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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劍長歌

第四章 陰云

折劍長歌 啊飛很愛吃 4057 2019-09-02 19:19:06

  新郎房內(nèi)。

  顧靖遙看著穿上一聲喜紅色衣服的洛飛羽,無奈道:“不是說來吃東西么,怎么就搞這一出。”

  “你傻,”洛飛羽斥道:“一百兩銀子,我們今晚無論如何海吃海喝也吃不到一百兩銀子!何況……”

  顧靖遙捂住了下臉:“得了得了?!碑?dāng)他看到洛飛羽背后那劍袋時,疑問道:“你在這大喜之日,也要帶劍嗎?”

  洛飛羽道:“當(dāng)然。師父囑咐過我,劍要不離身的。何況是……我這把劍?!?p>  顧靖遙“哦”了一聲,也就不再計較,隨地找個地兒坐了下,等待新郎的到來。

  洛飛羽無聊地玩弄桌上的燭芯,突然間就心中一顫,訝然道:“這個蠟燭,怎么……”

  昏昏欲睡的顧靖遙被洛飛羽嚇了一跳,口中罵咧了幾句,看向了洛飛羽那邊,卻也是愣住。

  那紅燭的上邊部分已經(jīng)融去,火焰還在躍動著,卻露出了藏在紅燭在里邊的白蠟。

  房內(nèi)有八十一根蠟燭,都是外面裹著紅蠟,在紅蠟里邊包著白蠟。若不仔細,粗略看過去恐怕是難以分辨出來的。

  洛飛羽眼神一凝,沉重道:“喪事白,喜事紅??蛇@紅燭里邊包著白蠟,這又是為何?這新郎新娘家連這點都意識不到嗎?還是說被燭匠摻了進去?!?p>  顧靖遙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不懂,被燭匠摻雜進去了也不可能。此地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有很長段時間未生喜事,紅燭一度滯銷。而喪事倒是頻繁的很,白燭理應(yīng)比紅燭要貴才是?!?p>  “這種外紅里白的蠟燭,我還是聞所未聞。”

  “我也未曾見過?!?p>  洛飛羽看了看窗外的夕陽,煙雨時節(jié),夕陽往往墜得很早。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入了半山腰。

  “離辰時還有些時候,先出去逛逛吧?!甭屣w羽道。

  二人下了樓,卻瞧見門口一群人在交接物品,都是一些吃食以及婚事必備物品。

  洛飛羽經(jīng)過了邊上時,發(fā)現(xiàn)了幾個毫不起眼的箱子在那群人手中依次傳遞著。最終,他的目光在最外邊那個拉著馬車的中年男子身上停留。

  當(dāng)看到中年男子系著的圍裙上沾染了凝固的蠟痕后,洛飛羽緊繃著的心中頓時有些豁然,走上去朝那中年男子打招呼:“師傅好?!?p>  中年男子用圍裙擦了擦手,樂呵呵地道:“小兄弟要蠟么?”

  “嗯……嗯?蠟?”洛飛羽反應(yīng)過來:“師傅,你不是定制蠟燭的嗎?”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俺并不會做蠟燭,只是供蠟的。今晚這是小城最近幾年來第一起喜事,他們要做蠟燭,蠟都是找俺定的。”

  顧靖遙在馬車后邊揭開箱看了一眼后,對著洛飛羽搖了搖頭。洛飛羽見狀,也不好再問些什么,笑著跟中年男子告了別。

  “看來,做蠟燭的另有其人?!鳖櫨高b道。

  “白生喪,喪招陰,而紅蠟燭里邊裹著白蠟,卻不知道是會招些什么。做這樣的蠟燭,也不知道是他們家里的習(xí)俗,還是另有目的?!甭屣w羽嘆了口氣:“新郎新娘他們……”

  說到新娘時,他腦海中卻不知覺浮現(xiàn)起早上初遇見新娘時。她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大,也應(yīng)是第一次成婚,卻沒有一絲絲羞澀感,反而平靜得有些過于反常。

  參加婚禮的人多如潮,畢竟是近十年來僅有的一況喜事,給喪事頻發(fā)的小城難得帶來了一份祥和,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

  忽然間,洛飛羽不知為何渾身上下覆滿了凝冰,透徹心扉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涌過,隨后再難平復(fù)。他抬起了目光,四處尋找著什么。

  人群中走過了一位女子,面靨桃花,輕衣緲緲,眉目間藏著皎皎月明,懷抱紙傘如過境江南雨??此浦皇且晃粚こ2贿^的女子??陕屣w羽卻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凜凜肅殺之意,宛如刀劍即將逼近喉嚨的危機在他心中不斷起伏著。

