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赴宴
診金都給了,還要另外給謝禮,在這十年間,還真是從未有過啊。
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間之中只她一人心知肚明,委實有些叫她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蘇紡抬眼,再望向那滿臉真摯的少年,還真想問他一句:那天的肘子好吃嗎?
忍住有些莫名其妙的別扭的笑意,蘇紡伸手,將那木匣子接了過來,在幾雙炙熱注視的目光下打開了那木匣子。
只見木匣子里躺著一只白玉八仙紋手鐲。
聊表謝意,送她鐲子作甚?
連診金都要用一匣子珍珠代替的人,是要炫耀他有多少好寶貝不成?
第一次收到禮物,且禮物特別,送禮的人也特別,蘇紡一時間不知道該收下還是不收下。
卻聽對面那少年又開口了。
“某會在河西待一段日子,不知明日蘇姑娘可否有空?可愛聽?wèi)??聽說大道坊子街上的那家梨春園的戲班子唱得極好,我想邀蘇姑娘一起去聽聽。”
聽?wèi)騿幔?p> 正月里,戲園子多是人滿為患的,這廂去聽?wèi)?,腦子沒軸吧?
再說,她也不大愛聽?wèi)颉?p> 蘇紡當(dāng)即搖了頭,“這謝禮我收下了,至于聽?wèi)?,還是不了吧。”
她這廂剛說完,辛夷在一旁聽得卻急了,“九公子,我家姑娘不愛聽?wèi)?,要不你換個其他的消遣?”
人家九公子的仆從都說了,九公子并未定親,且這九公子巴巴賴在河西不走,又是送禮物又是邀同游的,顯然也是對姑娘有意?。?p> 可姑娘偏偏不順著竿子往上去,真真是愁死她這個替主子恨嫁的小丫頭了。
見蘇姑娘的小丫頭這般不加掩飾的熱絡(luò),封澤耳根子又悄悄的紅了紅,面上卻正色道:“原來蘇姑娘不愛聽?wèi)?,那么,后日的元宵?jié),某可否同蘇姑娘一起逛燈會猜燈謎?”
這人到底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瞧著,委實是對她有意?
蘇紡不著痕跡的睨他,再睨他,都沒見那滿眼的期待隱下去。
“可是后日我已經(jīng)接了佟夫人的帖子,要去佟府赴宴?!?p> 封澤聞言,不由有些失落,“這樣啊?!?p> 想到這人連除夕夜都是在昏睡當(dāng)中度過的,蘇紡心下到底不忍,遂接著道:“若九公子等得的話,我坐坐便出來?!?p> 元宵燈會向來熱鬧,通宵達(dá)旦不宵禁,想玩到多晚就玩到多晚,便是在佟府里待了一時半刻再出來逛,也照樣是熱鬧的,不會晚。
封澤雙眼登時就是一亮,“好,那后日晚,某便在府衙門外等蘇姑娘出來?!?p> 蘇紡點了頭,封澤這才告辭離去。
人是走了,但留下來的白玉八仙紋鐲子立時成了辛夷幾人的圍觀對象。
“嘖嘖嘖,這鐲子可真漂亮?!睂で噻滩蛔@道。
可不是嘛,白玉本就極為珍貴,可這鐲子非但是白玉鑿制,且那八仙花紋并不在玉鐲表面,而是浮在玉鐲內(nèi)里,這做工,堪稱精致絕倫了。
“姑娘,快帶上瞧瞧!我覺著極襯你這身新衣裳呢!”辛夷忙將玉鐲往蘇紡面前送。
蘇紡被鬧得不行,伸手將那玉鐲套在了手腕上。
這一試不要緊,等想再取下來之時,卻怎么也取不下來了。
蘇紡:“……”
瞧著瞪眼的自家姑娘,辛夷樂不思蜀起來,“九公子這是一套就將姑娘你死死套住了呢!這下姑娘可是想跑都跑不掉了?!?p> 擁有這種做夢都想把她快快嫁出去的丫鬟,她也是很無奈啊。
蘇紡微微嘆了口氣,想著近來對這些白色的漂亮東西極為情有獨鐘已經(jīng)毀壞了她三雙鞋子的雪團,這鐲子放在哪里好像都不太安全,戴著也好,那匣子珍珠,她可是都里三層外三層的鎖在梨木雕漆柜子里才放心呢。
……
河西乃至整個河西鄞州的權(quán)貴階層誰人不知河西府佟太守的繼妻乃是衢州辛家的嫡女,未出嫁前是辛家頗為受寵的姑娘?
一朝嫁做了繼室,還曾引得無數(shù)耳聞之人的唏噓,皆不知這人是怎么想的。
且嫁過來數(shù)年,就一直不曾在他們這些權(quán)貴階層里露過面,有上門去拜訪的,也全都推托不見,只對外道是一心禮佛,不問世事。
久而久之的,許多人都快忘了有這么一號人物了。
可就是數(shù)年后,這一直不顯于人前的佟夫人居然突然就下帖子邀他們過府赴賞花宴,聽說還是辛家五公子折騰出來的新奇玩意兒。
無一例外,接到帖子的夫人太太,皆是頗看重的。
先前他們想巴結(jié)拉關(guān)系的,人家佟夫人始終不見外人,這便無法,但現(xiàn)在,佟夫人終于要露于人前了,能接到這個帖子,就意味著能跟佟夫人拉近關(guān)系,從而也就說不定跟衢州辛家搭上來往了。
因此,元宵這天,前來赴宴的人俱都打扮的很隆重,且都出門得早,全湊在了一起,把府衙前的大街以及佟府正門的那條巷子都堵了個水泄不通。
蘇紡算是到得晚的,烏蓬馬車被堵在了最末,在一滋溜的寶蓋香車?yán)?,很是顯眼,幾乎所有滯留著的馬車都注意到了這輛烏蓬馬車。
河西人誰不知道,那閻羅堂的蘇閻羅掙著大把的銀子卻偏偏出行所乘是一輛毫無裝飾甚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烏蓬馬車?
