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斗”智“斗”勇

　　“夏……夏橙……”南齋語無倫次地揪過了夏橙的袖子，“這家伙是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你有沒有看到？”

　　“三姑娘，這奴婢也不知道啊?！毕某润@訝地張大了嘴，“奴婢和夏荷明明半個時辰之前回來看過的，那個時候桌子上面什么都沒有?！?p>　　“連籃子都沒有？”

　　南齋一步步走上了前。將已經(jīng)臟得不成樣子的蛋清抓到了手里，蛋清也是乖順，不知是不是跑累了的緣故，這次它絲毫都沒有反抗。

　　屋里的沉香燒著，除此之外，還隱約飄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其他味道。南齋閉上眼睛，思考了片刻，猛地就是一驚。

　　這該死的……

　　“程玉璟你給我出來！”

　　被瘋子一樣耍了一下午的南齋終于再也忍不住如火山一般爆發(fā)，她一拳頭鑿到了木頭桌上，嚇得籃子里本來休息的好好的兔子都一個激靈差點(diǎn)彈了起來。

　　程玉璟似乎也沒想躲她，聽她這聲暴躁至極的呼喚，程玉璟反倒是舒心地在屏風(fēng)后面笑出了聲來，看那剪影，他應(yīng)該正優(yōu)哉游哉地在后頭和茶呢。

　　“不過是出去尋了一下午的兔子，怎的回來就如此暴躁？”

　　程玉璟到底語氣竟說不出來的淡定，他緩緩對你從屏風(fēng)后面出來，“要是世人都像你這般暴躁的話，早就不知道浪費(fèi)多少好茶了。”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就好像是看著一個討不到糖吃的委屈孩子。

　　身后夏荷夏橙還有其他的下人見到程玉璟的那一刻突然全都大氣不敢出地跪了下來，剛剛還熱熱鬧鬧的眾人現(xiàn)在竟只剩下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了。

　　南齋詫異地轉(zhuǎn)過頭來，怎么你們都這么怕他？就是因?yàn)槟銈兣滤鲁蛇@樣，才使得他現(xiàn)在這么的欠抽好嗎？

　　“程玉璟我問你，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它將它捉回來的？”

　　“不是我將它捉回來的。”程玉璟輕描淡寫地答道：“是它自己回來的，三刻鐘前?！?p>　　“哦。”南齋重重點(diǎn)頭，“所以你明知道它回來，卻都不來告訴我一聲，害我像個傻子一樣的到處亂竄，很有意思？”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程玉璟竟沒有絲毫的退讓，甚至還十分有理地?fù)u了搖頭，“只是蛋清回來的時候，你正不知在何處。想著你怎么也是要回這正屋看看，所幸就把它放在了這籃子里面?！?p>　　“所以你見我整整三刻都沒回來，就悠閑地坐在后面喝起茶了？”

　　“耐心和策略，也是修習(xí)御藝的重要部分?！背逃癍Z緩緩道：“你能堅持一下午沒有放棄，證明你有耐心，然而你將退就退，不執(zhí)著的鉆牛角尖，證明你也不是完全不懂策略?！?p>　　行啊，白白的耍了她一次，竟還強(qiáng)詞奪理到了如此地步，南齋咬牙，“程世子，您一個人在屋里睡覺喝茶什么也沒做，但是我捉了一下午的兔子，便是你已經(jīng)為我上過了課了？”

　　“可以這么理解。”程玉璟毫不在意地反駁。

　　身后跪著的夏荷和夏橙等人此刻已是一身的冷汗，她們沒想到自己竟然攤上了一個這么剛的主子，竟敢正面質(zhì)問全京城都沒什么人敢不以理待之的亦王府世子。

　　轉(zhuǎn)眼想到了昨日夜里，國公夫人急匆匆地將她們幾個服侍人所難的大丫頭叫來，一改以往不屑的態(tài)度，竟對他們千叮嚀萬囑咐，便是她們之前對大姑娘有幾分的好，現(xiàn)今就要對秦姑娘有一分，甚至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上心。

