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有鴦兮,鳳有凰,花有葉兮,木成雙,然,我有何人兮……”
我睜開眼,看著斷腸崖下灰蒙蒙的一片,原來,我是睡著了,夢里,居然還夢著曾經和他的過往,時至今日,竟已經五百年了,五百年,我竟然還沒忘記他,還愛著他。
正準備坐起來時,我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緩緩朝我走來,一步一步。
是他,他,是我的宮贏?還是凈梵?
我看著他,看著他向我走過來,看著他靜靜地站在我面前。
我緩緩站起身,感覺有些頭暈,許是剛才睡得有些久了。他扶住我,見我站穩(wěn)后,他急忙將我松開。
“好久不見,卿若。”
是啊,好久不見,我們之間的好久竟隔了五百年,居然那么久了,我笑了。
“好久不見,凈梵?!?p> 凈梵,多么生硬的稱呼,我早就知道,自他登上帝位的那刻,他就換了名,改了姓,多么可笑,我竟只記得他叫凈梵。
“我……該叫你凈梵,還是天帝陛下,離鳶?”我的話,似在嘲諷他,卻又像在嘲諷自己。
他笑笑,道:“還是……叫我離鳶吧?!?p> 對啊,他不是我所期待之人,他不是凈梵,不是宮贏,僅僅是掌管三界的天帝,離鳶而已。
“有酒嗎?”他問。
“酒?呵呵……這五百年來,我身邊最不缺的就是酒,只因為,凡間的那杯合歡酒,讓某人記了百年,也讓我百年來不得心安,宮贏,那時,真的很對不起?!?p> 然而,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我,“你,在說什么?宮贏?我是離鳶。”
他忘了,他居然忘了,南宮贏,你怎么可以這樣?沒有我的允許,凡間的一切,你怎么能說忘記就忘記,什么生不離,什么死不棄,到最后還不是你說忘了就忘了,難道,那杯毒酒真的就讓你如此恨我,再也不愿想起我來嗎?可為什么今天又要在我面前出現,是要提醒我永永遠遠都記著那一天嗎?可是,我都還記著呢,你又憑什么忘了呢?
我已經感覺不到心疼,只覺得呼吸困難,胸口像是有顆大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搖著頭,將地上鬼燈晾的梅子酒拿起來,遞給他。
他接過酒,打開壇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我也拿起酒,大口大口地吞咽著,淚水,伴著酒一同流進我的口中,真苦。
這時,他放下酒壇,道:“卿若,再過半月,我就大婚了,你能來嗎?”
什么,他居然要成親了。
酒壇從我手中滑落。
我笑道:“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他沒說話,我們,就這樣站了許久。
“好,我去?!蔽尹c著頭,心難過得快要死掉,淚水不受約束地流淌下來,但我還是笑著,那樣心痛地笑著。
我好恨他,恨他怎么可以將我忘記,怎么可以對我如此殘忍。
后來,仙魔大戰(zhàn),人人自危,聽說,大戰(zhàn)那天,天神族派了一個絕美的女子前去應戰(zhàn),鬼族大軍與天神族將士打得不可開交,仙界都傳,鬼帝常年嗜血成性,這一戰(zhàn),只怕那天神族女神仙也將命喪鬼帝劍下,而我,依舊待這在冥界,惶惶度日。
可是,直到后來在彼岸閣見到墨塵,見到鬼帝,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又是他的設計。
凈梵,你怎么可以這樣,你如此心狠手辣,叫我該怎樣去面對,羽靈和墨塵,曾經那么深愛的兩個人,一個被你逼得入魔成了鬼帝,一個被你剝去記憶成了任你擺布的棋子,你怎么能這樣?
天帝大婚前夜,我偷偷溜進天神族,來到了他的寢殿,他靜靜地站在那兒,撫摸著明日即將穿上的婚裝,看著他的背影,我不覺得向他靠近,再靠近。
突然,他轉過頭來,很顯然,他有些驚訝。
“卿若?你……怎么在這兒?”
我故意用打趣的語氣掩蓋我內心的失落。
“怎么?要成婚了還不允許我來送祝福啊?”
離鳶尷尬地笑笑,“呵呵……只是,這么晚了,你……”
我看了看天色,確實,這么晚了,送祝福也有些不合適。
“那個……卿若,你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我這就去派人給你收拾間屋子出來,明天是我與陌兒的大婚之日,到時一定來紫宸殿觀禮啊?!?p> 他的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我疼得喘不過來。
說罷,他準備離開。
我急忙跑上去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就像那晚他喝下毒酒時那樣抱住他,生怕他離開我,可事實是,他早就將我忘記。
“凈梵,不,離鳶,你能不能……不要同她成婚?!边@句話,本是在我心中演練了千萬遍,沒想到,我就這么說了出來。
離鳶可能被我嚇到了,他將我的手從他身上掰開,緩緩轉過身。
“卿若,你這是干嘛?”
