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可能性∑ （非）日常的夜，其二
——為了談話順利進行下去，獨處是最好的選擇?！皢为毩牧摹笨偢谑虑檎劤?，這是生活經(jīng)驗。
——加上有警察、催眠師、天才這些人……讓這些危險份子得到新的信息也是不穩(wěn)定因素。不光是他們，自己不愿讓這個自相殘殺游戲里的所有其他人獲得太多的信息。
——最后就是目的地了。雖然只是為了營造“獨處”的情況而散步，但總不可能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下去。
……
一路向樓梯口走去。
“幸運，剛剛的晚餐上的那件事，你說的是真的嗎？”
“你是指……”
“關(guān)于‘殺死江之島奇運’?！鳖A(yù)言家也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擺出怎樣一副表情，索性看向墻壁，“我想再確認一下你的意向?！?p> “這個……”
幸運的臉因為困擾和害羞而稍稍變紅。
腳步聲。
她也移開了視線。
預(yù)言家裝作自然地走進樓梯口。
幸運也跟著走了進去，但之前的話還是沒有說完，大概是想要保持沉默。
預(yù)言家走在幸運前頭兩步，率先踏上臺階。
估計距離合適后，他頭也不回地問：“你真的打算這么做嗎？”
幸運看著預(yù)言家的背影。
“……是的，我沒有說謊?！?p> 預(yù)言家咽了口口水。
——這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嗎？
——這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況——幸運確實打算殺死江之島奇運——理應(yīng)也是最不想聽到的回答。
但在聽到回答之后，預(yù)言家的心里卻是確確實實地松了口氣。這個回答也是他唯一能想象出的情況，其他的回答——例如幸運因為有她自己的計劃而暫且答應(yīng)下來——變數(shù)都太大了。無法掌握無法預(yù)料無法回答。
——這么看，這或許算是自己最想聽到的答案。
他不知道該對幸運的發(fā)言做出怎樣的回應(yīng)，甚至連分辨自己的心情是開心是失落都做不到。好在他走在幸運的前頭，不用去直面這個像謎題一樣的答案。
“在我的印象里，你不像是會果斷地去殺人的人?！鳖A(yù)言家說。
這話很不禮貌，至少該是關(guān)系更親近才方便說出口。但預(yù)言家也想不出還有什么既委婉又直接的說法了。
“你是這么看我的么？”
幸運的口吻中沒有責(zé)問的意思。似乎只是自語般的感想。
“目前的印象。”預(yù)言家道。
“……”幸運沉默著。
經(jīng)過二樓，繼續(xù)往上走去。
——早早被殺的偵探還沒來到過這里?！皞商浇巧弊罱K沒能成為“偵探角色”。
預(yù)言家說：“換個話題吧，你是怎么看待江之島奇運的？我一直對這個很在意，但一直都沒有機會問你?！?p> ——幸運與幸運。
“……我對江之島奇運……”幸運遲疑了下，“我討厭他?！?p> “討厭？”
“非常討厭……”她道，“不光是他詭異的幸運，還有他隱瞞東西的態(tài)度。都很讓人討厭。”
“嗯。”
——非常標準的說法。相信被困在這里的人都厭惡江之島奇運那不講道理的幸運以及欠揍的態(tài)度。
預(yù)言家想。
幸運頓了頓，補充道：“和你想的大概不一樣。我的意思是我不相信真的有那種沒來由的幸運。那種幸運肯定是有什么理由的……而他隱瞞了那種理由，擺出一副不存在理由的態(tài)度，肆意揮霍他的幸運。所以我才很討厭?！?p> 像是要傾瀉出心中的怨氣，幸運一反常態(tài)地說了一長串話。
三樓。
——因為很討厭，所以可以殺了他么？
預(yù)言家本想這么問，但感覺這種情感還不至于到達“殺意”的程度。
走出樓梯間。
預(yù)言家仍然走在前頭。
“那么，”他問，“想要殺了江之島奇運，也是相似的理由么？”
“……嗯，差不多吧?！?p> 幸運的回答回到了先前的模式。
預(yù)言家放松語氣，開玩笑道：“之前沒看出你是這么果斷堅決的人，果然人與人的熟悉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啊?！?p> “身為超高校級的幸運，最重要的事就是相信自己。如何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幸運，那就不該被稱作‘超高校級的幸運’。”幸運認真地說道。
“嗯?！鳖A(yù)言家點頭。
——幸運一方面堅信自己的幸運，一方面又否定江之島奇運的幸運。
——【相信幸運存在，意味著拋棄了命運的決定論。但如果不接受決定論，“幸運”就是一種徹底無法把握的東西，沒辦法作為可使用的才能來信任?！?p> 幾乎是靈光一閃。
——【幸運可能一直以來都在回避這個矛盾。很正常，人總是自相矛盾的?！?p> ——【但江之島奇運的出現(xiàn)使幸運不得不正視這種矛盾。他的“奇運”迫使幸運對這個矛盾給出一個非此即彼的回答?！?p> ——【于是，幸運萌生了殺意。既是想要再次回避這個矛盾，也是想要通過“殺死奇運”來獲得關(guān)于“幸運”的進一步的確信。如果幸運的“幸運”能夠殺死江之島奇運的“奇運”，那是否就能證明“幸運”是超邏輯的，可以凌駕于矛盾之上、使悖論成立的事物呢？】
思路太過順暢，感覺甚至都不算推理，倒像是幸運親口說出的自白。
——怎么回事？這是預(yù)言嗎？
“……預(yù)言家？”看見預(yù)言家久久沒有說話，幸運問道。
“啊、沒什么?！鳖A(yù)言家回過神。
目的地快到了。雖然自己很在意幸運的動機以及態(tài)度，但自己也在一開始就做好了什么都問不出的心理準備。另外，盡管本打算對幸運提醒警察的問題的，但時間上可能不夠了——重要的還有一件事。
繞過一個彎。
預(yù)言家放緩腳步，終于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門框上指紋鎖的提示燈發(fā)出暗淡的紅光。
“預(yù)言家……？”
“幸運，”他轉(zhuǎn)身，面朝幸運，“這兩天，你一直待在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你在做什么？你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你的才能研究教室里有什么東西？”
地點，才囚監(jiān)獄三樓，幸運的才能研究教室，門口。
門上只畫著一個大大的對號。
沉默、對峙。
幸運緩緩搖頭。
——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能讓我進去看看嗎？”問。
搖頭。
“……”
預(yù)言家站在那里。
“抱歉?！毙疫\輕聲道。她將大拇指按上指紋鎖?！暗巍钡捻懧?，她把門推開一道縫，鉆了進去。
門再次關(guān)上。
大大的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