　　雖說夏荷和夏橙兩人當(dāng)時也知道了秦姑娘將來不會嫁到國公府的秘密，可原本都以為南齋她到了及笄的時候自然就會離開。國公夫人本來也是對這件事沒太大上心的?？墒且幌蛟挾疾欢嗾f半句的程世子卻不只因?yàn)楹问戮购蛧珷敺驄D二人聊了一整個晚上，再然后，就成了后來的那副樣子。

　　“著櫻，開飯?！?p>　　南齋似乎也是真的累了，卻是氣都懶得氣了。

　　她“騰”地一下坐了下去，“既然程世子今天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就請離開吧?！?p>　　南齋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你若是未派車馬，就做我們國公府的馬車回去。”

　　“看來這件事情秦姑娘是不知情了。”程玉璟站在原地稍微愣了一愣，隨后淡淡笑道：“我在來時，已經(jīng)和你的義父說過，這七天里，我都不會走了。一心之為外面的人以為你是真真正正要嫁到陳家做陳家的兒媳婦的?！?p>　　混賬，竟然大言不慚地要住進(jìn)來嗎？南齋又一次強(qiáng)壓住了心頭之火。

　　“好?！蹦淆S咬牙，“你不走，也行。著櫻，去尋一間新的院子，給咱們無私奉獻(xiàn)舍己為人的程世子住下，好生安置。”

　　一旁的著櫻有些手足無措地愣在那里。為程世子另尋住處，那不是在趕他走嗎？普天之下就是當(dāng)今圣上也不會這么明著趕他的吧。著櫻的膽子已經(jīng)夠大，沒有搖頭卻也沒有點(diǎn)頭，至于南齋身后的夏橙夏荷幾人，現(xiàn)在根本要死的心都有了。

　　“看來你是真想趕我走了。”

　　片刻之后，程玉璟終于緩緩開口。一向帶人冷若冰霜的他此刻那語氣中竟然聽不出絲毫的惱怒。

　　“是。”南齋想也不想地點(diǎn)頭。

　　“那還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南齋皺眉。

　　“自是可惜了我這好不容易尋到的十三份箜篌古譜?！背逃癍Z十分憐惜地皺起了眉頭，“我原本打算，今晚飯后交到你的手里，讓你看看是不是當(dāng)年林載德老先生的真跡。”

　　林載德先生？南齋表面雖未動聲色，可是心跳卻以頃刻之間停了半拍，待反應(yīng)過來剎那間瞪大了眼，手中的筷子也頓在了半空。

　　“你說的，是那個被譽(yù)為前朝第一箜篌大師，后來在最最名聲得意的時候隱居山林的那位箜篌先生？”

　　“不然還有哪位？”

　　程玉璟故作不解地挑眉。

　　那天，南齋在國公府里的第一頓晚飯，是和那個她原本恨不得趕到十八里外的程世子一同吃的，南齋最愛喝那里面的番茄魚湯，從前在飯館的時候她就常吃這個，如今在國公府的廚子手里更是嘗到了精髓。她竟一連喝了三大碗來。

　　秦南齋吃起飯來毫不顧忌，活像個餓了三天的小腦斧，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吃著。程玉璟的畫風(fēng)則與她截然不同，他吃的不多，但是他每動一次筷子每喝一碗湯，都透著說不出來的神仙氣質(zhì)。

　　夏橙和夏荷站在一旁伺候，親眼看著兩個人明明好不相似但是做到一起卻沒有絲毫的違和，只覺得甚是歡喜。程世子不近女色已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便是再漂亮有什么的女子，能稍微同他靠近些的都少之又少，可是這一次，這程世子竟然會主動留下來陪秦姑娘吃飯，可見兩個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不一般。

