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近月聽了袁向北的問話,只覺得心跳的慌亂,原來他果然不識人了。面上卻微笑著說:“王爺這一向可好?近月在別院小住了幾天,如今回王府來看望王爺?!?p> 袁向北輕輕點一點頭:“哦,你住在別院,那里很遠?!?p> “王爺可吃了晚膳沒有?近月給王爺做些什么吃?”安近月瞧著他干涸的嘴唇,忍不住問道。
“你會做飯?”他眸色清亮起來。
安近月趕快點一點頭。
“我有許久沒有吃蒸餅了,蒸餅——蒸餅------”記憶中有人說要做蒸餅給他的,他不記得了,想一下頭就疼,渾身都疼起來。
安近月見他皺起眉來,臉上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馬上搶先說:“我會做蒸餅,我還會做荷花羹,王爺還喜歡別的什么,一并告訴我,我做給王爺吃。”
“荷花羹?嗯,我喜歡吃荷花羹?!彼c一點頭,“那就來做吧。”他轉(zhuǎn)過身去,當先走進門去。
安近月抬頭一看,匾額上有斗大的字——竟然是“天石軒”,原來他不過是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他一個人走在前面,經(jīng)過庭院中的那棵百年老松的時候略停了停,回頭對安近月說:“‘浴火重生’這道菜你可會做?”
安近月一疊連聲地說“會做”。
“這個配花雕是最好的,”他自言自語,“你可會喝酒?”他又問她。
喝酒?她自然是不會的。而且他這個樣子,自然也不適合再喝酒??墒撬?,這個時候最好還是順著他,于是只得輕輕點一點頭。
他面露笑意,伸手指一指旁邊的屋子,“你去那里做飯吧,我來準備酒。”
安近月依言進了那廚房,一面忙著做菜,蒸餅,一面想著要如何通知孟封疆。
為今之計,只有竹哨可用,可是誰知道那竹哨子的聲音是否會讓袁向北受刺激呢?安近月想著,還是先安撫他再說吧。
袁向北挖出松樹下的花雕酒,擦抹干凈,拿著它來到廚房,靠在門框上看安近月做菜。
她的動作流暢嫻熟,那么滾燙的油澆在細細的魚膾上,激起的熱氣油煙幾乎把她蓋住了,也不見她有半分的躲避。仿佛頃刻之間,兩樣現(xiàn)成的小菜,一道“浴火重生”,一道“荷花羹”,一屜潔白的蒸餅就都好了。袁向北覺得饑腸轆轆,接過安近月手里的托盤,大踏步地向偏廳去了。
他嘗了那道“浴火重生”,那魚膾外酥里嫩,鮮香可口,他喝一大口花雕,心下暢快。安近月瞧著他喝酒的架勢,那樣痛快豪飲,心里焦急,看到身旁的蒸餅,二話不說夾了一個遞給袁向北。
袁向北愣了一愣,于是放下盛酒的碗,接過那蒸餅,先聞一聞,然后大口吃起來。安近月在旁邊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他明顯與新婚夜的癥狀不相同,看他的樣子不似疼痛,倒像是神思恍惚。
若只是一時內(nèi)心郁結(jié),以致人恍惚不清,那她是能治的。想到此處,她慢慢移近一些,對袁向北說:“這菜可還合王爺口味?”
袁向北點一點頭,安近月又說:“王爺這衣袖喝羹湯不便,近月為王爺整理一下吧?”
袁向北聞言抬頭看一看安近月,那眼神并不凌厲,只是帶著一種疑惑。饒是這樣,安近月也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厲害。雖然面上極力鎮(zhèn)定自若,但他有天然的威儀氣勢,讓人很難在他的注視下能保持淡定。
他重又低頭吃蒸餅,并不回答。安近月心里忐忑,嘴里卻說:“王爺安心吃吧,近月不應該這樣打擾王爺?!闭f罷身體便向外挪了挪。
可是袁向北卻伸了一只手過來,安近月楞了愣,才明白他這是同意了的意思。
于是她細細地給他挽袖子,一面趁機偷偷地為他診脈。為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她嘴里只管胡言亂語一番:什么指甲如何,骨節(jié)怎樣,手紋又怎樣。
她這一生都沒有對一個男子這樣諂媚討好過,也沒有為了接近一個男子說過這樣肌膚相親的話。說的時候真是千般辛苦,萬種為難,說的前言不搭后語,說的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話是從自己嘴里說出來的。
她一味低著頭,不敢看袁向北,但卻明顯感覺到他不只一次向她投來目光,于是她就更窘迫了。
看完了一只手,又看了另一只,她把心中關于男子骨肉的夸贊詞都說完了,覺得這真是自己平生一大囧事。好在這里沒人,袁向北也是糊涂的,不然真的要一輩子躲起來,永遠不要見人的才好。
她為他診完了脈,果然如自己所料,他不過是心火上雍,以致一時的意識不清。替他通竅祛痰,降火祛瘀,自然也就好了。只是得想一個什么法子,讓他乖乖地允她施針。
她抬頭看他,想著怎么哄他,卻發(fā)現(xiàn)他端著酒碗出神,而且是盯著她出神。那神色倒不似惱怒,于是她小心的問:“王爺怎么了?”
“你也喝一碗?!彼阉木仆肓淘谒媲?,直愣愣地說。
安近月很是猶豫,這酒是絕不能喝的,喝酒于她來說是痛苦和可怕的記憶,何況她的酒量也不是很好。然而今日她不能拒絕。
于是她笑一笑說:“王爺若要我喝酒,那也要依我行酒令才行?!?p> 他卻不說話,只是抓住她的手放在酒碗上。
她又笑著說:“王爺別急,先行令吧?!卑步滤南吕镆豢?,于是有了主意,“今日我們行個猜枚令可好?”
見袁向北并不說話,安近月便微笑地哄著他說:“王爺?shù)任乙幌?。”轉(zhuǎn)身走到花廳旁邊的山茶花旁,在盆下的落花上揪下來幾瓣花瓣握在手里,又轉(zhuǎn)回來對著袁向北笑:“王爺來猜單和雙吧!”
袁向北依舊不說話,眼睛幽深地望著安近月,安近月的心里有點發(fā)毛,可她還是硬著頭皮說:“王爺若是輸了,就要挨罰,這酒這樣好喝,自然應該是近月來喝,王爺若要喝酒,就要好好猜一猜?!?p> 袁向北這才沉聲說:“雙?!?p> 安近月把手一張,翻轉(zhuǎn)過來,那手上的花瓣就飄下來,落在桌子上,粉紅色的四瓣,袁向北正要端那酒,安近月卻說:“等等,我的手里還有一瓣?!彼龔氖中睦镉痔舫鲆话昊ò陙恚旁谧雷由?,這一下就變成了五瓣。
袁向北抿緊了嘴,似有不快。
安近月笑:“沒關系,我們再來?!?p> 說罷她抓起桌上的花瓣,兩手放在背后,說:“王爺猜吧。”
袁向北看著安近月,沉默了幾秒,才說出一個字:“雙?!?p> 安近月伸出一只手,笑著張開,手上躺著三個花瓣。袁向北見了,把頭扭轉(zhuǎn)過旁邊去了。
他們猜了五次,袁向北都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