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形神幻滅

　　“成功了……我成功了！”

　　伴隨著一聲歡呼，漫天的銀光一瞬間偃旗息鼓，細(xì)細(xì)的血流從白夜唇角淌了出來。

　　九皇子將匕首狠狠刺入白夜身體中，放聲大笑。

　　“大哥！我成功了！我將化靈刀插進(jìn)這孽障身體里了！大哥！他再也沒機(jī)會重聚靈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夜虛弱德勾了一下手指，那血紅寶劍如一道血色閃電，從那天犬頭上飛出，直直朝那聒噪的聲音飛來。

　　九皇子的笑聲戛然而止，醬紅的血漿從他脖頸中噴射而出，那顆頭在半空中打了個(gè)旋，滾落在地，卻仍在發(fā)出尖酸的叫喊聲：“孽障！孽障！我以天神之名詛咒你！詛咒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

　　血紅寶劍直刺入他的口中，將那原已落地的頭顱一分為二，腦漿迸裂。他終究沒能說完他的詛咒，很快，這位尊貴的華胥國九皇子便尸沉深潭，不留半點(diǎn)蹤跡。

　　白夜猛地跌撞在櫰木上，原本那柄插在身體中的化靈刀化成點(diǎn)點(diǎn)星辰?jīng)]入了他的身體。

　　“白夜……白夜！”

　　他倚靠著櫰木滑坐到水面上，身形漸漸渙散。墨黎慌張跑過去，眸中金色流轉(zhuǎn)，她分明看到原本已經(jīng)聚合的靈體如星辰般朝四面八方散去。

　　恐懼鋪天蓋地而來，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了墨黎。天邊驚雷乍起，她驀地抬頭，五行天雷已然成型，從天而降。

　　墨黎想都沒想，幾乎出于本能，祭出靈壽霜花，以全力迎擊最后一道天雷。

　　紅色的光芒在雷火落下的那一刻被吞噬殆盡……

　　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墨黎恍惚聽到有人在輕聲喚她。她慢慢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身體在縹緲虛空中盤桓，面前的白夜依舊靠坐在櫰木旁，面無血色，一身白衣已被鮮血盡染，偏偏一雙紅眸一如從前一般，美若珍寶。

　　白夜……白夜！

　　她哭著朝他伸出手去，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全身赤裸，已經(jīng)恢復(fù)成人形。

　　只有那么一瞬的無措，一件鮮紅的大氅便從天而降，將她的身子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裹住。

　　墨黎猛地抬頭，看到白夜正盯著她，促狹而笑。

　　“……怎么辦？你狐貍時(shí)的模樣……被我看光了，如今變回人形……又讓我占了大便宜……阿呆，你是要賴上我嗎？”

　　墨黎哭著搖頭，她狼狽地爬到白夜跟前，金瞳之中，他的模樣渙散而模糊……

　　“白夜……白夜！你不許死！你聽到?jīng)]有！”她緊緊攥著他的袖子，大聲告訴他，“我說過，你若敢死，就算追到忘川我也還是要與你清算這一世的賬！”

　　白夜吃力地牽了牽嘴角，淡淡一笑，那笑容如同夜空中一瞬即逝的焰火，美得那般不真實(shí)，那般短暫。

　　他緩緩抬起頭，冰涼的指尖點(diǎn)在她的鼻尖上，墨黎立即抓住了他的手，緊緊抓著，仿佛只要這樣，他便不會消失一般。

　　“忘川太冷……你……還是不要去了吧……”他說。

　　“我大哥……冉讓他……那樣對你并非本意……不要記恨他……”他說。

　　“……保重……我的傻狐貍……”

　　冰冷的手漸漸從她臉上滑下，墨黎正要抓起，可掌心卻突然空了。

　　她猛地僵住，想要抱住他，可雙臂卻撈了個(gè)空。墨黎從未像現(xiàn)在一般無助。她伸出手臂，哭著去抓那縹緲的白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人化成點(diǎn)點(diǎn)星辰，眼睜睜地看著那好看的笑容從自己的視線中一點(diǎn)點(diǎn)模糊……

　　銀色的面具無聲掉落，在它即將沒入水中的那一刻，墨黎一把將它抓起，一雙眼睛空洞地注視著白夜消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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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之濱，華胥國景云宮內(nèi)。冉讓正拿著棋譜與自己對弈，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疼得他一瞬出一身冷汗來。

　　棋譜從他的手中掉落，眼底流露出一抹異樣的紅色光華來。風(fēng)焱與扶桑聽到聲音迅速沖進(jìn)古月暖閣，只見冉讓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按著自己的心口。

　　“殿下！發(fā)生了何事？”風(fēng)焱只覺事情不對，趕忙上前攙扶。

　　大顆的汗珠從冉讓額間滑落，他面色蒼白，喘息半晌才緩緩抬起頭來，眼底竟漫上了無盡凄涼。

　　“……小夜……小夜……”他喃喃念著白夜的名字，二話不說，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奇肱國常羊山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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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云散去，水幕重新落入潭中。滕六和冉崇禮幾乎同時(shí)停止打斗，望向潭水中央——

　　那里平靜得像是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只有一名紅衣少女，跪坐在一片雪白的霜花之上。她守在櫰木旁邊，緊緊將一張銀色半面抱在懷中，仿佛那成了她唯一能握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