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薄世城的書房,薄時冬獨自站在那扇沉重的木門前受冷風(fēng)拍打。
八月底的闕京比遙山村要冷上許多,他上身只穿著件洗的發(fā)黃的白襯衣,孤零零一個人回到這個不像家的家,他不止覺得身冷,更覺得心寒。
沒有人管他,他只好搜尋記憶去往那件閣樓的路,走著走著,他發(fā)現(xiàn),原來關(guān)于薄家的一切他從未忘卻,甚至越靠近那棟白色的小樓,他在這片被禁錮的土地上生活的記憶就越清晰。
那棟白色的小樓位于薄家老宅最西邊,加上閣樓一共五層,出了他和母親住的那層,其余都是堆積雜物的地方。
一推開門,灰塵漫天飛舞,斑駁的墻面,隨處可見的蜘蛛網(wǎng),隨處亂放的雜物,和難聞的不知名物體的味道…看得出很久沒有人居住了,更別提打掃。
薄時冬神情恍惚的上了樓,直奔頂層閣樓。
嘎吱——
童年的記憶隨著眼前這扇小木門的推開,如泉水一般汩汩涌出,照進(jìn)閣樓的霞色將十六歲的他照回九歲那年母親還在的春天,黃昏進(jìn)入了夜晚。
九歲的薄時冬‘噔噔噔’地從樓下小跑進(jìn)屋,申凜心聞聲轉(zhuǎn)身,便看見一個臟兮兮的孩子捧著單支粉紅的玫瑰花沖她傻兮兮的笑。
“冬兒?你這是…又和兄弟姐妹們起沖突了?怎么今天弄得格外臟?”年輕的母親蹲在她瘦小的孩子身前,用心疼的表情說著責(zé)怪的話。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這朵花是我送給媽媽的禮物!你喜歡嘛?”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小時冬盡力揚(yáng)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卻一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傷口,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注意到母親漸漸蓄滿淚水的眼眶,急得還要笑,結(jié)果就是,他又哭又笑看起來像馬戲團(tuán)的小丑,十分滑稽。
“媽媽別哭,我一點都不疼,你快看這朵花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歡?”
媽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他最看不得媽媽哭,忙著轉(zhuǎn)移話題,可媽媽的淚水越流越多,一只手手按著他的肩膀,一只手捂著胸口,哭聲嗚咽,看起來難受的快要死了。
“我真是沒用,我真是沒用…離不開這個受人冷眼的地方,保護(hù)不好我唯一的孩子…當(dāng)不好情婦,也當(dāng)不好母親…”
這是媽媽幾乎每次哭都會說的話,他最看不得媽媽哭,可偏偏媽媽最愛哭。
尚且年幼的他,偷聽的知識一學(xué)就會,現(xiàn)在,媽媽重復(fù)了數(shù)遍的詞匯他卻怎么想都不懂。
為什么媽媽說沒有保護(hù)他?
為什么媽媽說自己不是個好母親?
情婦又是誰?
直到去到了遙山村,在沈家生活了一段時間,他才知道,原來正常人的爸爸是不會對自己的孩子置之不理的,正常人的媽媽是會擋在孩子面前保護(hù)他的,原來正常能夠生育兒女的男女關(guān)系人們稱之為愛人的,原來情婦,是指媽媽自己的。
但當(dāng)時的薄時冬并不知道這些,彼時他還是一個被禁錮在薄家的西式院墻里,每天徘徊在渴望得到愛的人回應(yīng)的小孩。
那天,他只模糊的將媽媽的哭泣理解為是她不喜歡這支玫瑰花,或者是嫌棄一朵花太少,不像別的兄弟姐妹們送他們的母親都是大束大束的艷麗花朵。
沒關(guān)系,如果媽媽不喜歡玫瑰花,他就去花園偷著摘些別的好看的花來;如果媽媽嫌棄一支太少,那也沒關(guān)系,等他再長大一點,學(xué)會更多本事,終有一日他也能送得起他愛的人大束大束的鮮花。
那一夜一如往常他躺在母親被淚水打濕的懷里睡去,第二天睜眼,母親的身體已變得冰涼。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才使得他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是因為那天夜里哭得格外痛苦嗎?還是因為媽媽也要拋棄他,去另外一個世界愛別的人去了?
直至那支鮮艷的玫瑰花從來抬走母親尸體的擔(dān)架上飄落,他才意識到。
他用一支玫瑰花,殺了最愛的媽媽。
可是媽媽明明說過,她最喜歡玫瑰花。
身后敞開的門被碩大的老鼠裝的吱呀作響,他才回神,原來距離母親逝世已有七年。
薄時冬突然覺得自己無比的冷,急需一些能讓他暖和起來的物什喚回他隱隱想要去尋找母親的靈魂,他手忙腳亂的翻找從遙山村帶來的一個背包,渴望從中能找到什么。
沒有,結(jié)果是,沒有。
他‘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這時兜中的一個舊錢包掉了出來,沒有拉鏈的錢包掉在地上,露出內(nèi)側(cè)的照片。
薄時冬用余光瞥見了這張照片,愣了一下才緩緩將其從錢包內(nèi)側(cè)拿出。
照片里只有一個女孩,女孩笑顏如花,眼睛瞇成了月牙,不知是因為什么笑得這么開心,讓照片外看到這張照片的他都情不自禁揚(yáng)起了嘴角。
這是他擁有的沈春樹唯一一張照片。
他清楚地記得,這張照片是在某個春日傍晚,她放學(xué)回家后突然拿到他面前的。
【你回來了。】
當(dāng)時他還沒來的及注意她手上拿了什么,先抬頭向著急回家跑了一身汗的女孩看去。
第二眼,方注意到她沖他舉著張照片。
【這是?】
時冬放下手里刮魚鱗的活計,起身在身上的圍裙上隨意擦了擦手,正要接過就看到了照片中的內(nèi)容,連忙收回手,跑出去仔仔細(xì)細(xì)洗了個手才回來小心翼翼接過照片。
“這是我們班那個特有錢的同學(xué)幫我拍的,她爸為了獎勵她最近成績提升五個名次,特意買給她的相機(jī),哇~有錢就是好啊!我以后一定也能賺到這么多錢?!?p> 時冬滿眼都是手里那張四寸的小照片,看了許久才再次抬頭看向沈春樹。
【你讓我看,是送給我嗎?】他問。
沈春樹得意一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弟弟哈,連聰明都是隨了我。
這個學(xué)期我就要住校了,不像以前天天能回來見你,這不怕你太思念我,姐姐我自掏腰包洗的這張照片。
以后呢,只要你想我了,就看看這張照片,然后不過幾天,我就會回來看你啦!”
【現(xiàn)在,我想你了,可你不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了】。
玫瑰定律
叮咚!又更一章。無獎問答:時冬的媽媽為什么整日哭泣?作者本人是真的心疼我的兩個小苦瓜時冬和春樹嗚哇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