  洛飛羽看向了顧靖遙,發(fā)現(xiàn)他并未有何異常。就醒了醒神,心境清明了起來。

  “或許是方才多想了。”洛飛羽安慰自己道。

  本還想再打探下這個奇異的蠟燭,卻遠遠聽見鑼聲,嗩吶聲傳來。是新郎官到了。

  婦人從里邊踩著小碎步慌張出門,見二人都在門口,既責(zé)怪又欣喜道:“你們二人可真讓我好找!正好阿青來了,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上前相迎了。”

  洛飛羽與顧靖遙向前一步,默默注視著那花轎越來越近,終在他們面前停留。

  洛飛羽上前將簾子撥開,下來了一位青年。雖說稱不上俊美,但也算皎好。既富有,又容貌出眾,若處在一些富家有教養(yǎng)的千金群中,恐怕也是必爭的對象。怎會如此隨意,迎娶一個相貌平平,還是貧寒人家的女子。

  不過也終是他自己的選擇,洛飛羽也不再多想,迎了新郎下來后,二人也就隨著新郎上樓去了。

  新郎房門邊。

  “剛剛叫我別多慮,怎么現(xiàn)在你倒也開始多慮起來了?!鳖櫨高b看著滿臉凝重的洛飛羽,打趣道。

  洛飛羽遲疑了片刻,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位劍客。”

  顧靖遙道:“不就是一個劍客么?今晚來參加婚宴的江湖人士甚多,有一名劍客應(yīng)該不奇怪吧?!?p>  洛飛羽走到了圍欄邊,俯視下邊尋找那個女子的身影,卻一無獲。

  “也許真的是我多慮了?!甭屣w羽閉了閉眼,回到了顧靖遙的邊上發(fā)愣。

  這時,新郎忽然就從里邊探出了頭,打量了一下二人,道:“可別都在這傻著,時候還早,進屋來喝幾杯?!?p>  二人愣了片刻,鉆進了屋內(nèi),發(fā)現(xiàn)所有蠟燭還在搖曳著,相對于之前,這些蠟燭融去了許多,卻也沒有很明顯露出里邊的白蠟。

  與他們先前呆在這不同的是,桌上多了幾壇酒,正是“杏微”。

  新郎官招呼他們坐下來,道:“素未謀面,今夜有勞了?!?p>  洛飛羽笑道:“不敢不敢?!?p>  他心中一直卻在糾結(jié)著,可當(dāng)前畢竟也是喜事,良宵好景,不應(yīng)當(dāng)追究這有些陰邪的東西。若是招惹到了新郎等,敗壞了興致,那恐怕會成為“罪人”。

  “別想了?!甭屣w羽心中默念,接過新郎遞過來的一杯酒,啜飲了一杯。卻感到一陣腥甜花香彌漫在腔內(nèi),不由皺眉:“這心心念念的‘杏微’沒有想象那么好喝啊?!?p>  顧靖遙接過了一杯,也是喝了一口就停了下來,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喝了。新郎見此,以為二人不勝酒力也不再強求,自顧慢慢喝著。

  洛飛羽卻想借著新郎酒勁,想要向新郎問些什么,卻被顧靖遙扯了衣。

  顧靖遙朝新郎道:“在下不勝酒力,頭有些昏漲,出去走動片刻?!闭f完,就示意洛飛羽朝外走。

  新郎官點點頭,仰頭飲凈一杯,喃喃道:“這‘杏微’先前從未聽說,卻想不到卻如此好喝?!?p>  待顧靖遙關(guān)上了門,洛飛羽就略有不滿:“你來外頭作什么?!?p>  顧靖遙將洛飛羽拉到了一邊,左右顧盼了眼后,悄悄地與洛飛羽說道:“方才我們喝的‘杏微’,有些古怪。”

  洛飛羽點頭道:“確實是,太腥了。那小二凈跟我吹?!?p>  “不是?!鳖櫨高b微瞇了眼:“這個‘杏微’,與我中午喝的那個不一樣,像是被加了什么東西。”

  “什么?!”洛飛羽心中一顫,略微有些乏倦了。這一事消弭作古,一事又再度浮出水面,堵塞住心頭的感覺,確卻是不好受。但他隱隱覺得,這一連串的事也不是偶然,各事之間必然有自己的聯(lián)系。

  “會是什么東西。”洛飛羽道。

  顧靖遙沉思片刻,道:“恐怕是某種血?!?p>  洛飛羽聽言,咂巴了幾口嘴,那股腥氣又飄起,他不由得毛骨悚然。

  紅白燭,摻血酒,同時事發(fā),并且是在這大喜夜晚。

  婚宴之夜,紅燭代表喜慶,酒代表了長久,無一不表現(xiàn)出來對婚姻的美好祝愿。那么這本質(zhì)上的差別會帶來些什么?

