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名字是阿如溫查斯,是草原上的瑞雪。
我出生在一個雪天,生下我的人有著一張冰雪一樣的臉,在我不多的記憶中,她只對一個人露出過笑容。
那就是我的父王,草原上的猛虎,北疆的王。
只是父王不常來看她,她那張冰雪一樣的臉漸漸變得丑陋起來,她開始怨恨父王寵愛的女人,怨恨那些柔弱卻狐媚的中原女人。
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阿斯你要記住,中原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她們是菟絲草,被她們纏上只會掠奪所有的養(yǎng)分然后死亡。可是王為什么不知道,王為什么不知道?”
父王怎么會知道,作為草原的王,他只喜歡中原的女人。
早些年父王勢力不強(qiáng)的時候,還會對一些部落首領(lǐng)低頭,迎娶草原的女人。等他成為草原的王,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奈何他。
父王會不會被掠奪養(yǎng)分我不知道,那個不再像是冰雪一樣的女人卻是漸漸衰弱下去。
直到她死的那天,還在怨恨著奪去父王所有注意力的中原女人。
也許中原女人掠奪的,是她的生命。
而在她忌日這一天,我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中原女人。
這個中原女人比我見過的中原女人都漂亮,她像是中原書上說的仙人,卻有著一個不光彩的出身。
盡管她長得很漂亮,但在我看來,她只是一個更好利用的工具。
這個認(rèn)知卻在晚上的時候被她親手打破。
我知道她很有勇氣,否則也不會一個人能從沙漠里走出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會選擇離開營地。
草原上的危險不比沙漠里少,她不會不知道,可她就這樣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
如果不是今晚的日子特殊,我睡不著在營地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也許她真的能夠到達(dá)營地外面,然后回到她想去的中原。
中原有什么好,難道被千人枕萬人騎,不如留在草原當(dāng)一個王的女人?
這是第一次,我看不懂一個中原女人。
她眼里有著一團(tuán)不肯熄滅的火焰,哪怕將要死亡,那雙眸子依舊好看得像是天上的星子。
只是這一雙眼睛,就和其他中原女人不一樣。
她是真的想死,卻能從容赴死,我卻不想讓她死。
這樣的人活著才有意思,如果死了,就和其他的中原女人沒什么區(qū)別了。
可是當(dāng)我說完那些話的時候,她眼中的光芒瞬間黯了下去,整個人跌倒在地上,仔細(xì)一看她竟然是暈了過去。
暈過去沒多久,她就起了高熱,大夫說了些云里霧里的話,最后說了一句要看個人造化。
本來她剛從沙漠里出來,身上就有著不少的傷,再經(jīng)過一番折騰之后,能保住一條命就是閻王放人。
大夫說讓她靜養(yǎng),可是所有的人不會為一個中原女人停下,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當(dāng)太陽升起的時候,隊伍按照原定的計劃出發(fā),那個中原女人被安置在了馬車?yán)?,身旁有兩個奴照顧著。
我希望她能活下來,但如果活不下來的話,也無關(guān)緊要。
跋涉了一個月,隊伍到達(dá)了王帳,來迎接的是恩和。
幾個月不見,他好像更惹人生厭了。
我與他的關(guān)系并不和睦,因為他的母親是一個中原女人,卻因為我的母親死在了一片雪地上。
這件事情發(fā)生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那時候恩和剛滿月,可這并不妨礙我們兩個人相互厭煩對方。
“二弟一路辛苦了?!倍骱屠振R停在了不遠(yuǎn)處,臉上帶著讓人惡心的偽君子的笑容。
我并不想理會他,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什么話都不說。
然而等了很久,我都沒有等到恩和說下一句話。
這種異常讓我很是疑惑,按照常理來說,哪怕我給恩和冷臉,為了他的威望和聲名,他都會不計較地繼續(xù)說下去。
今天他沒有這么做,是父王那里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
我抬起頭看向恩和,想在他的表情里找出些什么,我看到的卻是他望著我的隊伍某處,臉上帶著些神往的表情。
他在看誰?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的是一抹削痩的倩影,她就那樣站在那里,遙遙地望向王帳的方向,眼神和表情都很空洞。
空洞到仿佛站在那里的人是一具軀殼。
那個中原女人醒了過來,比之前要瘦了一些,卻還是美得驚人。
不止是我這么覺得,就連平常誰都看不上的恩和,都因為她愣了神。
我第一次見到恩和露出這種表情,卻是為了一個中原女人。
“阿斯?!倍骱突剡^神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她是誰?”
“路上撿到的一個中原女人,現(xiàn)在是我的奴?!?p> “能不能把她給我,我拿五百頭羊來換!”
五百頭羊,這在草原上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為了一個中原女人,就連恩和這種被稱為聰穎的人,都會被沖昏頭腦。
“不換?!?p> “再加一百匹馬!”
這個女人在我這里還有更好的用處,不論恩和出多高的價格,我都不會換。
畢竟恩和會為她沉迷,如果是喜歡中原女人的父王……
我又將視線放到那個中原女人身上,發(fā)現(xiàn)她此刻正在對著中原的方向三拜九叩,在叩首之后斂起袖子登上了馬車。
只看這些,誰能想得出她在中原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guī)ьI(lǐng)的隊伍有條不紊地匯入王帳,恩和還想說服我將那個中原女人換給他,我將他的話拋在腦后,只想著怎么拜見父王的時候要說什么。
西羌已經(jīng)被趕出了草原,五年之內(nèi)他們不會再犯,可沒有斬草除根,所以要先認(rèn)罪,給足了臺階。
這一次征途算是大獲全勝,聽說中原那邊戰(zhàn)場不順利,父王絕對會為此煩惱。
我的年齡在那些老家伙看來還小,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將中原那邊的事情交給我,但還是要先鋪條路,等到合適的時候再去走。
那個中原女人現(xiàn)在瘦巴巴的,不知道能不能在篝火大典前養(yǎng)好肉送給父王。
煩心的事情真多,但愿留在王帳的那群人,這些日子沒有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