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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劍長歌

第五章 劍舞

折劍長歌 啊飛很愛吃 4798 2019-09-03 22:49:04

  顧靖遙跑在屋檐上,目光直勾勾望著眼前跳動的黑影。

  一路窮追猛趕,卻未將距離拉近一步。他心中就忽地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感覺是在追趕著自己的影子;又感覺自己所追趕的,不是一個人。

  吹了一聲口哨,鴉啼聲起,一雙血紅的瞳孔在月夜中乍現(xiàn)。

  寒鴉迅速掠過星穹,來到了那黑影之前。原本在奔跑著的黑影就忽然倒下,發(fā)出了一陣異響。

  “哼,看你怎么跑?!?p>  顧靖遙跑了上去,卻瞧見那烏鴉一直在上方飛躥著,并未佇立在下邊。心生疑惑,跑到了面前,一番探察后,才發(fā)現(xiàn)剛剛自己所追逐的,竟是外邊披著布衣的木偶,木偶頭上頂著女子的秀發(fā)。

  “嘁……跑了?”顧靖遙暗咒一聲,卻發(fā)現(xiàn)木偶的手足邊上,有一極其細長的絲狀物在明月下發(fā)著光亮。

  酒樓新郎房內(nèi)。

  洛飛羽慌忙給這尸體蒙上了紅布,深吸了口氣。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身對那群早早失了神的人們道:“新娘呢?”

  那群人還未從驚嚇中回魂來,洛飛羽有些焦慮地看了眼窗外的月亮,語調(diào)抬高了八分:“辰時已到,新娘呢???”

  說來也怪,自己自從早間在城門遇到過新娘后,就再也沒遇到過新娘了,這其中難免有些蹊蹺。

  一位顫顫巍巍的老者先回過了神,道:“新娘好像至今也沒有來到過酒樓啊……”

  “沒有來過?”洛飛羽額上已冒出了冷汗。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清脆的女聲:“怎么都圍在這里,發(fā)生什么事了。”

  圍堵的人群紛紛讓道,從人群的夾縫中,走來了穿著喜服的新娘,與她同行的,是一位抱傘的少女。

  新娘見伏在桌上的新郎頭上蒙著頭紗,惑道:“我還一直在找,怎會到你的頭上?!?p>  說著,還想要上前去揭開這頭紗。

  洛飛羽看著她依然平靜的臉色,心生懷疑,但嘴上也只是斥道:“別靠近來!他已經(jīng)死了!”

  新娘面無懼色,反斥道:“什么?你說他死了?我方才還在我房里見到過他?!?p>  洛飛羽瞳孔一縮,不由得焦躁。中間一段時間他與顧靖遙到了樓下去了,相當于是有一段空白期,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

  “是死是活,一探便知?!绷硪磺邂彴愕纳倥曈朴苽鱽?,洛飛羽看向了新娘邊上那抱傘少女,卻也發(fā)現(xiàn)那抱傘少女也在看著他。

  面靨桃花,輕衣緲緲,眉間守著山清月明。與她容貌格格不入的,是那帶著肅殺之意的雙眼,即便她是女子,比洛飛羽矮上一頭,洛飛羽卻也感到自己的氣勢被壓了下來。

  “是她……”洛飛羽僅是與她注視了一眼,就知曉她是自己方才在樓下注意到的那位女子。

  當時他明確感知到,這少女身上有著劍靈,可是在當時或者是現(xiàn)在,他也沒有瞧見少女身上有佩著一劍。

  一番視察后,未看見劍,目光卻不知不覺轉(zhuǎn)到了少女所抱著的傘上。

  那傘間畫既帶著江南濛濛細雨,也帶著霰霞輕云,好似不厭人間春色,絕勝千古風流。洛飛羽此刻心情復(fù)雜,因為有一種極其可怕的猜測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洛飛羽道:“姑娘此話怎講?!?p>  抱傘少女嫣然一笑:“若要看他死活,揭開那布一看便知。還需如此糾結(jié)么?”