淚水不停從我眼眶里地往外流。
“我愛你,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他疑惑道:“卿若,你不是跟我說你有愛的人了嗎?而且那個人還……”
“對!對。”我打斷離鳶的話,“那個人就是你,就是那個現在叫離鳶的混蛋!我愛的人一直是你,一直都是你,你都已經成過婚了,為什么還要娶別的女人!”
他笑笑,“什么?我成過婚?我怎么不知道,卿若,百年前我就說過,你的愛,我不能接受,也不可能接受,更何況,現在我已經有陌兒了?!?p> 我站在原地,心痛得無法動彈,大笑。
“陌兒?什么陌兒?你的陌兒想必就是鬼帝找了幾千年的彼吧?”
瞬間,我看見他鐵青色的臉。
“胡說!”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看著我,那眼神,像是快要把我吞噬,許久,他才低聲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是誰跟你說的?是鬼帝嗎!”
我笑著回答他:“怎么?被我說中了?”
“你……”
他捏緊了我的脖子,我閉上了眼,此刻,我多想,多想就這樣死在他的手里,突然,他將我狠狠地一扔,我倒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我看著他,腦海里又浮現出凡間的我們。
“離鳶,你可曾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情?”
許久,我聽見他默默的喘息聲,“你的情,我早還你了,你我之間早已互不相欠?!?p> 他,果真把我忘了,他怎么可以忘記,凡間的魔窟里,為他擋下的,是梅七的一條命,他欠我,永遠都欠我。
“我不管你記不記得,這情就是你欠我了,今日,我便向你要了這份情,離鳶,你不許娶她!”
他看著,陰冷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柔情,他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卿若,我當你是朋友,所以,今夜之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是,我不是你那什么宮贏,我是天帝離鳶,這世間,我愛的、要娶的女子只有她,只有岸如陌一人!不是你!”
呵呵,對啊,你愛的人,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離鳶,你可知,三界因果,環(huán)環(huán)相扣,你詛咒了先神,可曾想過你的下場如何,我之所以來阻止你,是因為我怕,我怕我再也沒有多余的命來救你。
天,漸漸亮了,紫宸殿外,群仙歡聚,熱鬧非凡,三界中,一大半的神仙都慕名來參加這場前所未有,轟動三界的婚禮,也都想一一親眼目睹這位讓天神族帝王都心動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遠遠地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久久地凝視著閃閃發(fā)光的紫宸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朝著紫宸殿走去,可是,自己的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每邁一步,都是那么艱難,每邁一步,自己的心就像被一點點剜去一樣疼,他,是我此生最愛的人,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姐妹,現在,他們就要成婚了,這叫我如何不難過,眼前,群仙都在為他們的結合而感到高興時,可是,那句祝福,我終是說不出口。
“天帝陛下到!”
“恭賀天帝陛下迎得天后!祝天帝陛下萬壽無疆,福澤盛世!”
離鳶緩緩走進紫宸殿坐上高高的帝位。
“眾仙家平身,眾仙家既然肯賞臉來參加本座的大婚,就請入席吧?!?p> 眾神一一入坐,我躲在大殿最角落的酒席上,心是那樣的疼,一杯一杯喝著面前的酒,因為只有靠著這酒才能將我那空缺已久的心一點一點填補,我遠遠地看著他,此刻的他,是那樣高貴,那樣孤傲地坐在帝位上。
可此時此刻,我多想成為眾神仙口中的天后,多想坐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并肩看這三界,可是,那僅僅只是我在心里想想而已,許是他恨透了我,所以才將我忘記的吧,凡間一切,不過都是過眼云煙罷了。
這酒一杯一杯倒進我口中,我終于醉了,我終于不用看見他與她大婚的模樣了,我靜靜地趴在桌上,不知睡了多久,總之,好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等到醒來時,第二次仙魔大戰(zhàn)已過,我從仙客的口中得知,大戰(zhàn)持續(xù)了三天三夜,最終如陌為救鬼帝擋下斷魂劍,之后,嗜血成性的鬼帝與天帝離鳶的天后如陌消失的消息在三界傳得沸沸揚揚,如陌,應該想起來了吧,現在,他們在哪里呢?如陌,會沒事的吧。
我朝著仙靈谷奔去,遠遠地,我只看見,天神族眾神紛紛跪在地上,遠處,是他癲狂的模樣,他哭吼著,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此刻,我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復雜的情緒在我心中翻轉著,你滿意了吧?如陌終于想起來,為鬼帝擋下斷魂劍,她生死未卜,你開心了吧?這聲音像是在嘲笑,可是,他終是為她發(fā)了狂,現在看到他這模樣,你心疼了吧,可他心中的人,終究不是你,這聲音似在憐憫。
“啊……啊……”
他要干什么!
他,怎么可以震斷自己的心脈,怎么可以!
我奔過去,見我奔去,眾神紛紛跟來,我急忙運轉靈力,為他修補被他震斷的心脈。
離鳶,你不可以死,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死,你欠我的情還未還完,我還沒有親口對你說我恨你,你怎么可以比我先死!離鳶,這一生,我要讓你背負對我的愧疚活一輩子,你聽明白了嗎?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記住我,再也不可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