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齋只記得那天晚上,她是抱著林先生整整一厚摞的散發(fā)著淡淡香氣的古譜和她碩大無比的箜篌進(jìn)入的夢想,完全不記得她昨夜就為了慶祝這個天降之喜竟生生的喝多了酒,倒在床上手舞足蹈傻樂的樣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她頭昏腦熱的躺在床上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正式地住進(jìn)了國公府里成為了國公夫婦二人的義女了。
那……那她這起得也太晚了吧!
南齋匆匆忙忙地將著櫻喚來,讓她一最快的速度幫她梳洗、梳妝打扮。
“姑娘你急什么?”著櫻手里的動作雖快,口中的話聽上去卻慢條斯理,“你忘了昨天晚上國公爺特意派人來說,會讓你在府里面好好休息便好,不用日日去給他們請安的。這樣你累,他們也累?!?p> “他們真說過這樣的話?”南齋猛地回頭,“若真是這樣那就不要再弄了,回床上睡覺去吧?!?p> “就算不去請安,也不能就這么倒頭再睡了啊?!敝鴻芽扌Σ坏玫?fù)u了搖頭,“畢竟這個時間,程世子已經(jīng)在書房里面等著你了?!?p> 竟然差點忘了這個家伙。南之絕望的閉眼,要不是為了那十三張曲譜的話,她現(xiàn)在早就已經(jīng)將他趕出去了還用得著再受他的折磨?
“著櫻,你不用著急了,慢慢梳吧,他愿意等就讓他等去。”南齋隨意地吩咐道。
“三姑娘這話說的倒是絕情?!敝鴻研Φ溃骸翱墒且琅窗?,姑娘是巴不得趕快飛到世子爺身邊去的?!?p> “臭丫頭你這是瘋了不成?”南齋頓時嚇得不輕,“我怎么會愿意見他,我難道是不想長命百歲的傻子,非要上趕著忘那個黑心黑肺黑肝黑透了的毒舌身邊然后生生將自己氣死?”
南齋這話幾乎是咬牙說的,對于那世子也的面熟也確實在理,但著櫻聽了,卻只是似笑非笑地?fù)u了搖頭。
前夜,她親眼注視著那樣的畫面。就是在這間點著燭火香煙裊裊的屋子里面,三姑娘她一手撥著箜篌,一手拿著那珍貴的譜子研究。而程玉璟,他一邊看似無所謂的聽著,實則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聽出三姑娘哪怕一點點的錯誤,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無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后來三姑娘突然想要喝酒,程玉璟便親手拿了兩壺后院埋了多年的女兒紅來,兩個人燈下對酌。南齋甚至還即興奏曲,歡彈了幾乎整夜。這個畫面,便是成親多年的夫妻也不一定有的。南齋她當(dāng)局者迷,著櫻雖年輕,卻也是嫁過一次的人,她看得明白。
“行了,收拾的差不多也就罷了。”南齋也懶得頂著那一頭亂七八糟的釵環(huán)到處跑著,她站起了身。
“三姑娘別這樣就走了,您今天可是要帶著書箱的?”
“那是什么?”
“都是些筆墨紙硯類的東西,還有幾本《禮記》?!敝鴻岩贿吔忉專贿厡⒃缇鸵呀?jīng)收拾好的木箱子遞到了南齋的手里。
“程玉璟讓我?guī)е@些東西去找他?”
“好歹也是去上課的,總得拿點像樣的東西吧。”著櫻倒是沒有直接回答。
“既是如此,那就索性將我的那幾本樂譜也裝里吧。”
“放心,早就已經(jīng)裝里了的?!?p> 著櫻親自將南齋送到了門口,“只是三姑娘今日可不能再想昨日那般瘋了。若是真的被人落下了口舌,您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p> “那也還要看那狐貍想不想讓我落下口舌?!蹦淆S笑笑,擺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青蘿綠衣,這套心意穿在南齋的身上顯得格外的輕便,就好似一只夏日里的精靈。她因為起的晚了,所以未吃早飯,可她卻不覺得餓,一路上蹦蹦跳跳地走著。
她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能試著將那個家伙跑到腦后,或是將他當(dāng)成一刻叛逆的蘿卜白菜來看,自己的日子怎么都能舒舒服服的過。
可雖說那家伙是個令人討厭的師夫吧,自己長這么大,也是許久都沒有這樣的如同學(xué)生一般拎著書箱到處跑了。當(dāng)年,養(yǎng)父母雖然家里并不富裕,但還是將她送到了莊里的學(xué)堂,讓她念了兩年的書。至于到了落音坊,她做學(xué)童的時候也是要讀書的,不過都是在一個齋院里面,就少了很多上學(xué)的樂趣。
現(xiàn)在的她早就不想學(xué)那些所謂的“孔孟”之道,程玉璟也絕不可能像個書呆子一樣“嘰嘰咕咕”地同她念叨那些東西。南齋此刻拎著那個箱子,也不過是想要找找過去的那種感覺罷了。
“砰”地一下推開了門,南齋此刻正哼著小調(diào),直愣愣地就要朝著書房右側(cè)的椅子上坐下??墒撬澳_才剛踏進(jìn)門,雙眸才剛剛抬起,就急忙忙地后退兩步。
“抱歉我走錯了?!彼D(zhuǎn)身就要離開。
“秦妹妹沒有走錯,快進(jìn)來吧?!?p> 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在南齋的身后響起,南齋尚未回過神來,面前就是一襲白衣飄飄然如仙子一般地向她走來,一把抓住了南齋的手。
“這里是秦妹妹的院子,我門也是唐突地不請自來,怎么好叫主人走呢?!?p> 真是一張清冷高貴的容顏,漂亮的皮囊之下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那家閨秀的氣質(zhì)。這姑娘想必是位大戶人家名正言順的貴女,可是她竟如此這般熱情地同南齋說笑,還真是做得一出好戲。
“你是何人?”