  洛飛羽厲聲道:“方才我已看過,各竅出血,毫無氣息。姑娘何必令在場所有人觸目驚心?!?p>  抱傘少女此刻,臉上只有笑意,并未搭話。

  洛飛羽此刻有些捉摸不透她那溫柔的笑意,心中略惱,以為這個少女在對自己有何不滿,或有何不屑。剛剛想再回敬一句話時,凌厲的劍意在她身上騰起。

  那傘柄與傘骨之間,綻開了強盛的劍光,令洛飛羽迷亂了視線。再反應(yīng)過來時,睜眼看到一陣流光溢彩,其速甚疾,劍氣鱗鱗,飄忽而過,靈巧繞過了洛飛羽,直突身后。耳畔,響起微微的龍吟。

  洛飛羽臉色發(fā)白,心中的猜測已然證實。任劍風呼嘯而過,喉間極其艱難地發(fā)出了聲:“公孫劍舞,帝驂龍翔?!?p>  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那頭紗已被劍風揭下,露出了那一頭黑發(fā)。余下的劍氣微微一舞,舞動起了黑發(fā),露出了被黑發(fā)覆蓋著的那花著腮紅的白臉,白的略微有些陰森。

  不過,這個東西,陰森了些倒也尋常。

  這是一個與人體同比例的紙人。

  抱傘少女凝望著洛飛羽,笑而不語。

  洛飛羽此刻有些惱怒,像是自尊心被戳了的挫敗感以及難堪布在了他的臉上。正在這時,窗外躍進來一個人影。

  顧靖遙看著眼前的情景,注意到了洛飛羽和與洛飛羽注視著的那少女,以及伏在桌上的紙人,心生大疑。踱步走到了洛飛羽的邊上,問道:“什么情況?她又是誰。”

  這時,新娘冷眼地看了眼洛飛羽與顧靖遙,對一旁那抱傘少女道:“我們走吧。”

  “嗯。”抱傘少女柔聲應(yīng)道,又再度看了眼洛飛羽,轉(zhuǎn)頭和新娘一并走了。

  洛飛羽悶哼了幾口氣,平復(fù)下了心,不甘心地瞥了一眼那紙人,答道:“你可知道,西河劍器?!?p>  顧靖遙愣了片刻,不可置信地道:“西河劍器,公孫劍舞?”

  洛飛羽嘆了口氣,閉眼點了點頭。

  顧靖遙心中一顫,倒吸了口涼氣。

  昔時,公孫大娘舞起了王朝,歌起了盛世。身為歌妓的她卻心存?zhèn)b義,素愛江湖高遠,便以自身之舞,改創(chuàng)了一列劍舞,來坊上觀賞者絡(luò)繹不絕。就連當代帝王,也委身前來觀之。

  后來,公孫大娘不知為何,就在她聲名顯赫大半個盛唐的時候,決然歸隱田園,據(jù)說在江湖以北的西河里安家。就連當代皇帝,都來親自為她送行。然而她走后,叛軍異起,大唐瀕臨滅亡??稍诖筇茖绲那耙粋€夜晚,長安的大火中,有人見到一名女子,舞著《劍器行》,用劍抵擋住了千軍萬馬,而后不知所蹤。

  公孫劍舞《劍器行》傳了一代又一代,每一代只由一位公孫氏女子繼承。如今,他們竟在這揚州偏遠的小城中見到了當今的公孫氏傳人。

  洛飛羽冷冷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如今一見,果真不凡!”

  顧靖遙道:“這西河公孫氏向來篤行‘亂必出,平世道’,可當今世道,哪有什么亂世。各路諸侯安居祥和,天下一片安寧,就這窮鄉(xiāng)僻壤也要她出面么……”

  洛飛羽道:“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

  顧靖遙一凜:“什么?”

  “她肯定是要來阻止我名震江湖!”

  “……”

  看著洛飛羽怒氣沖沖的樣子,顧靖遙搖了搖頭,手中抽出一團柔韌的絲線:“剛剛我去追人,卻追的那東西根本不是人。被耍了。”

  洛飛羽道:“什么?不是人?”

