擊碎,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便已經(jīng)被凍在了冰墻之內(nèi)。
揮出的劍氣一直飛到很遠才消散,那冰墻便也延伸至這段距離。
寒光在暖日之下顯得更加滲人,無數(shù)冰晶飄上天空,如螢火撲天,美到極致。
被凍在冰墻里頭的謝汝賢,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露出驚恐的一瞬間,顯得十分狼狽,與他之前囂張的模樣判若兩人。
宋詞望著這一幕,內(nèi)心泛起的波濤已經(jīng)很難再用震驚來形容,他雙目之中的激動快要涌出,或許這是每個劍修都理應(yīng)流露出來的真情。
“這就是神劍嗎?”
這就是他進來此地想要拿到的神劍啊,可現(xiàn)在它被握在一個絲毫不會用劍的少年手里,宋詞卻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只是很感慨,原來世間真的有如此漂亮的劍。
樂安寧看著眼前自己揮出來的這道夸張光景,微微長大了嘴巴,沒想到居然這么厲害?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劍靈,想到剛剛自己隱約聽到的那句話,問道:“是你的聲音嗎?”
白衣女子面露疑惑,隨后淡淡一笑,化作一道光影飛入了少年胸前的戒指之中。
樂安寧有些茫然,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忽然多出來這么一把劍,又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覺得很不自在。
遠處,常思臉上的震驚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榱藫?dān)心,她快速移動到謝汝賢的位置,對少年說道:“你殺了他?”
樂安寧正從那巨石上走下來,聞言便用空出來的手撓了撓頭,說道:“我也不知道?!?p> 陸柒邊哭邊跑向樂安寧,然后一把抱住少年的身子,大哭道:“樂安寧!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要死了,以后就沒人陪我抓魚了,也沒人給我做草鞋了!嚇?biāo)牢伊?,你真的嚇?biāo)牢伊?!?p> 小男孩哭得聲嘶力竭,眼淚鼻涕黏了少年一身。
樂安寧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還活著嗎?”
陸柒點了點頭,重重嗯了一聲,然后抹去臉上的眼淚鼻涕,看著少年手上握著的雪白長劍。
這一次,一向?qū)λ泄殴质挛锒汲錆M好奇的小男孩,完全沒有了要上去摸一下的念頭。
他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不配摸這把劍。
只有樂安寧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