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李子當(dāng)場腳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喪著臉問我:“我們被螞蟻包圍了?你確定沒看錯?”
他畢竟跟我一個專業(yè)的,很清楚野外碰上行軍蟻是什么下場。
我沉重地點點頭,甚至覺得還不是普通的行軍蟻,普通貨色只會橫沖直撞一路掃蕩,這分頭包抄,是從哪學(xué)來的花樣?
草爬子們戰(zhàn)意全無潰不成軍,圍著石頭的黑色旋渦越堆越高,沖著蟲群旋渦掃射的槍聲逐漸瘋狂,隊員們的理智也都走在崩潰的邊緣。
邊緣位置的草爬子跟被拋鍋的炒飯似的,一碰到火紅的蟻群就被掀翻丟到空中再扔向蟻群不同的位置進行分配消化,栽進火海中頃刻間就被啃得尸骨無存。我正抱著僥幸心理想著火蟻此刻還未對我們表現(xiàn)出有任何興趣的行為,是否還未發(fā)現(xiàn)我們一干人等的存在?
現(xiàn)實立刻澆滅了我天真的想法,火蟻群忽然觸電一樣,集合了一大波人馬,在石頭兩側(cè)組成了兩條三四米高形似螞蟻觸角的巨大蟻鞭,在空氣中左探右探尋找著什么,確定下我們的位置后,一齊指向這邊。
我感到一陣眩暈,心中冒出幾個字,三角定位法。
剛才還有幾個人不太清楚狀況嘟嘟囔囔說不就是螞蟻,看清蟻群的操作后不吱聲了,絕望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有人用槍口頂著自己下巴又遲遲下不了手,大李子氣的一腳踢上去說要不要幫你一把。
“再這樣下去不行了,還有沒有什么別的法子?我不想最后當(dāng)人肉炸彈自己上?!贝罄钭踊剡^頭壓低聲音問我,我的注意力沒在他身上,真天一直看著遠(yuǎn)處的積雪,似乎有什么想法。
“你能制造一次雪崩嗎?”她指著雪線上一處平滑飽滿的雪塊問我,大李子在一邊嗆聲道:“得了吧他連一瓶雪碧都吹不完!”
“周尋剛才削開了一座山?!?p> 我推開舌頭在嘴里打結(jié)的大李子,這貨現(xiàn)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影響我集中注意力。剛才在冰墓里展平氣泡后它就不知去向,我該怎么把它再叫出來幫忙?
真天看著我的眼睛,她的目光總有一種穿透人心的魔力,我既不敢回避又不舍回避。
“我認(rèn)為它一直在你身邊,像是拉開通往另一個時間的抽屜般,取出來?!闭嫣毂プ谖覍γ?,任憑身后槍聲嘶吼蟲汁飛濺,認(rèn)真地看著我。大李子蹲在旁邊一臉懵,“你倆在說啥?為啥突然討論起時間了,我錯過了啥?”
其實早在大學(xué)的時候我就對這種關(guān)于時間的命題產(chǎn)生了強烈的違和感,尤其是黃大仙兩次三番在時間上給我做文章之后。我的興趣點并不在于時間穿越,是更本質(zhì)的東西,時間到底是什么,在我們的角度看時間就是時間,為了計算經(jīng)過了多久人為給與它定義和限制,跳出我們的角度,用更高層次的眼光去看,時間會是什么形態(tài)?
我們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我該從哪里找到答案?是時間嗎?
我平靜地看著身邊飄著的氣泡,沒有人意識到它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大李子連忙疏散周圍的人群,真天問我打算怎么做,我說咱也不知道怎么引發(fā)雪崩,干脆直接轟上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南迦巴瓦半山腰的積雪給出了一個自己都說不清強度的潛意識攻擊,氣泡消失了,神山微微地震動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什么,回頭問大李子:“城哥和老寧呢?”
大李子臉一紅,道:“其實是我們十幾個人走丟了?!?p> 我看了眼南迦巴瓦,心中默念阿彌陀佛,不自覺地把花姐也加進了保佑的名單里。
地震波很快傳到我們腳下,兩波混戰(zhàn)中的蟲子停止動作,一起愣了幾秒后,草爬子像嗑了藥一樣不要命地往山的反方向四散逃竄,火蟻反而為它們讓了條道,往石頭旁的空地快速聚集。
最開始只見到一小塊雪板從神山半山腰滑落,接著帶下了下面幾層雪板,幾秒種后,南迦巴瓦半面山壁的雪都被卷入,雪量指數(shù)級暴增,億萬噸積雪化身白色雪龍騰云駕霧,潔白的死神向我們迎面襲來!
我在自然科學(xué)頻道里都沒見過這么大規(guī)模的雪崩。
回頭向大家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喊道:“抱歉!用力過猛了!”
大李子嘴動得飛快明顯是在罵娘,我根本聽不清他說什么,真天推著罐頭讓它趕緊離開,罐頭一直用腦袋頂著不肯走,她又爬到我身邊對著我大喊什么,從嘴型上看是氣泡,我攤了攤手,能叫來的話早來了。
對了,我差點忘了,不惜制造雪崩也要對付的麻煩去哪了?
旁邊空地上的火蟻已用身體極速筑起了令人驚詫的奇異結(jié)構(gòu),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鯊魚鰭,火蟻們自知群體面積過大行動速度不夠在劫難逃,竟選擇了這種方式對抗天災(zāi)!我想起大李子提起過的高級群體智慧,太可怕了!這些小螞蟻是怎么想到這一步的!這是拉撒路物種智慧!
“有救了?。。 蔽页镀粕ぷ悠疵暗?,拉著身邊的人往鯊魚鰭方向狂奔,所有人在雪崩到達(dá)前幾秒緊緊縮在了鯊魚鰭后方。
火蟻鯊魚鰭毫無懸念地在雪崩中乘風(fēng)破浪,硬生生將這條蒼穹雪龍劈成了兩半,霎時間天昏地暗,我們咬牙擠在密不透風(fēng)的蟻墻上,此時竟沒有一只火蟻爬出來在我們身上溜達(dá)。我勉強睜開一只眼睛,正好和臉旁一只奮力工作的小螞蟻目光對視在一起,在這天崩地裂的末日里,它黑洞洞的眼睛反射著平淡而安靜的光,沒有一絲恐懼和懷疑。
混亂中一塊落石從側(cè)面擊中了鯊魚鰭,火蟻們用生命維持住的結(jié)構(gòu)崩塌了,和我對視的小螞蟻依舊平靜地看著我,向散亂的蟻群中墜去,轉(zhuǎn)眼間就被雪流吞沒,我知道再也不會見到它了。
我也分不清天空和地面地翻滾著,在暈過去之前,看到雪霧中有兩只黃色的巨眼,黃眼中有一只閉上后,周圍環(huán)境變暗,我感覺自己的翻滾也慢了下來,身體軟綿綿的,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