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疏跌跌撞撞地進了邑主府的內(nèi)室,里面漆黑一片,他左摸磚右踩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置于案臺的燈芯。
燭火亮起,他才發(fā)覺身邊素衣飄飄的人影。
“別躲了,”
沈知疏對這人的出現(xiàn)習(xí)以為常,“我早就看見你了,小伍?!?p> “看見了又如何,你眼睛恢復(fù)不了,何曾細(xì)細(xì)致致地看清過我?”
那抹素色在他的視野正前方落定,膚色透白,和歧壽同出一脈。
“我是眼神不好,不是瞎?!?p> 沈知疏別過臉,“今日你哥哥設(shè)宴,方才怎么不出現(xiàn)?”
“那些外鄉(xiāng)人有什么好看的?!?p> 妍伍見他不看自己,登時不樂意了,直接上手捏住他的下巴,“把臉遮成這樣做什么?故弄玄虛。”
說著,沈知疏臉上的長巾被一把扯下,清俊的面龐微微映紅,嘴唇微抿,怒意橫生。
“這不是沒疤沒痕嘛,遮什么遮?!?p> 妍伍舒心了,“我還以為你真成了丑八怪,我可不愿意和一個丑八怪共居一室?!?p> “這個你放心,”
沈知疏絲毫不慣著她,“我們彼此彼此?!?p> 妍伍彎眉揚起,“既然你臉上什么事也沒有,到底為什么遮遮掩掩的?”
“躲人。”
沈知疏想起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將那被酒水打濕的袖子抬起給她看,“我是來更衣的,你別待在這兒?!?p> “我當(dāng)然得待在這兒!”
妍伍得意一笑,變戲法一般從身后推出一鍋香氣撲鼻的烹肉,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厥⒎旁谑止ぞ幙椀木乐窕@中,那竹籃制藝精巧,更襯托出亨肉色澤鮮明誘人,令人欲罷不能。
沈知疏恍若被定住了,方才在宴席上一口鮮都未品嘗到,已夠他錘頭頓足許久。這次美食離他僅僅咫尺之距,他怎能不為其傾倒。
可是,為什么會這么香??!
“別硬憋著了,也不怕憋出個好歹來?!?p> 妍伍嗔怪一聲,體貼地將一對竹筷遞給他。
沈知疏口不嫌體也正直,接過竹筷就朝那鍋肉撲了過去。
鮮肉入口,唇齒留香,沈知疏仿佛置身于美食的仙境。他細(xì)細(xì)品味著每一口,感受著肉質(zhì)的嫩滑和調(diào)料的交融,每一次咀嚼都讓他感到無比滿足,仿佛所有煩惱都被這美味所驅(qū)散。
“這是什么肉?”
沈知疏不免好奇,這種鮮嫩的肉質(zhì),究竟是….
“尋常的野狼肉而已,妙的是這佐料?!?p> “什么?”狼肉?沈知疏抬臉,一縷不可置信的神情浮現(xiàn)在他眼中。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們柳都人就是喜歡吃狼肉,它和雞肉鴨肉有什么區(qū)別?”
沈知疏放下筷子,一絲不茍地用方巾擦拭嘴角,隨后用厚重的鍋蓋將它掩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方才是我餓急了,才吃了你們的野狼肉,抱歉?!?p> “好好說話!”
妍伍瞇起眼,“吃干抹凈了還賣乖,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把我們邑主府對你的優(yōu)待當(dāng)什么了?”
沈知疏不慌不忙地擺手,“倒不至于上升到這種高度。比起這種事,我們還是詳細(xì)說說佐料的問題吧?!?p> 佐料,這佐料有什么問題?
柳都從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就盛產(chǎn)各路珍稀的藥材,因其獨特的地形地勢,以及詭譎難辨的氣候,往往使得一些奇珍異草不偏不倚生長在了此處。
據(jù)沈知疏所知,歧壽和妍伍兄妹倆都是土生土長的柳都本地人,他們的皮膚卻為何與本地人完全不一樣,膚質(zhì)細(xì)膩光滑,色澤潔白如玉,哪里像是從小在柳都這種沙丘之地常年歷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長大的樣子。
“這些菜肴內(nèi)被你們加入了大量的玉容散和七白散,才會品嘗起來格外鮮美,我說的可對?”