  顧靖遙點點頭:“是一個木偶,這是纏在木偶手足關(guān)節(jié)處的絲線?!?p>  洛飛羽沉思片刻,道:“我偶然也在古籍上了解到過,與你所說的模樣也差不多,不過……”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哭嚎聲,將洛飛羽洛飛羽的話給打斷。二人跑出了門,看見那老婦人拉著那抱傘少女哭喊著,語調(diào)里帶著凄切的質(zhì)問。

  “為什么沒有保護好我兒子?這點小事都做不到,還妄稱自己是名門之后!……”

  “十大名劍,你不配!”

  抱傘少女即使被婦人拉扯著,也還緊緊抱著懷中的傘,一刻也未松開。她嬌柔的臉被婦人罵得通紅。

  洛飛羽見狀,偷笑了聲:“你也有現(xiàn)在!”

  但他卻從婦人口中捕捉到了新郎死的訊息。也就是說,不存在什么“木偶出逃”、“紙人替死”等怪事。這個婦人也許,見過新郎的尸體,或者是有什么人透露給了她消息。

  不過,二人參加這婚宴是她指引的,又是被她指引到擔新郎伺者一職。她究竟想干些什么。

  新娘站在一邊,臉上依舊面無表情,淡漠的眼神看著婦人和抱傘少女,就像丈夫的死與自己無關(guān)緊要一般。

  顧靖遙道:“這下子,可能真的麻煩了。你覺得當下最大嫌疑人是誰?”

  洛飛羽搖頭:“依舊不好下定論,當務(wù)之急,是找到新娘的父親。”

  顧靖遙疑道:“找她的父親?”

  “你是不知道吧,她是紙匠之女。”

  一時辰后,紙匠鋪。

  房內(nèi)密密麻麻堆滿了紙,破舊的木桌上放著或是用絲線懸掛著的成品與半成品雜亂無章地排列著。

  其中不缺乏那種祭奠用的紙人以及紙錢,洛飛羽看著一個紙人,發(fā)覺與酒樓內(nèi)出現(xiàn)的紙人大同小異,點頭道:“方圓百里,此地喪事甚多,也就此一家紙匠鋪,看來她的紙匠父親,可能也是幫兇?!?p>  “你說的沒錯!”顧靖遙點了點頭,深沉嘆了口氣,忽然扯開嗓子低聲怒道:“那也不至于偽裝成紙人進來探查吧!”

  二人心中靜靜潛伏在紙人堆中,顧靖遙則是恢復(fù)了自己的裝扮,而洛飛羽卻給自己臉上敷滿了面粉,抹上了腮紅,戴上了帽穿著紙衣,活脫脫成了一個“紙人”。

  洛飛羽做了個噤聲手勢:“小聲點!你這樣定會打草驚蛇,像我這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成就大事業(yè)!”

  顧靖遙白了一眼:“誰告訴你的?!?p>  洛飛羽道:“我?guī)煾浮!?p>  顧靖遙從紙人縫隙中瞄了一眼匠臺,那臺上正點著燭火,老紙匠正在做工,眼中透著猶豫不定的神色。

  “上??!怎么不上?”洛飛羽道。

  “什么?”顧靖遙反問。

  “去問他?。 ?p>  “問什么?。慷也皇悄阏f,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嗎?”

  “這你就不懂了,我們一明一暗,定讓他措手不及!”

  “……”

  正在二人說話間,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二人朝門望去,發(fā)現(xiàn)一名輕衣少女抱傘進來。

  “來了?!闭诿畹睦霞埥惩O铝耸种械幕?,朝門看了過去。

  “來了,老先生?!鄙倥恍Α?p>  洛飛羽眼神一凝,這名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先前使出《劍器行》的少女!

  “抬上來吧?!鄙倥筮叺?。

  說完,兩名黑衣人扛著一個布袋,布袋所露出來的是一個頭??此麡幼樱皇腔杳赃^去了。布袋被輕輕放在了地上后,那兩名黑衣人就消隱在了黑暗之中。

  “人已經(jīng)在這里了,至于你的女兒,我會處置好的?!鄙倥α诵Α?p>  那老人點點頭,顫巍巍道:“真是多謝公孫姑娘了?!?p>  “老人家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p>  暗中,顧靖遙對洛飛羽道:“你出去對付她,我再看看有什么線索。”