  洛飛羽想到了什么,遲疑道:“喪事中,血液招魂,白燭鎮(zhèn)魂。始作俑者的目的,是不是就是想招什么魂魄?”說完,洛飛羽飄忽地朝顧靖遙的懷中看了一眼。

  顧靖遙道:“紅燭在新春時具有驅(qū)邪之效,酒亦然如此。若是按里邊這樣布置,應(yīng)當(dāng)彼此抵消,毫無功效才對?!?p>  里邊傳來汩汩的酒流入碗的聲音,看來新郎一刻也未停酒。顧靖遙見洛飛羽的目光,意識到了,探手捂懷,道:“恐怕是我這聚陰鈴起了作用,令邪物壓制住了正物?!?p>  洛飛羽道:“那先把這個放回客棧去吧”

  顧靖遙搖頭道:“不行,聚陰鈴若是離了人體,便無人體陽氣來維持鈴中陰陽,那么陰氣就會聚集,進而找來魂魄,這個法寶實在是陰邪異常。而城內(nèi)也沒我所熟識信任的人……”

  洛飛羽嘆了口氣,打量幾下四周,無奈道:“那我們先離新郎房內(nèi)遠點吧,看其他地方也沒有什么較陰邪的布置,唯獨就新郎房內(nèi)最陰邪了……當(dāng)下,我們要找到布置新郎官房的人?!?p>  這時,從里邊傳來新郎的聲音。因為極其細小,聽得有些不太清。

  “新郎在和誰說話,喝多了嗎?”洛飛羽道。

  顧靖遙看了眼門,道:“或許喝多了在說胡話吧……別管了,正事要緊?!?p>  二人下了樓。

  可在樓下行了一段時間,也尋不見新郎母親的身影,酒樓內(nèi)的人也不知在何處忙活。二人當(dāng)下無事,晃悠悠地就蕩到了酒柜旁。洛飛羽也沒有見到先前的那位少女。

  “春風(fēng)、尋秋、桂枝……”洛飛羽念著排列在酒柜上的酒名,忽地目光就在一壇酒上停下。

  “杏微?”洛飛羽瞳孔一縮。對啊,這里就是酒樓,哪里還需要外邊運酒來?而自己方才從客棧來到酒樓的路上,卻是遇見了那個店小二帶人運了酒過來。

  他看了顧靖遙一眼,從顧靖遙眼中同樣也有疑色。

  “這婆婆……恐怕是有問題的?!?p>  洛飛羽本想要說出那點小二有問題,顧靖遙卻突然說出他的觀點,便改了口道:“為何?”

  “我今日凌晨從野鶴谷歸來,本想著到城內(nèi)客棧歇息。到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有人打著燈,我起初以為是更夫,也就沒在意。直到她主動叫住了我,我才知道她是一位老婦?!?p>  “當(dāng)時也怪,天色如此晚,與我并行的還有幾個人。有幾人是走在我前方,可她卻略過了那群人,只扯住了我,這不是很可疑嗎?”

  洛飛羽沉吟片刻,也道出了先前遇到這婆媳時的細節(jié)。

  洛飛羽恍然道:“對啊!那女子實在反常。”

  “……恐怕,我們?nèi)胩琢恕!鳖櫨高b冷道:“背后的那人,估計想假借我們完成什么事?,F(xiàn)在,我們最好什么事也……”

  就在此刻,從二層樓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擊碎了原本的歡歌笑語。

  洛飛羽與顧靖遙心底徹寒,飛快跑了上去。撥開駐足在新郎房前的人們,看到了新郎那七竅流血的面孔伏倒在了暗紅色的酒面,森森可怖。

  雖然他們已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但在此刻他們看到時,卻是由心向外的發(fā)冷。

  周圍的燭卻在顧靖遙踏入后瞬間熄滅。在漆黑之時,隱約從窗外聽到窸窸窣窣的碎響,借著地上的月光,可以瞧見有一連串黑影在躍動。隨后,在幾乎同一時刻,房內(nèi)八十一盞燭幾乎同時燃起。明亮起來后,卻發(fā)現(xiàn),新郎的頭部被蒙上了一塊紅布,這塊紅布與蒙在新娘頭上的那塊一致。

  洛飛羽想要向顧靖遙問些什么,但顧靖遙卻一字未說,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從窗戶跳了出去。

  “……”

  洛飛羽愣愣看著顧靖遙的背影,察覺后邊戰(zhàn)戰(zhàn)栗栗的人們,身形都緊緊縮著,目光卻都還是遠遠望著這邊,竟沒有一人是與自己站在一塊。

  雖心中有著惶恐,但是這塊布蒙在這究竟是為何,他終歸要一探究竟。

  洛飛羽躡手躡腳走近了,猛地一拉蓋在頭上的紅布,卻發(fā)現(xiàn)面朝自己的是頭發(fā)。遲疑了片刻,心底不忍升起一股惡寒,趕忙將那布迅速蒙蓋了上去。

  剛剛他明確看到了新郎五官,而現(xiàn)在卻只能看見頭發(fā),那說明……

  說明新郎的頭顱,在剛剛漆黑的一小段時間被活活扭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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