　　“程狐貍，你吃完了沒有？若是吃完就趕快把你的譜子拿出來吧？”

　　秦南齋一把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有些粗糙地用帕子擦了擦嘴，站起了身。

　　“不急?！背逃癍Z倒是習(xí)慣性地慢條斯理了，“林先生的真跡，你若是這么不負(fù)責(zé)任的碰了，那你將來必然后悔，不如你先洗個手去。”

　　“你說的有理。”南齋點(diǎn)頭，沖到了水缸里面仔仔細(xì)細(xì)地搓起了白白凈凈的小手。

　　“對了，還有一事。”

　　“你說？”

　　“反正你現(xiàn)在的兩只手也沾上水了，蛋清，它現(xiàn)在還是臟兮兮的呢？”

　　程玉璟云淡風(fēng)輕地笑笑，輕抿了口茶。

　　他這話說的倒是直接。南齋無奈，可也不得不感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匆匆忙忙地讓著櫻往水盆里面澆了幾壺?zé)崴?。然后抓起那籃子里面睡熟的兔子就扔了進(jìn)去。

　　小兔子再次嚇得一個激靈，以為自己是遭到了壞人的毒手嚇得連連在水里撲騰。漸漸的，它發(fā)現(xiàn)這水里的溫度似乎很是舒服，一把抓著它的小手也是細(xì)嫩又溫柔，遂乖乖地安靜下來。

　　“讓你亂跑。”秦南齋笑著嗔道：“你看看你，中午的時候還是蛋清呢，現(xiàn)在都要變成蛋黃了。”

　　南齋浮躁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看著那小家伙拋在水里面一臉陶醉的樣子，她的心也跟著靜了。

　　屋里的蠟燭靜靜的燃著，空氣也是格外的安靜。夏荷和夏橙在一旁小心的伺候，著櫻也在一旁安靜的幫她的忙，屋里面漸漸只剩下她輕輕撩撥的水聲“嘩啦啦”的響。

　　程玉璟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站起身來，緩慢地走上前去。

　　玉指輕輕地扣在了小蛋清潔白的毛上，擦著南齋的手臂泡進(jìn)了水里。

　　小蛋清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手心的溫度，抬起了頭，圓鼓鼓的眸子里頓時流露出機(jī)敏和靈動，她討好般地朝主人搖了搖耳朵。

　　南齋微微地仰起了頭，她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一刻，程玉璟的目光中，竟然透著說不出的溫柔。他雖然是習(xí)過武的，內(nèi)力也遠(yuǎn)比南齋深厚，但是他卻下手極輕，就好像他正用自己輕柔的大手撫摸著面前一陣風(fēng)都能吹走的羽毛。

　　“不是說讓我負(fù)責(zé)將蛋清洗干凈嗎？”南齋回過身來，努力保持著平靜與清醒，“你怎么現(xiàn)在卻將手插進(jìn)了這泥水里面?！?p>　　“我是怕照你這個速度下去，蛋清在水里面泡太久了第二天起不來床?！背逃癍Z不假思索地答道。

　　“砰”的一聲，水花四濺。

　　渾濁的水珠直直地濺到了他們的衣領(lǐng)，還有臉上。

　　夏荷和夏橙兩個人只在一瞬間就做好了赴死的準(zhǔn)備，望著那如畫的玉顏之上頃刻間就落上了泥湯，她們二人“撲騰”一下就跪了下來。

　　“世子爺息怒，三姑娘她不是故意的?！?p>　　“無妨”，他毫不在意地?fù)u了搖頭，就仿佛被“潑”了臟水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般，“反正她濺了我，自己也沒有好到哪去?！?p>　　程玉璟這話說的不假，比起他那一兩滴的“污染”，南齋現(xiàn)在幾乎要成了落湯雞了?？墒遣恢獮楹危男闹芯褪侨滩蛔「`喜，總覺得自己好像得了一個不小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