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意義的過去 鹿谷行人的必經(jīng)之處
——故事從這里開始……如果說這是某個小說的開頭,似乎也說得過去。
——這個暴風雪山莊簡直像是把外界的存在意義都模糊了。
——本格派推理小說通常不會在這種地方耗費筆墨……雖說我確實沒有值得一提的過去……
——我的親人、朋友、所有物……都在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遙遠。
——它們仿佛都成為了我的背景板。我的故事則不知何時在這里開始。
鹿谷行人對著電話機發(fā)了半天呆,又把話筒拿了起來,再次撥打最原終一的手機號。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機上有音量的按鍵。雖說這算是新發(fā)現(xiàn),但按下去后也只是改變忙音音量而已。
電話打不通。意料之中。
——沒辦法,現(xiàn)在不能依靠最原。不如說自己本來就不打算依靠最原。
比起失望,更多的是茫然。
深呼吸,放下話筒。
——我是偵探……無論是919的DSC編號,還是將在第五十期擔任的“超高校級的偵探”。
反復(fù)對自己施加心理暗示,可惜似乎用處不明顯,依舊提不起精神。
現(xiàn)在的情景應(yīng)該是自己期待已久的。暴風雪山莊,黑之挑戰(zhàn),說不定還有模仿犯罪。自己又是“偵探”角色……自己應(yīng)該興奮到讓其他人覺得不可靠才對。
鹿谷行人伸手抓撓頭發(fā)。
——現(xiàn)在……當下……
閉上眼睛,手指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家里有頂獵鹿帽,如果之前帶過來會不會好一些呢……
“咚咚”
門被敲響了。
“誰?”
“代號‘范’?!遍T外傳來的回答很是簡潔。
——范?
腦海里沒能冒出明確的形象。
鹿谷行人深呼吸,打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略高于自己的身影。
綠發(fā)的青年,穿著深藍色的條紋上衣??吹酵饷驳囊豢?,鹿谷行人倒是想起來了確實有這個人。
“關(guān)于你被選為今天的‘偵探角色’一事,我想深入了解一下?!狈墩f道,“你是黑之挑戰(zhàn)的‘偵探’,所以不用擔心兇手對你下手。怎么樣?我們進你的房間談?wù)劊俊?p> 范指了指門內(nèi)。
“黑之挑戰(zhàn)”的信件還放在房間里面。鹿谷行人本能地不想讓其他人看到這張紙。
他往前一步,順手將門帶上一些。
“抱歉,我正好打算出門。我們倒可以在外面邊走邊聊?!?p> 鹿谷行人盡量讓自己顯得自然且強勢。
“嗯……算了,那我就簡單問兩句吧?!狈兜?。
“什么?”
“你覺得這會是對《十角館事件》的模仿殺人嗎?”范問。
“有可能。不然也不會把我們都和《十角館事件》扯上關(guān)系。”鹿谷行人想起剛剛電話里的內(nèi)容,補充道,“還是在‘中村青司’設(shè)計的建筑里面。”
“你是這么想的啊……”
——這么想難道有什么問題嗎?
鹿谷行人把這話吞回了肚子里。
“哦,對了。另外……”范忽然翻起口袋。
夏的熱氣似乎已提前潛進了這條通道。
通道里哪有采光可言,或許是過于沉靜,以至于讓人燥熱難耐。
每個房間都通過一條通道與大廳相連——為什么要設(shè)計這種無用的連接房間與客廳的通道,恐怕只有設(shè)計者中村青司本人才清楚。
藝術(shù)的精髓就是其脫離現(xiàn)實,只剩下氣球的線與現(xiàn)實相連。
這么考慮,這通道可能也有著類似的象征意義。
——在現(xiàn)實與噩夢的連接處,即噩夢之館……
“喏,這個。”范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鑰匙。
“……鑰匙?”鹿谷行人接過鑰匙。
鑰匙的把柄上貼著一張標簽貼紙,寫著“#1”。
“一號房間的鑰匙?!狈兜溃罢媒唤o你?!?p> “這是什么時候……”
“在二樓找到的。每個房間都有鑰匙?!?p> ——鑰匙啊……
“一間房間只有一把鑰匙?”鹿谷行人問。
“你什么意思?不信的話去問其他人好了。”范的臉黑了下來。
“我說過了,我也正好要去找其他人聊聊?!?p> 鹿谷行人轉(zhuǎn)身,將房間門鎖上。
——現(xiàn)在范的臉色應(yīng)該不怎么好看。
他心里琢磨著。
沒再去看范的臉,徑自走向大廳。
大廳的光亮一下子就讓人的心情平和了下來。
——剛剛一瞬間的想法還是錯誤的,什么“連接現(xiàn)實與夢境”,明明那黑暗的通道才最使人不適。
吐出一口氣。
埃勒里站在大廳里的那面鏡子前。
——說起來,埃勒里和那面鏡子其實都有問題……
只是現(xiàn)在鹿谷行人更不想和范碰面。
——上二樓……