也就不由好奇,難道那位行事低調(diào)捉摸不透的佟夫人竟還給她下了帖子不成?
但也有不知道這輛烏蓬馬車是哪家的人。
排在烏蓬馬車前邊的前邊的一輛華貴馬車?yán)?,探出頭來看前邊情況的嬤嬤無意中瞥見了后邊的烏蓬馬車,不由詫異萬分,放了簾子就轉(zhuǎn)頭同一旁的貴婦人納罕了起來。
“今日這宴顯然是為了佟夫人低調(diào)了這么多年重露于人前所宴,所請除了咱們,皆是河西的名門望族,可無端端的,怎么混進(jìn)來這么一輛馬車?”
這個時候往這邊鉆,顯然不是路過的。
“什么馬車?”那貴婦人正是鄞州州牧夫人俞氏,她聽貼身嬤嬤說得沒頭沒腦的,不由好奇。
那俞嬤嬤便道:“咱們馬車后邊,排著一輛烏蓬小馬車呢,也不知是什么人。”
俞氏聞言默了默,“我同嬌娘自我出嫁之后便不曾再見過了,即便是老爺連任鄞州州牧,咱們同在鄞州,如此之近,可她卻不知怎么回事,嫁了人倒不愛走動了,偏生信上了佛,這般數(shù)年不見,我倒也不知道她脾性了,你使人打聽打聽,后頭那是誰?!?p> 還在姑娘里時不必說,可如今嫁了人,需要經(jīng)營的便不是那一方天地了,這個圈子里,向來是盤綜錯節(jié),關(guān)系復(fù)雜得很。
別人不如她知之甚深,佟夫人辛嬌雖說嫁得不顯,還是個繼室,但能如此任性的自擇親事,不必為家族聯(lián)姻奉獻(xiàn),也只有她了,未嘗不叫人心生羨慕。
更何況,辛嬌乃是辛家如今掌家的家主唯一的胞妹,自是不同一般的。
同她交好,就是同辛家交好。
衢州辛家,自來都是各方勢力都要籠絡(luò)的存在。
她亦然要牢牢的抓住同嬌娘的這份手帕之情,數(shù)年不見,不了解的多了去了不少,自然要多方探聽清楚心中有數(shù)為是。
幾乎不用費力,只稍加打聽,便得回了答案。
那是聞名整個鄞州的蘇閻羅。
蘇閻羅啊,俞氏自然也常聞其名,且還印象深刻。
她還記得幾年前,刺史夫人方氏的侄兒因與人發(fā)生了口角動了手,被打傷了子孫根,當(dāng)即就求診到了這個蘇閻羅面前。
那時,這位蘇閻羅的名頭還沒這么響,甫一被拒絕之后,方氏想了許多辦法都不成行,硬是沒能讓這位蘇閻羅出手相治。
以至于,方氏的侄兒如今也沒能成婚,倒是流傳出不少他虐死丫鬟的傳言來,降低了要求花重金為聘連說了好幾個平民女子但人家姑娘聽說了這個傳言寧愿自盡也不愿嫁,也是作孽。
為此,方氏可沒少在她面前咬牙切齒的罵這個蘇閻羅心如蛇蝎,她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
她這位手帕交,多年不問世事,怎么會同蘇閻羅有了往來的?難不成是聽說了蘇閻羅的名頭,所以才下了帖子?
可這滿是名門望族的宴會,請一個只是平民百姓的大夫作何?盡管有幾分能耐,但到底身份不夠啊。
俞氏百思不解,但轉(zhuǎn)念一想,也無妨,她正好瞧瞧這位傳得神乎其神的蘇閻羅到底是個什么樣。
馬車太多,根本調(diào)不開,便有佟府的管事嬤嬤帶了數(shù)頂小轎出了府來,依著身份挨個將客人抬著往府里去。
這眾多赴宴之人,論身份,按說就是州牧夫人了,第一批的兩頂小轎自是徑直往俞氏所乘的馬車去。
這第二個,便有梁三夫人了,兒子同佟太守長女定了親,便算作是親家,又是太守夫人的身份。
且還有作為河西的望族,又是佟太守的表親,陳大太太以及陳二太太梁有貞滿心以為接著的第二批轎子怎么也該往他們這來才是,但眼睜睜瞧著小轎越過了他們接著往后邊去了。
陳大太太和梁有貞也顧不得窩里斗了,當(dāng)下就使了丫鬟去看,這第二頂轎子到底往哪里去了,是哪府的竟排在她們前邊去了。
更別提梁三夫人,面上很是不好看,也使了丫鬟去看。
卻聽丫鬟道,那小轎竟是去接蘇閻羅的。
“?!”
什么?!
沒瞧錯吧?!這個蘇閻羅什么時候入了佟夫人的眼啊!
進(jìn)了小轎剛坐穩(wěn)的俞氏透過轎簾看了個清楚,也很是驚詫,直到那披著銀紅斗篷的俏麗姑娘在丫鬟的攙扶下坐進(jìn)了小轎,她才回過神來。
這位蘇閻羅,還真是年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