南齋微微蹙起了眉頭。
“阮相之女,名喚傾城。”那姑娘淡淡地笑道,“我與秦妹妹并非第一次見了,不過是您貴人多忘事忘了而已,你我二人,當(dāng)年可委實是一見如故呢。”
阮傾城說著,就想將秦南齋向里面引去。南齋有些尷尬地笑笑,她輕輕地將手抽了出來,在那姑娘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搶先一步進(jìn)了那屋子。
阮傾城也是僵在了原地數(shù)秒,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憎惡,不過很快,她就恢復(fù)了原本該有的樣子,十分大方地重新走了進(jìn)去。
屋里除了阮傾城還有一個姑娘,衣著相對艷麗,正在坐席處自顧自地玩著彈球。
四目相對,南齋聽她簡單又客氣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原來她便是涵王府里的那個唯一的郡主。從小嬌生慣養(yǎng)長大,沒什么特殊的本事卻落了一身治不好的公主病來。
她好像對南齋絲毫不敢興趣,只是隨意笑笑,可這笑容在看到阮傾城重新走進(jìn)那屋子做到她身邊的時候又迅速消失了起來。
這么說來,京城里關(guān)于這兩個人的傳言,八成是真的了。
南齋似乎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她迅速回神,見右邊那僅有的兩個椅子全被她們坐滿,看樣子也沒把南齋當(dāng)成是這里的主人,所幸看了一眼此刻正坐在榻上悠閑地翻著書本的妖孽,徑直地朝他走去,一句話沒說就坐在了他身側(cè)的那把軟椅之上。
這一幕可著實驚呆了在場了兩位姑娘。尤其是剛剛還同南齋談笑風(fēng)聲的阮傾城,竟然忘記了隱藏自己的大家之女的氣度,瞬間就氣紅了臉。
“我原以為這國公府的下人都是有眼力見的,想不到竟這般懶散?!比顑A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怎么見了秦姑娘沒地方坐了,都不知道拿一套桌椅進(jìn)來?!?p> 阮傾城這話說完,便聽得坐在她對面的郡主冷笑一聲。
“人家秦姑娘本來是有地方坐的。卻不知是誰,明明未曾向國公府替出邀帖,還非要上趕著湊上來?!?p> 這話若是平日里齊語檀調(diào)侃的時候說出來便也罷了,可如今是當(dāng)著程世子的面,她竟然也毫不避諱的說了。這一下是真的令她惱羞成怒至極,兩眼的淚瞬間就在眼眶里開始打轉(zhuǎn)。
“程世子,這件事情,確實是我做的不對?!比顑A城幾乎顫抖地站起了身,然后竟“撲通”一下毫無預(yù)備地跪倒了程玉璟的面前,嚇得秦南齋都禁不住一個嘚瑟。
“世子,小女今日登門求學(xué),實屬冒昧。只是小女來前卻曾與家父商議,只是家父那時候忙著上朝,來不及跟國公府打招呼,就令小女先行過來了?!比顑A城好像是越說越委屈,頭也是越壓越低,“小女無能,可是向來仰慕德高望重之輩。程世子是六藝狀元,大榜榜首,又是先帝親賜的‘云羽公子’,只是小女子一直沒有福分,可以聽您親自講學(xué)。唯……唯有這次……您肯答應(yīng)替國公府的未來媳婦講授理發(fā),小女子高興的幾日未眠……”
阮傾城這說的,就連南齋都替她覺得“委屈”。再看她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她也忍不住都跟著“心疼”。
只可惜了,阮傾城這戲本不該是演給她秦南齋看的??墒撬嬲诤醯哪俏桓吒咴谏系难?,此刻正優(yōu)哉游哉的舉著一本雜雜志,看似云淡風(fēng)輕地一頁一頁掃著,仿佛早就已經(jīng)將阮傾城的話屏蔽在了外面。
其實這時候的南齋真的很想告訴那位傻得要命的才女,這妖孽所謂的教習(xí)禮數(shù),就是逼得她追了半天兔子,然后又磨得她親手替他將那兔子洗凈,自己什么也不做便在國公府里蹭吃蹭喝的無賴。
指著從他這里學(xué)到什么,根本就沒有可能。
底下的人哭的每完,南齋她聽了也是說不出來的心煩。可是每次都不等南齋開口,便有那個心急的郡主十句八句地將她懟回到原點。
南齋還本想著能從她們二人的身上看一出好戲,想不到自己的忍耐力遠(yuǎn)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耐磨,終于,她忍不住輕輕將臉湊到了那妖孽的耳邊。
“世子爺看書累否?可想聽一支《湘妃怨》否?”
她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程玉璟輕輕地放下了本子,似笑非笑地朝她點了點頭。
兩個姑娘連哭帶吵折騰了半晌,終于因為南齋的這一句話宣告終結(jié)。
豆倌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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