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去爺爺家,他養(yǎng)的大金毛就會激動得飛撲上來,不管穿的是背心還是西裝,都會被舔得口水橫飛,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真心和熱烈的歡迎了。
有什么東西一直在拱我的身體。
我吃力地睜開眼睛,一條熱乎乎的大舌頭刷在臉上,是罐頭。
天居然已經(jīng)黑了,夜晚來臨的未免太快。
不知道內(nèi)臟有沒有受損,張嘴啊了半天也說不出話,感覺不到身體是疼還是冷,牢牢地躺在雪中動彈不得,罐頭抬頭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從身邊跑開。
它在不遠的地方刨著雪堆,又從雪中扯出一個人,那人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是大李子沒錯。
我從身邊雪中拔出一根斷枝,使出渾身最后一點勁朝大李子砸去,見他搖搖晃晃站起來,由著慣性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倒在我旁邊。
“你爹我見過,不是佛祖啊?你啥時候?qū)W的如來神掌?以后開山放炮全交給你了?!贝罄钭訚M嘴雪茬子,有氣無力地往外噴。
“你他媽腦子是不是摔壞了,以后粗活累活我絕對不會再用這玩意?!?p> 罐頭在雪面左嗅嗅右刨刨,又拽出幾個隊員后,終于找到了它真正想找的人。真天還在昏迷中,嘴唇青紫,面無血色,罐頭發(fā)出悲哀的低吼聲,又舔又拱,我實在沒有力氣走過去,呼喚它過來拖我到真天身邊,手臂沉得像灌了鉛,只能像蟲子一樣扭動著把臉放在了她手腕上。
一點脈搏都感覺不到。是臉冷麻了還是真沒了?胸口看不見起伏,誰能幫我試一下她的鼻息?
“罐頭……罐頭……”
罐頭叼起我衣領(lǐng),輕輕地放在真天身上。
糟透了,一絲氣息都感覺不到。
我大吼一聲撐起身體,沒想到光是支撐就這么困難,勉強擺出心肺復蘇的姿勢,頭發(fā)凌亂地伸進視野中戳著眼瞼有點疼,真天笑著看我點火把的樣子在眼前閃過,有熱乎乎的東西模糊了視線。
“罐頭,踩我。”
它小心翼翼地用前爪踩著我的背,我喊一聲它踩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自己所有的運氣獻給繁星。
承載萬物的宇宙,請救她一命。
在星圖浩瀚的雪山夜空下,雪地似乎都能輝映出燦爛的星河,手中將要化為流星的生命,終于有了復蘇的跡象。真天頭一歪噴出一口血,在雪地上濺出蝴蝶的單翼,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虛弱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見到是我,又閉上了。
罐頭把我們幾個像小雞一樣叼在一起,蜷起身子包圍在中間,陣陣暖意讓我頭腦開始清醒,疼痛感逐漸如針刺般這戳一下那戳一下。大李子恢復得最快,一會就開始感嘆我們運氣實在太好了,一定是他以前做過的好事積的福,我沒力氣跟他辯,就他那些破事每次去拜佛至少得供奉兩車蘋果。
確實是有古怪,這么大的雪崩我們都沒給埋進地下十八層,雖說這里是途經(jīng)區(qū)不是堆積區(qū),在雪崩中也僅僅是種輕飄飄地躺在滑板上的感覺。
大李子看我和罐頭光顧著照顧真天傷勢臉上露出了嫌棄的神情,帶了幾個能動的隊員周圍探路去了,我還記得他說自己這組才是走丟的,希望老寧和城哥能平安到達目的地。
沒多一會大李子慌慌張張跑回來,說是老遠看到一對忒大的石獅子從雪地里冒出來,這么突兀的玩意肯定不是以前那些零零星星的原住民用來看家護院的,第五技術(shù)交流中心門口就在這附近。
我撐著樹枝與他前去一看,果然有一對石獅安靜地坐在雪地中,卻不見機關(guān)大門的影子。這種石獅常設(shè)于大門口,有辟邪之效,這方圓幾百米別說是個機關(guān)大門了,連個警衛(wèi)崗哨都沒。
倒是這石獅子,有幾分怪異。
獅口不自然地張大,沒有含著錢幣而是兩個黑黢黢的洞口,石牙尖銳讓人生畏,眼睛似為黃玉,隱隱泛著價值連城的光芒,大李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雙獅腳下皆無繡球與幼師相伴,卻伸出刀片般的指甲。
“自古石獅一雌一雄,立于門口有辟邪鎮(zhèn)宅之效。這一對卻上為張牙,下為舞爪,神情兇惡,更似乎兩只都是雄獅而沒有雌獅,極為不符合常理。這已經(jīng)不是在辟邪了,是在趕人走啊?!?p> “老子門票都買了,還能不進去景點瞧一瞧?”大李子上下摸索起一只獅子,我看到他對著眼睛摳了好幾下。
研究了半天我倆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獅子嘴里,我拿樹枝捅了捅,進去半截就到底了,并無異樣。我給大李子使了個眼色,他頭搖得像馬達一樣,道:“要試你自己試?!?p> 這孫子,我要是哪天掉下懸崖了,他一定是喊著不要拉他要死自己死的那種。
我卷起袖子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獅口內(nèi)的動靜,慢慢地把手伸了進去,光獅口中的尖牙碰到胳膊上就能拉個口子,大李子在一旁探頭探腦地,我使勁瞪了他一眼。
手摸索著往里伸,碰到了幾個小洞,數(shù)了一遍,五個洞。
我想起羅馬的真實之口,硬著頭皮把挨個把手指插了進去。
黑洞洞的獅口突然閃起綠光,嚇得我一激靈,這玩意居然還是通電的!石獅的臺座轟隆一聲升高了些許,幾秒鐘后綠光變成了紅光閃爍,緩緩旋轉(zhuǎn)了起來。
“哎哎哎哎哎怎么回事?”我狼狽不堪地跟著跟著石獅子原地轉(zhuǎn)圈,手被緊緊夾住抽不出來,大李子笑出眼淚趴在地上猛捶:“坐上去!快播個兩只老虎,前后搖起來!”
“播你……大爺!這他媽哪個魔鬼設(shè)計的安防系統(tǒng)!”我快瘋了,咬著舌頭喊:“那邊還有一個!”慌亂轉(zhuǎn)圈中還瞥見了真天扶著罐頭走到一邊。
大李子笑不出聲了,看了看玩命轉(zhuǎn)圈快斷氣的我,看了看石獅子,看了看身后拼命憋笑的隊員。
“他娘的,這算你欠我的!”
他嗷地一吼,把手也插進旁邊的獅口中。我這閃爍的紅光變回了綠光,旋轉(zhuǎn)的獅子慢慢停下來,獅口一松,我抽出手,跌跌撞撞地把胃里的酸水吐得一干二凈。
地面一陣抖動,面前的積雪快速融化露出兩塊發(fā)紅的鐵板,在熱騰騰的蒸汽中向兩側(cè)打開,露出背后的一道傾斜的木門。
大李子看了我一眼說:“這么有排場的地方我走不動路,人情債現(xiàn)場就還了吧,您先請唄?”
我伸出推門的手還未碰到,木門卻里先響起了敲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