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娘的離去

　　我這時候才想起，阿娘似乎從未主動留過安珣哥哥吃飯，對學堂的夫子也不以為然。我扯扯阿娘的衣角，昂起頭道：“阿娘，你是不是不喜歡安珣哥哥？”阿娘垂下眼簾，輕聲道：“婉婉想太多了，阿娘不討厭安珣?！?p>　　年幼的我信以為真，安心地笑了。

　　阿娘望著我，心里一陣悲哀。當年自己堅持生下婉婉，獨自一人來到這里。算算日子，似乎時間不多了。她撫摸著我的臉，眼中盡是不舍。

　　我討好地在阿娘的掌心蹭了蹭。

　　到傍晚時分，阿娘做了一頓晚餐，有魚有肉，還有菜。而且全部是我愛吃的。

　　我笑瞇了眼，“阿娘，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阿娘寵溺地笑了笑，手中的筷子不由得一緊。“有婉婉在的地方，對阿娘來說天天都是喜事?！?p>　　我羞紅了臉，直接把臉埋在了飯碗中。阿娘怎么突然說這么···這么···的話，用村里人的話來說，好像是撩人的話。

　　我認真地對付碗中的飯菜，阿娘定定地看著我，兀地說：“婉婉，以后要聽安珣的話?！?p>　　我疑惑地抬頭，“我一直都聽安珣哥哥的話啊?！?p>　　“阿娘知道婉婉很乖，阿娘是讓婉婉以后也要聽安珣的話?！?p>　　“好。”

　　“以后不要挑食，多吃點才會快高長大。”

　　“好。”

　　“晚上睡覺不要踢被子，很容易著涼的?！?p>　　“好?！?p>　　“冬天要多穿點衣服，不要覺得累贅就不穿。”

　　我想了一下，現在還是夏天，離冬天還遠著呢。管它呢，聽阿娘的話就好了。

　　“好?！?p>　　“生病的時候不要因為藥苦就不吃藥，苦口良藥利于病。”

　　“好?！?p>　　······

　　“阿娘，你是不是要出遠門？”我噘著嘴，不滿地看著阿娘。

　　阿娘低下頭，投下了一片陰影，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鞍⒛镆鲞h門了，要去很久很久。婉婉要聽話，要乖乖的。”

　　我不明所以地點頭。阿娘出遠門以后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心里一陣失落。雖然阿娘以前也出過遠門，但是一般都是三四天就回來了。這次莫非要一兩個月？

　　阿娘放下飯碗，走過來抱住了我?！巴裢瘢绻阆胱x書的話，就去讀書吧，讀點書總是好的。”說著還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一塊玉佩，把它戴到我的脖子上。我拿著玉佩摩擦著，上面還有阿娘的余溫。

　　阿娘溫柔地看著我，語氣輕的仿佛能被風吹散?！巴裢?，你要記住，如果以后你覺得無處可去，天下無你的容身之處了，就去呈國的將軍府找定國將軍。只要你把這塊玉佩給他看，他就會收留你的了。但是你要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這塊玉佩，知道嗎？”

　　我懵懂地應承著，心里默默的記下了呈國定國將軍這幾個字。不過有阿娘在，這塊玉佩是用不上的。我不在意地把它放到了胸前，掩蓋在衣服下。

　　吃完飯后，一陣困意襲來。我揉了下眼睛，支持不住在凳子上睡著了。

　　阿娘輕柔地抱著我，吻了下我的臉頰。我突然間感到臉上有冰涼的液體低落到臉上，我想睜開眼看看，但是困意很濃，眼皮很沉重，我完全睜不開眼。

　　阿娘抱著我去林安珣家。林安珣的母親趙氏看到阿娘，起身迎了過來。“李妹子，你又要出遠門了嗎？”阿娘扯了下嘴角，“對啊，婉婉又要麻煩你們了?！?p>　　趙氏抿嘴一笑，“你說的是什么話，當年要不是你找來了張神醫(yī)，我這條命早就交代了。”

　　趙氏是一個秀才的女兒，身上帶著一種溫婉的氣質。為人溫和善良，平時對我多有照顧。

　　“婉婉以后可能要麻煩你們了。我這里有一些銀子，是婉婉以后要用的費用，生下的是答謝你們的酬勞?！卑⒛飳⑽曳诺轿堇锏拇查缴?，拿下肩上的包袱遞給了趙氏。

　　趙氏蹙眉，“李妹子，我們不能收你的銀子。你放心吧，我們會把婉婉照顧好的。”

　　阿娘看趙氏不愿意收下，邊將包袱直接塞在了她的懷里?！鞍搏懰藳]？我有些話想和他說?！?p>　　“沒呢，他還在屋里溫習，我去把他叫出來?！?p>　　“李嬸，您找我有事？”林安珣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溫和中帶了點疏遠。

　　阿娘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你跟我來?！闭f著便轉身往屋外走去。林安珣瞧了里屋一眼，沒聽到什么動靜，就跟了上去。

　　萬籟寂靜，只有村中的狗傳來幾聲吠聲。阿娘背對著林安珣，神情冰冷?！傲职搏?，不管你跟在婉婉身邊是什么目的，如果你傷害了她，我絕不會放過你?！?p>　　林安珣低笑出聲，他的臉上掛著一絲玩味?！澳阋呀洓]多少時間了，就算我真的傷害了她，你又能如何？”

　　阿娘眼神微涼，語氣中盡是無奈，“林安珣，你何必做出這番姿態(tài)呢。我知道你是不會傷害婉婉的，你對她終究是不同的。”本來自己一直以為他跟在婉婉身邊是另有所圖，可是直到那次，她才發(fā)現林安珣對婉婉是真的，不像對旁人那般虛假。

　　林安珣沉默了片刻，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這個是教主讓我交給你的?！?p>　　看著那個精美的瓶子，阿娘顫抖著手將它接過來。她嘶啞著聲音，幾乎是哀求著說：“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好婉婉？我走了以后，她就沒有親人了?！?p>　　“我一直把她當作是自己的妹妹?！?p>　　阿娘細細打量著，看他的神情不似作偽。心里不由得放松了些?！拔蚁Ｍ隳芤惠呑影赏裢癞斪髂愕拿妹?，你不適合婉婉，婉婉那么單純，你會傷到他的。”

　　“如你所愿。”林安珣握緊了袖中的手，眸光沉沉，神色也變得冷淡了許多。

　　阿娘機械地點頭，轉身踉蹌著往家里走去。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輕聲道：“你確定要一直為他效命嗎？你才十五歲，不要把一生都搭上了?！?p>　　“他救過我的命。這是我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p>　　“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