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莊主忙問道:“西神醫(yī)此話何意?”
那周伊常年纏綿病榻,尋了多少名醫(yī),問了多少靈藥也至多就是勉強續(xù)著命,從無人說過他還有被徹底治愈的一天,方才西子越言語間流露出的篤定之意,倒叫他陡然生出許多期盼來,內(nèi)心的各種滋味自不用說,故而周莊主的這一問,也同是周伊所想,不禁也望向他,眼神專注。
西子越眉間的思慮慢慢平復下來,將周伊的手腕放下后,又正了正襟,道:“敢問周莊主,令公子可是自五歲起服用的湯藥中開始加入了這‘金縷蟲’的,往后每年的春冬時節(jié)病情時有反復,尤其是到了年下,更是周身疼痛難忍,一連持續(xù)半月有余才漸好轉(zhuǎn),是與不是?”
方才落音,
那周莊主與周伊均是神色驚異,心中暗自感嘆。
周伊被這病痛折磨了這么些年,自是再清楚不過,方才那西子越所說之言,竟好似親眼所見一般,分毫不差,這么久以來,旁人見他湯藥不離口,都只道他是身子嬌貴,從來無人能知他所受的苦楚,眼下西子越說的這般清楚,倒叫他有了傾訴之感,感傷之余,也對他起了敬意。
再說那周莊主,以往號稱神醫(yī)的著實不少,診脈過后也大多只說些無足輕重的話來,多是搪塞之意,開的藥方也都是一些滋補的尋常藥材,無甚可用,長此以往下來,不由得的對這些所謂的‘神醫(yī)’添了厭惡之感。可是方才西子越的一番話,字字懇切,斷沒有游說之意,確是有些本事,不禁也對他另眼相看。
立時便換了語態(tài),道:“不錯,確是如此,‘西神醫(yī)’果然是名不虛傳,也罷,我等在此費舌了許久,確是我怠慢了,這便里面坐吧?!?p> 入內(nèi)后,少時便有侍女端上茶水,周莊主命人將周伊平時所用藥方呈于西子越,那趙囡斜靠在椅上,精神不濟,周伊坐在她近旁,眼神少有離開。
堂上二人稍飲片刻后,周莊主開言道:“方才西神醫(yī)替我兒診脈時可是看出來解救之法,還請神醫(yī)明說,若是真能救我兒于水火,只要我周某人有的,沒有不獻上的。”
西子越搖搖手,接道:“周莊主不必如此,我方才替令公子診脈時發(fā)現(xiàn)許多不解之處,公子乃是胎里帶的弱癥,任是尋常大夫也看的出,根治起來確是費些精神,但絕不會淪落到眼下這般境地,方才我細瞧公子的藥方,皆是好藥,也很合公子用,能開出此藥的人,定是醫(yī)術(shù)高超的佼佼者,可這藥方中唯獨差了一味補氣血的藥,自然了,差的這味藥由‘金縷蟲’代替自是再好不過,可錯就錯在,若要以這活的‘金縷蟲’入藥,以公子的身體狀況,應為半年一次,可此前我聽周莊主所說,可是一月一次?”
周莊主道:“正是!”
西子越接問道:“每次入藥的‘金縷蟲’是何用量?”
周莊主答道:“皆是取九只入藥?!?p> 說到此處,西子越更為堅定了此前的猜測,嘴里喃喃道:“這便怪了……”
此刻除了半昏半醒的趙囡,其余二人聽了此話,立時倆倆相望,神態(tài)有些忐忑。
周莊主忙問道:“這其中到底有何端倪,西神醫(yī)直說便是!”
西子越道:“‘金縷蟲’的藥效是何等的猛烈,在用法用量上需得萬分小心,以公子的身體狀況,若要用那‘金縷蟲’入藥也不是不可,但應為半年一次,且每次取三只即可,若是一月一次,每次以九只入藥,短期內(nèi)是會讓公子有轉(zhuǎn)好之象,但長此以往下去,體內(nèi)便會形成一種慢慢耗損五臟的新毒,看看公子的氣色便知,眼下‘金縷蟲’的效用已然深入骨髓,醫(yī)治起來怕是要費些周折了,不過請周莊主放心,我定當盡全力醫(yī)治!”
聽到以此,周云父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許多年來服用的不是續(xù)命的良藥,而是催命的毒藥!
周伊驀的癲笑了幾聲,一時間倒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憤恨,平白無故的竟被設計了這么些年。
周莊主見狀亦是悲憤交加,久久不能自已,心中暗想:“我平生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曾結(jié)過什么仇家,到底當年那位醫(yī)者要這般的算計自己!”
想到此處,不由的抬手朝案上用力一擊,只聽得“砰”的一聲,茶盞桌案毀落一地。
西子越忙出聲道:“周莊主這是何苦,索性發(fā)現(xiàn)還不算太晚,花些手段還是可讓令公子慢慢好轉(zhuǎn)的?!?p> 周莊主的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拱手道:“大恩不言謝,不知神醫(yī)需要用哪些藥材,我著人去辦?!?p> 西子越擺擺手,道:“不必,藥材只是輔助,我那倒也不缺,解救之法還需一些別的手段,令公子怕是要到我那小住些時候了,畢竟拖延了許久了,徹底根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周莊主點點頭,接道:“這個自然,但憑神醫(yī)吩咐,此前有得罪之處還望西神醫(yī)海涵,我這便命人去將那‘金縷蟲’盡數(shù)取來。”
說著,命人速取。
此刻再瞧那趙囡,
已然又將昏迷,周伊見狀后,忙又俯身從地上拾起一塊碎瓷片,自腕處割開后,將鮮血置入她口中,待到她又有些意識的時候,周伊已有些神情恍惚,唇上的顏色也更白了點些,再坐下時呼吸也急促了許多……
周莊主忙道:“伊兒,你這是……”
周伊緩緩轉(zhuǎn)身,弱聲道:“我的血暫可替姑娘拖延一陣……”
周莊主眼瞧著愛子這般虛弱,不忍出言責怪,只命人又去催促……
前前后后約莫又過了一刻鐘,那趙囡才得以服上解藥,再醒來之時,已是次日午時……
一番調(diào)整過后,與西子越、周伊二人準備返回越嶺記,臨行之前,周莊主神態(tài)中多有擔憂之色,開口道:“當真不用派些護送的人手,和隨行伺候的婢女嗎?”
周伊道:“不必,有趙姑娘和西神醫(yī)一路相隨已是再好不過,無須再添人手,反倒累贅?!?p> 西子越也接道:“周少主所言也有道理,況且我府中比不得這山莊,若添了婢女也實在有不便之處,我身旁有一徒弟,也頗懂些醫(yī)術(shù),或可勉強代為照顧,周莊主不必掛懷。”
周云聽罷,不再多言,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不見,方才收了目光……
“師叔,你快些下來吧,當心摔著!”
“無妨,那瘋丫頭非要吃這樹上的果子!”
一行人行至越嶺記之時,天色將近昏暗,西子封與單又夢二人正在院外的樹旁忙活著,未曾留意到即將走近的三人。
“夢兒,那丫頭的傷勢可好些了?”
西子越出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