——我記得之前聽到過“必須得先繞到館的外部去,然后才能上二樓”。
背后傳來腳步聲,看來范也離開了通向一號房間的通道。
精神狀態(tài)依舊不佳,鹿谷行人抱著莫名其妙的決心,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門。
……
……
從外面看這個噩夢之館,遠比在里面看起來的壯觀。
畢竟這個建筑內(nèi)部的布局就是典型的浪費面積。例如伸出大廳的通道以及房間。
——不過,即使如此,也想不到從外面看會這么壯觀。
不愧是“超高校級的建筑師”的作品。
自己來到噩夢之館時還沒有這么強烈的印象。可能是因為在館里待了一段時間,所以它的視覺沖擊更強了吧。
噩夢之館的主館,整體顏色為青黑色。呈多邊形,共三層。
鹿谷行人往一旁走出兩步。
能看到不遠處有另一幢青黑的建筑與主館相連。
噩夢之館還有一個副館,規(guī)模比主館小上不少。兩個館是相通的。
這里到底是在山里。雖然看得見,但要從館外面過去副館,貌似并不簡單。
連接主館與副館的通道——暫且這么稱呼它——從外面看起來就是一個青黑的三層長方形。
如果是把走廊封閉起來的話還可以理解,但這封得嚴嚴實實的算什么……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幢長方形建筑卡在兩館中間。
——如果從上俯視,大概會是一個啞鈴的造型吧。
鹿谷行人做好了繞建筑一整圈的準備,結(jié)果沒走幾步,就確實地看見了樓梯。
……
……
二樓也是六邊形。一樓門口對應(yīng)的邊是一面光禿禿的墻。還有一邊是走廊,通往副館。剩下可用的房間有四間。
有兩個人站在一樓大鏡子的上方處。
阿加莎——那名腰間掛著刀的不良少女——則伏在走廊的欄桿上。
“呦,行人,鑰匙拿到了嗎?”她主動朝鹿谷行人打了招呼。
“范剛把鑰匙交給我。”
“每間房間就一把,記得好好保管?!?p> ——范沒有說謊。自己剛剛還擔心范會用備用的鑰匙進入自己的房間。
問題一下就解決了,反而讓人覺得失去了著力點。
“嗯?!甭构刃腥讼蛩呓八麄兪窃谘芯磕敲骁R子嗎?”
“肯定是咯,先從明確的謎團研究起比較方便嘛?!卑⒓由粨螜跅U,直起上身,“說起來,你是今天的‘偵探’吧。有什么想法嗎?”
“……還沒有成型的推理?!?p> 鹿谷行人說著,也靠到了欄桿上。
往下看,也能看到一樓的埃勒里與范,他們都在鏡子前摸索。
——其實完全沒有推理……不過總不能這么說出來。
“這樣啊,也是?!卑⒓由菜坪醪⒉辉谝?,“你可以去副館看看——你是‘偵探角色’嘛,不用擔心被殺?!?p> “呃……之前午飯的時候大致逛了下?!?p> 阿加莎輕笑一下:“開玩笑的。只是大家都不想一個人去副館。畢竟一個人去副館,做殺人準備和被殺的可能都不小。在影視劇里,這種行為算典型的flag?!?p> “所以大家是……”
“嗯,打算之后一起去搜查一下副館?!?p> “這樣啊?!甭构刃腥它c頭,“有點‘彈丸論破系列’的感覺了。”
“你這么一說,確實有點?!卑⒓由硎举澩?。
——彈丸論破……
——【這將是在彈丸論破開始之前,最初也是最后的游戲。】
“不過還是不太一樣吧?”阿加莎又道,“這回是經(jīng)典的暴風雪山莊模式,而彈丸論破系列應(yīng)該算是……嗯……算了。如果把現(xiàn)在這里的故事當成彈丸論破的一部外傳,那倒不錯。”
“……”鹿谷行人一時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就是‘超高校級的劍道家’了。”阿加莎咧嘴,拍了下腰間掛著的刀。
鹿谷行人順著阿加莎的思路:“那我就是‘超高校級的偵探’……”
“什么啊,樓下不是已經(jīng)有一個‘偵探’了嗎?”阿加莎指指樓下的埃勒里,“才能還是多樣些才吸引觀眾?!?p> “那還真是抱歉,劍道家小姐?!?p> “行吧行吧。那,偵探與劍道家一起解決‘噩夢之館事件’——聽起來好像也不錯?!卑⒓由ь^。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jīng)腦補出了一個故事出來……
“我還沒相信你是清白的呢??赡苣憔褪莾词帧!甭构刃腥诉m時澆一瓢冷水上去。
“彼此彼此吧?!卑⒓由x開欄桿,往鏡子那邊走去,“他們好像還真研究出了點名堂。我去看看?!?p> 鹿谷行人停在原地。
閉上眼睛,用手把眼皮按住。
——彈丸論破。
——對……在缺乏現(xiàn)實感的此處,分明屬于某個故事,某個夢境。
——既然如此,此刻的我就不應(yīng)是現(xiàn)實中的“鹿谷行人”,而應(yīng)是“超高校級的偵探”。
這一定是一個偵探故事。而鹿谷行人一定是其中的偵探角色。
——我只能如此確信。
他松開手。
“超高校級的偵探”鹿谷行人重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