“是又怎么樣?”
妍伍大大方方向他翻了個白眼,“這些藥材都是好東西,尋常人家卯足了勁也別想得手,哥哥為了招待那群來路不明的外鄉(xiāng)賓客,可是特地讓我加入這些藥材的?!?p> “是,這些藥材用來單獨外服自然百利而無一害,可它們畢竟不適合當(dāng)作佐料加入飲食中,誰知道會有什么樣的不良作用!”
沈知疏猛然想起蘇炳曾在危急時刻救治過自己,且他的父親還是當(dāng)朝御醫(yī),或許懂得分辨這類藥材,他神情一變,對妍伍正色道,“我有一位朋友出身藥醫(yī)世家,過會兒我便將這些藥材拿給他看,問問他究竟適不適合加入膳食中。”
“誰許你將此事廣而告之了?”
妍伍竟是慌了神,“我和哥哥好不容易尋來的美白秘方,可不想透露給旁人!”
“這種秘方無人查證其適用性,本就是禁品,歧壽是我兄弟,你是他妹妹,我總不能對你們兩個不負(fù)責(zé)的行徑不管不問?!?p> 沈知疏說完拉上長巾就要離開,身子一頓,衣襟被妍伍拎住。
“這就要走?你不是來換衣服的嗎?”
一瞬間,她眼中閃過粼粼冷意,令人心寒。
沈知疏皺眉,“借口而已?!闭f完又欲奪門而出。
離門框僅一步之遙,沈知疏聽見妍伍猝然拔高的聲音,“來人?。。?!有人非禮我!??!”
這一聲驚呼,猶如晴天霹靂般劃破了寂靜的空間。她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開來。
“你!”
沈知疏心頭一緊,迅速回頭望去。只見妍伍臉色蒼白地跌倒在地,雙手緊緊抓住衣領(lǐng),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她的目光緊盯著沈知疏,眼中滿是驚懼。
明明只是要幫這對兄妹倆破解所謂“美白秘方”的不良作用,為什么她的反應(yīng)這樣大?甚至不惜用這種方式…
妍伍想堵住他口的方式越極端,沈知疏就越不敢細(xì)想這以后究竟藏著什么樣的隱情。
很快,一陣騷動緊接而來,以歧壽為首的一眾人很快趕來,蕭祁緊隨其后,陸豐易拉著沈樂,兩人的嘴上滿是未來得及擦凈的油。
眼看著沈知秋被夾在花清逸和蘇炳中間,沈知疏也顧不得眼下的窘狀了,朝著他們的方向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蘇炳和花清逸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站好。
沈知秋撓頭,這人怎么老瞪她?
“這是怎么回事?”
歧壽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妍伍,繼而直直望向沈知疏,“給我一個解釋?!?p> “什么事也沒有,妍伍同你們鬧著玩呢,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p> 沈知疏壓根沒想著妍伍會認(rèn)真地誹謗他,他上前幾步想拍拍歧壽的肩,不料直接被避開。
“…歧壽,你信不過我?”沈知疏落了個空,分外尷尬。
“我自然更信自己的妹妹?!逼鐗鄱Y致一笑,“她怎么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
原本和眾人一起旁觀的沈樂聽懂了大概,立刻上前站在沈知疏身邊,用柳都方言指著歧壽嚷了起來。
“別罵得這么難聽?!?p> 沈知疏嘆氣,“阿樂,沒事,我會解決的?!?p> “什么情況?”
蘇炳揚眉,說實話,他不大相信沈知疏會做出這種事。
不僅不光彩,而且非常蠢。
這可是在邑主府,對方還是邑主的妹妹。
怎么會有人蠢到跑到邑主家中妄圖非禮他的妹妹?
的確如此。
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有詐。
沈知疏身在局中,此時卻格外清醒。
他明白,自己必須盡快澄清事實,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畢竟這做局之人,背后可是整個柳都。
醋溜小土豆
蕭祁:不用怕,本宮的背后是整個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