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試劍！2
雪地里，青玉臺。
燭鉤大師盤膝坐在這里。安安靜靜的，臉上沒有半分白雪飄落的痕跡，臉色仍然很紅潤飽滿。倘若不知情的人，看見燭鉤大師是決計不會察覺到這是具尸體的。
但是正因為知情，所以出于對死者的尊重，以及對華山派的敬畏。圍繞在龍淵這邊的江湖人士都下意識避開青玉臺，以免產(chǎn)生不必要的誤會。
“……有些奇怪的聲音？”
青桐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在老人盤膝而坐的空空蕩蕩的雪地。
幾顆干枯的樹枝，一塊平滑的石臺，老人的眼眸輕闔，但若有若無的眸光牽引到身前的龍淵里面，牽引到那把即將出世的靈劍上面……這就是，老人生前死后所有的牽掛了。
“得罪?！?p> 青桐捏出道禮，垂頭稱過。然后，轉(zhuǎn)過頭看向被老人所注目的寒水潭，這底下有老人一生的心血。
龍淵是處狹長的水潭，這里面的潭水分成兩層，有兩種顏色。
在上層的是透藍(lán)色的，略有冰晶在潭水里面起起伏伏，折射著月光很是美麗好看；在下層是幽藍(lán)色，潭水也較之上層不同，質(zhì)感上要厚重些。有如凝膏凍脂，仿佛堆積在龍淵底下甜美的奶油，很是誘人。
這下層幽藍(lán)色的潭水便是洗劍池，這是月光也無法透進(jìn)去的幽藍(lán)。
洗劍池里面，空空蕩蕩，只剩下一柄劍。
瞧不清楚的劍鄂，瞧不清楚的劍握，瞧不清楚的劍刃……什么都瞧不清楚，可是沒有人懷疑這柄劍的稀罕程度。因為唯一瞧得清楚的，是兩種光芒。
一種淡藍(lán)色的，是燭鉤大師的聽劍法光芒，纏繞在劍身上。這種光芒是溫和，柔軟的，盈盈如秋水纏繞在劍身上；
一種光芒是耀眼的金色！
仿佛太陽的顏色，耀眼、卓絕。但是這不是太陽的光，而是劍刃的光，是劍氣。犀利、冰冷，和陽光完全不同的屬性，橫沖沖的從靈劍身上冒出來，然后，直沖天際！
“靈劍出世了！”
有人突然高呼。
只見，金光搖搖扶風(fēng)而上，直到九千里；
金色的光芒向上連接到月亮，而月光也終于不是簡單的具備透明清亮的屬性，而是垂下實質(zhì)性的白色光柱，與金色光柱相接……金白兩色光柱相互侵蝕、纏繞，而忽然響起來了尖細(xì)的劍鳴聲，大地躁動，整個龍淵卻在沸騰！
月引潮汐，劍鳴九霄！
“諸君肅靜，無怪。”
枯梅大師從雪地中走了，華真真跟在后面，兩人站在了燭鉤大師的身邊。
“……靈劍有聽劍法，可聽世間萬物萬心。因此靈劍有魂，今夜與其說是試劍，不若說是靈劍試主。但是劍乃殺戮兵器，天下名劍龍淵、昊辰、白雪、問陽……數(shù)之不盡。其歷代主人都乃世間名士，攜名劍而走天涯無所畏懼。因此，靈劍試主，也請大家拿出本事，讓靈劍瞧清楚，莫要看走了眼！”
華真真朗朗開口。
“鐺！鐺！鐺！……”
巨大的鑼響聲響起，回蕩在龍淵的上空。敲鑼人的內(nèi)息很旺盛，鑼聲將火焰震蕩出某個特意的節(jié)奏，正好踩著拍子，照耀著眾人明滅不定的心。
子夜，十二時辰已過！
“諸位，劍起！”
兩位劍童推著一只輪椅，用劍氣斬開腳下的白雪，硬生生斬入雪地十八寸，寬四十八寸，斬開一條足夠輪椅前進(jìn)的道路出來。
輪椅上坐著位中年男子，手中將鑼鼓放置在膝蓋上。面目俊朗，星眸月眉，劍眼寒唇。華山派出來的劍客的美可以說都讓他說盡了，但只是可惜，他自下半身都失去了直覺，卻是個殘廢……但是，當(dāng)真是殘廢嗎？
“……風(fēng)無涯?！?p> 有人低喃，念出來這個名字。
華山派有氣宗劍宗之分。劍宗清鋒，取“云臺三千客，清風(fēng)第一人，風(fēng)馳意動化無窮。”之意；氣宗狂歌，取“蘭陵誰曾記，狂歌無人知。素手制惡誅不義?！敝狻?p> 劍宗善劍，以快打快；
氣宗善氣，韻道吐心。兩派系雖然立意不同，常常你爭我搶，但說來同出華山派，對內(nèi)爭執(zhí)，對外，卻是同為華山美譽。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太遠(yuǎn)了，都記不清了……那年，劍宗出了個楚遺風(fēng)，而氣宗出了個風(fēng)無涯……江湖上常常說，若不是因為風(fēng)無涯是氣宗的弟子，氣質(zhì)圓滑，不善爭奪。那一屆的華山七劍，首劍到底是楚遺風(fēng)還是風(fēng)無涯，還要打過以后才能有所敲定。
所以，要說風(fēng)無涯是個殘廢……那是沒人敢相信的。更何況，即便是個殘廢，風(fēng)無涯不使劍，坐在那里也是活生生的武林傳說。
“諸君，劍起來了?！?p> 風(fēng)無涯又重復(fù)了聲。
只聽溫風(fēng)細(xì)雨的聲音，清晰鉆入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面，仿若就在耳邊說話般……眾人詫異下齊齊看向風(fēng)無涯，卻只看見這位華山劍客唇角勾掛的笑意……如此偉絕的內(nèi)息，簡直駭人聽聞！
“我在這里看著，我也很好奇燭鉤師兄打造出來的這只劍靈，會選誰。”
風(fēng)無涯笑道。
“……我來試試?！?p> 有年輕人答道。
赫然，是昨日間被方明壑甩袖子拍昏過去的那位年輕劍客……這里是華山派，最善使劍的華山派。年輕人也使劍，劍術(shù)不差只是可惜了此時身處華山，那便是班門弄釜了。
“劍是一往無前的?！?p> 年輕人說道。
然后，屏息、蓄力、凝神……拔劍！瞧準(zhǔn)了機會，從雪地中高高躍起，火光照耀著那張眉毛猙獰的臉，年輕人奮力一擊，劍劈金光！
“叮！”
金石交戈聲！
只見，一道比金色更加耀眼的光芒在金色光柱里面一閃而過……此后，年輕人喋血后退，虎口震裂，手中心愛的佩劍已然斷做兩節(jié)！
“……劍乃一往無前，因此過猛易催。年輕人，你的劍能披荊斬棘，這洗劍池的便是死劍了嗎？……金光扶搖九千里，此劍之傲絕，不在諸君任何人之下?！?p> 風(fēng)無涯淡淡開口點評。
“是，多謝前輩校正，晚輩明白了。”
那年輕人抹了抹眼淚，嬉笑開口答應(yīng)……劍客呵，無論再如何心碎欲摧，都是不能哭的，都是不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