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3月,菡君忙著準備藝考,父母工作忙,暮宸便陪她去三個城市五所高校參加考試,最終通過了三所高校的藝術(shù)線。
春末到初夏,暮宸除了在咖啡館工作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給菡君煲湯,為了讓菡君勞逸結(jié)合,她每天清晨六點半陪著菡君跑步。
2002年6月7日,菡君十八歲,參加高考,暮宸主動從咖啡館請假專程陪她,站在校門口等了兩個多小時,看著菡君面帶微笑從考場出來,她笑得比自己中了獎還開心。
菡君等待通知書的期間,偶爾來暮宸打工的咖啡店找她玩,若是輪到暮宸值班,菡君會幫她打掃完衛(wèi)生,去街角的小賣部買根冰棒一起回家。
暮宸與菡君之間,好像兩根磁鐵,有時同極互斥,有時異極相吸,大多數(shù)處于后者。
八月初,暮宸陪菡君回學(xué)校拿錄取通知書,兩人背靠背坐在教學(xué)樓側(cè)門內(nèi)的臺階上,互訴心事。
“暮宸,你知道嗎?曾經(jīng)就是在這個地方,我和他一起背書,一起讀英語,還說我們要上同一所大學(xué),現(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陛站肫鹑齻€月前的無聲告別,抽泣道。
暮宸想起了三個月前那個還沉浸在失落與絕望中的菡君,與現(xiàn)在笑眼彎彎的菡君相比,真讓人心疼。
三個月前的一個初夏黃昏,許弋凡的母親從老師那里得知兩個孩子的戀愛關(guān)系,便跑來學(xué)校找菡君談話。
許媽媽約菡君在一個比較高檔的咖啡店里,她高傲地看著菡君說:“菡君啊,阿姨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我們家凡凡將來要去國外讀大學(xué),你們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何況你們家的情況我也了解過了,出國負擔還是挺大的?。 ?p> 菡君坐在靠窗的座位,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她當然明白許媽媽的言外之意。
“孩子,川舟這么大,沒必要非找我們家凡凡吶,如果你實在是為難,那阿姨也可以幫你出學(xué)費,送你倆一起出國!”
“不用了,謝謝阿姨的好意,我想留在川舟,您放心,我不會成為弋凡奔向美好前程的阻礙?!陛站龔婎仛g笑著說完。
“那我就放心了,瞧這孩子多懂事啊~以后生活上有困難來找阿姨啊!”許媽媽露出得意的笑容,順手給菡君遞過去一張律師名片。
“那倒不用了,阿姨,我還有事先走了?!陛站椭^大步流星走出咖啡店,滾燙的律師名片掉落在桌子底下。
那天下午的雨突如其來,菡君抱著書包往家里跑,半路上就被淋濕了,剛進家門就碰上暮宸拿著傘準備往出走,她哇的一聲投進暮宸懷里,書包掉落在地,抱著暮宸哭了好久,窗外的雨點敲打著玻璃窗,那聲音急促又尖銳,如同許媽媽的話一般刺痛菡君的心。
之后菡君再也沒有接許弋凡打來的電話,周天下午上晚自習前,菡君鼓起勇氣約許弋凡去操場角落,當她看到對面跑過來的男孩一臉欣喜的模樣時,她沒敢以微笑回應(yīng)。
當這句“談戀愛會耽誤我們高考”的謊言從菡君口中說出時,她的右耳滾燙,可她咬著嘴唇強忍住不哭。
許弋凡一把拉住她的手,問道:“菡君,我倆的成績都沒有下滑,你為什么突然這樣說?這兩年我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都堅持過來了,高考完我們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幾句話就結(jié)束我們的感情呢?”
菡君低著頭,并不敢去看此時許弋凡激動的樣子,但是她認為,能讓許弋凡毫無后顧之憂去留學(xué),這是最好的辦法。
她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有……”
沒等菡君說完,許弋凡緊接著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難道你早就想分手了對嗎?我就說上周五我們約好去沖照片你一直沒來,虧我還在照相館門口等你到下雨!”
菡君哽咽道:“不是這樣的!我上周五是去見……”
許弋凡沖動地說:“別說了,既然你都說出來了,那我們還是好聚好散,祝你幸福,我們別再見了?!彼f完扭頭就走了。
菡君一人站在操場角落,五月底的驕陽炙熱,滾燙地灼傷她的心。
菡君的初戀就此別過,她把自己的學(xué)習和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順利考上了省內(nèi)有名的美術(shù)學(xué)院,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她還會編同樣的謊言嗎?
也許會的。
當一個人真正愛上另一個人時,她會把自己所以為對他好的一切都竭盡全力地給他,可她沒想過,這也許并不是對方想要的結(jié)果。
余暉爬上白墻時,蟬鳴聲漸弱,菡君哭泣的聲音在空蕩的教學(xué)樓底下顯得愈加強烈。
暮宸握住菡君的手,她當然明白菡君嘴里的“他”指的是許弋凡,除了暮宸,沒有人比她更懂菡君此刻內(nèi)心的遺憾有多深刻。
雖然她是這個故事的局外人,可她見過故事的開始,也猝不及防地被告知故事的爛尾。
只是,她沒有辦法讓此時的菡君真正地快樂,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
也許,很多年后,與菡君并排站在廊橋邊的那個男人,會溫柔地看著她,直至她的嘴角上揚。
菡君所讀的大學(xué)在川舟鄰市,九月中旬開學(xué),臨走前她站在月臺邊抱了抱暮宸。
“有時間?;丶铱纯?,要照顧好自己?!蹦哄沸χf。
“嗯,我會的,記得給我寫信?!陛站劭魸駶?,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離開家去外地生活,依依不舍。
菡君走后,家里空蕩,暮宸在柳阿姨的介紹下報名去夜校學(xué)習。
自從去年開始在咖啡館打工,暮宸就一直保持著讀書習慣,咖啡館書架上的散文和小說她早已讀熟,這次夜校報名,她果斷選擇了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
背上雙肩包來夜校上課的第一天,暮宸端正地坐在第三排,聽講時認真做著筆記,筆尖在本子上跳舞,此刻,她的內(nèi)心雀躍。
課間休息,老教授走進教室時看著擦黑板的姑娘笑了笑。
“姑娘,叫什么名字?”
“啊~老師是問我嗎?我叫暮宸。”
“哈哈,好名字!”教授端著茶杯慈祥地笑了笑。
暮宸略顯羞澀地拍了拍上手上的粉筆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十八歲的天空》中有這樣一句話:“每個人都是天上的星星,有自己的光芒,就算太陽出來,月亮出來好像遮蔽了它的光,但它卻依然閃亮?!?p> 現(xiàn)在的暮宸,尤如那顆被月亮遮蔽了光的星星,看似渺小,卻一直閃耀在浩瀚宇宙之中。
言星桐
故事畢竟是故事,而生活只能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