  洛飛羽點了點頭。

  兩道寒芒閃過,刺中了紙匠的脖頸,使他陷入了昏迷。少女愣在了那里。而洛飛羽出現(xiàn)在了她的后邊,朝地上那布袋探出的頭打量去,心底忽地一沉。

  正是新郎。呼吸平緩,并無性命之危。

  “好啊,昔日曾聞公孫氏人以俠義聞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甭屣w羽在少女后邊冷道。

  顧靖遙在暗中也收起了銀針,向更黑暗的地方尋找著什么。

  少女半晌未搭話,洛飛羽見狀,怒道:“喂,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少女抱著劍轉(zhuǎn)過了聲,眉頭微蹙,嗔怪道:“我不叫喂,我叫公孫白衣?!?p>  公孫白衣臉僵了那么一會,卻看到了洛飛羽的打扮,終究是忍不住“噗嗤”一笑。

  洛飛羽怒上加怒:“你笑個屁。”

  公孫白衣盡力憋住了笑,道:“多笑也無益。不過,我怎么感覺你看我一處也不順眼,為什么呀。”

  洛飛羽“哼”了一聲:“我還需要看你不順眼嗎?我看你不順眼還需要理由嗎?”

  公孫白衣笑著蹙了下眉,還想要說些什么,洛飛羽冷不丁說了句:“新郎這個人,為何會在你這。”

  語氣間,帶著一種凜冽的殺意。而這種殺意,驚動起了公孫白衣懷中的傘,顫顫作響。

  公孫白衣眼色一凜,并未回應(yīng)洛飛羽的詢問,而是淡然自若道:“得罪啦?!?p>  話語間,傘柄和傘骨脫離,清脆的劃劍聲響起后,露出了皎白的劍鋒,劍鋒上殘留著若有若無的紫意。

  劍勢極其強橫,雖然霸道,速度卻極快,在空中殘留下一連串粉黛色的劍花。在公孫白衣優(yōu)雅的劍姿之下,翩然而舞,劍意長虹。

  正如詩中所言:“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甭屣w羽見了這起手的劍舞,神色惶惶,一時忘了該如何應(yīng)付。

  公孫白衣見洛飛羽愣在那,開口道:“在過招之前,我還是要問問你的名字?!?p>  “洛飛羽?!?p>  “很好的名字。不過,我接下來所使劍舞的名字,我覺得更好。”

  洛飛羽眼神凝聚,手已搭上了后背的劍柄,冷冷道:“什么名字。”

  公孫白衣柔柔一笑:“江海凝光。”

  洛飛羽聽言,心底漏了半拍,迅速拔劍去擋,可那道粉黛色的劍意已經(jīng)匯聚到了洛飛羽的身前。

  洛飛羽的斷劍抵擋不住,節(jié)節(jié)后退??赡枪蓜σ饩腿缃D燮鸩ü猓鷣碛?。

  江海凝光,一劍傾河!他年少時,就從說書人口中聽說過這公孫劍舞《劍器行》。其中,這江海凝光最負盛名。

  倒不是說“江海凝光”威力巨大,而是這一劍舞,足以令天下所有的舞勃然失色。

  洛飛羽倒退十步,仍然阻擋不住。這時,從粉黛劍氣中露出一道破綻,洛飛羽將劍一揚,把劍氣打散,朝公孫白衣道:“你干什么!”

  頓時,公孫白衣就像回過神來,原本凜冽的目光變得澄清凈明起來,她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傻站在了那里。

  “我……”

  “洛飛羽?!鳖櫨高b從一旁走了出來,對洛飛羽焦急地道:“出事了,快回酒樓?!?p>  洛飛羽應(yīng)了一聲,朝公孫白衣惡狠狠道:“這次我就先放你一馬,下次你給我等著?!?p>  公孫白衣看著二人遠去后,收劍回傘,看著那傘,她腦海就止不住映出洛飛羽的模樣。

  她喃喃自語道:“青霄劍靈啊,你在他的身上,究竟到底看到了怎么樣的命運呢……”

  藏在傘骨中的劍劇烈顫抖,作為自己的回答。

  公孫白衣眼瞳一亮,像是知道了什么。不過很快就黯淡了下來。

  畢竟,還有一件事等待自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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