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近月始終仔細看著袁向北,以防他突然生氣或發(fā)火,然而他仿佛越來越有興趣似的。不過總共五個花瓣,他竟沒有一次猜對。
這一次不等安近月說,他就主動把花瓣放在安近月手中,示意她開始。可是安近月卻笑著說:“王爺輸了,不但不能喝這酒,還要受罰?!?p> 說完了這話,安近月便斜睨著眼瞧袁向北的神情,他依舊淡淡的,不似惱怒的樣子,于是她又小心說,“王爺放心,我們罰完了就可以再重新猜過了。”
袁向北皺著眉頭,終于還是把那花瓣放下了。
“近月現在正研究針灸之術,近月的老師嫌近月進步緩慢,近月又怕受罰,所以近月想——在王爺身上試一下針法。王爺——可同意?”
袁向北依舊皺著眉頭,似有不耐,安近月一邊笑一邊柔聲說:“就一會兒,保證不疼。王爺輸了酒令,依令行事,王爺不能反悔?!?p> 袁向北放下手里的的碗筷,淡淡說一句“好”。
安近月反而有些緊張,輕輕說:“請王爺寬衣?!?p> 袁向北脫去外袍和中衣,露出健碩的后背。
安近月托著整套的銀針走到他身后,卻愣怔在地。袁向北的后背有一條蜿蜒如蜈蚣的巨型疤痕,旁邊還有大大小小的零散傷疤,看上去真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安近月心驚目眩,只覺仿佛自己也受了這斧鉞刀劍一樣,疼痛不已。
“針完了?”袁向北問。
“哦,沒有——”安近月緩過神來,只覺的眼眶發(fā)酸,忍不住極小聲地說,“王爺你受苦了?!?p> “不疼?!鳖D一頓他又說,“沒感覺?!?p> 顯然他誤會她說的是現在的針刺。
安近月內心酸楚,卻也只得收斂心神,開始施針。
有兩處穴位要點刺出血,她很怕袁向北會突然發(fā)怒,于是柔聲說:“王爺可覺得無聊?”不等袁向北回答就又緊著說,“近月給王爺唱首歌解一解悶兒吧!”
袁向北并不回答,安近月就自顧自地開口唱道:“塘下戴,好種菜;菜花開,棉花曬。柿蒂烏------”依舊是那首久遠的童謠。
唱完了,也施完了針。安近月為袁向北重新披上中衣,輕輕說:“王爺,好了?!?p> 沒有回應。安近月轉過來一看,袁向北已經微闔雙眼,似有睡意。無法,安近月只好小心地為他整理好衣服,扶他到臥榻上躺了。
又等了許久,見他睡實了,安近月方出門吹響竹哨。
孟封疆片刻就到了,知袁向北安然無恙,自然對安近月千恩萬謝。安近月交代孟封疆,袁向北意識模糊,并不曉得是自己救的他,那么也就不必告訴他自己來過。又說這病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疑難雜癥,請個尋常的大夫就可。
備好一輛車,安近月著人抬上朗照,一并連夜回別院去了。
袁向北悠悠醒轉,鼻翼間還是她的芬芳幽香,不由地四下里望,屋子里無人。他一陣心慌,揚聲高呼:“雪怡!雪怡!”
應聲進來的卻是孟封疆,“王爺,封疆在此?!?p> “封疆,你可見到了側妃——呃,初姑娘?”
“王爺,您可大好了!可把我急壞了!您已經昏睡了五個時辰了。而且您——”
“好了,我知道自己的情況——”袁向北不耐煩。
“是,都怪末將多嘴。王爺,初姑娘已然離府,王爺的病,是張?zhí)t(yī)醫(yī)好的,開的方子還在末將手里?!?p> 袁向北闔一闔眼,淡淡說:“不是雪怡?嗯,怎么會是雪怡!”
他記得自己如入悶熱的鐵屋,無論如何出不去,所有接近自己的人自己都覺得討厭仇恨,只想趕走他們。
只是有一個女人,溫柔地沖自己笑,她穿水藍色的衣服,靈秀甜美,對他絲毫不懼。
她給他做飯,和他行猜枚令,他無論如何都猜不對。
夢中的自己覺得好吃,覺得有趣,覺得舒服和安全。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清涼柔軟。那只手撫摸了他,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所有的悶熱疼痛都消失了,他開始覺得疲憊,想要入睡。
那個女人長什么樣子?他似乎記得,又有些模糊。
“王妃——回來了?”袁向北又問。
孟封疆沉默了一會兒:“王妃說不要告訴王爺她來過?!?p> 袁向北擺一擺手,不再說什么,臉色灰暗,重新躺下。
孟封疆說他昏睡,其實他睡的很是歡暢淋漓,他需要她,需要她的手,和她做的蒸餅。他清晰地記得那蒸餅的味道,香甜可口,且有一種奇異的果香。
他以為她是初雪怡,他希望她是初雪怡,可是,她卻是安近月。
他不能再見她,他已經把她送走,無論如何不能再接她回來。他知道他又有的忍了。
這一次不知道要忍多久,然而無論多久他都忍的,他不會再被那毒所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