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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樓恩仇錄

第十二章-竹海

西樓恩仇錄 一紙河川 2972 2019-10-05 10:01:00

  少頃,絕情門弟子入門來報,其余各大門派掌門相繼抵達玉女峰山腳。

  旁邊的月西樓暗自提起一口氣來,該來的,終于還是要來了。

  琴瀾先行一步下山迎接各大門派掌門,分派門中弟子帶領月西樓等人稍后在玉女峰山腰會合。眾錦樂門弟子暫回廂房,預備八門論武正式開啟初試。

  按照往年八門論武的賽制慣例,本次論武將總共分為四輪。第一輪初試安排在午后,而次日開啟下一輪論武,以此類推。

  每一輪論武的具體項目都不盡相同,名為論武,實則論的不僅僅是“武”。最后從八大門派脫穎而出的前三名弟子的名字將會被永久鐫刻在玉女峰石壁上。那石壁記載著古往今來江湖之中聲名顯赫的各路高手,對于任何一個八門弟子來說,如若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了這石壁上面,則意味著自己在中原武林之已經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月西樓是被蘇念一路帶著才找到那石壁的,無需反復檢索,如今那石壁上赫然鐫刻著“季云帆”三字。緊隨其后的,是冷清云的名字,他們同屬“后起”之列,羨煞旁人。

  而再往上的“超凡”之列中,只有區(qū)區(qū)三人——一個是現(xiàn)任武林盟主兼禁軍門掌門龍朔,一個暮沉舟,還有一個人的名字怎么也看不清。

  月西樓亦無暇細想,只埋頭隨同蘇念趕往山腳與其他人會合。

  玉女峰的山巒雖沒有天麓那般直插云霄的險峻,也不比昆侖氣勢磅礴,但它卻有自成章法的娟秀靈動。在大好晴光的照耀下,玉女峰如同一位披了玄金色罩袍的妙齡女子,燦烈輝煌。

  月西樓與蘇念雙雙抬眸望去,見高處的山崖上并列站著八位器宇不凡的男女。正中的男子一身烏鱗甲胄,頭上紅纓亂舞,一臉浩然。

  蘇念沉聲道,“那便是禁軍門掌門,當代武林盟主——龍朔了。”

  月西樓微微一顫,右手不由自主撫上腰間的碧水劍。

  若是可以,她多想此時此刻就起身,拔劍殺了那道貌岸然的男子。

  十年,十年了。

  這十年里,月西樓無一刻不在腦海中描摹著仇人的樣貌。她甚至會想,那個人會穿什么樣的衣服,會使什么樣的兵器,有著怎樣一顆罪惡滔天的黑心,才能做出屠人滿門的瘋狂行徑。

  而如今,那人就站在月西樓目所能及的地方。

  他同暮沉舟一樣高高在上,難以撼動,而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八門弟子。

  暮掌門先前對自己的教誨徐徐回響在耳畔,那聲音聽得月西樓頭皮發(fā)麻。原本怒火中燒的心間仿佛泄了氣一般,現(xiàn)下只能悻悻作罷。

  月西樓松開原本緊捏著的碧水劍劍柄,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心無波瀾。

  蘇念何曾知悉其中玄機,他看到師妹不大開心的樣子,以為是初試在即有所緊張所致。

  “站在龍朔左邊那個年輕道人是誰?”月西樓往崖上眺去,語氣釋然。

  “那是玄宗門掌門,宋巍之?!碧K念瞇著眼睛,滿臉愜意:“玄宗門的人可無趣了,看他們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便覺得無聊?!?p>  “那龍朔右邊那個壯漢又是誰?”

  “壯漢?什么壯漢?他是帝江門的掌門,關山夜?!?p>  “原來如此?!痹挛鳂青攸c了點頭,輕聲道:“那剩下的那一副生面孔,不是千機門掌門唐淵,便是靈虛門掌門江予白了吧?”

  “你說的沒錯。”蘇念看了眼月西樓,指著崖上那個披頭散發(fā)的男人:“靈虛門掌門因身體抱恙暫時缺席,你所說的那位男子,是千機門掌門唐淵。”

  旁人也就罷了,月西樓覺得最特別的,當屬這位叫唐淵的前輩。其他掌門皆一臉正色一副勢不可遏的陣勢,唯獨他,一手托著鏡匣,一手不停地往臉上抹著香粉,絲毫沒有掌門應有的樣子。

  唐淵并不算丑,或者說,他算好看。

  他的好看,不及暮沉舟蕭索,也比不上琴瀾美艷,唐淵的好看有種雍容不羈的公子氣,即便他披頭散發(fā),只穿著一身成色普通的絳紫色金莽外袍,卻依舊難擋渾身散發(fā)而出的貴態(tài)。

  月西樓心想,若不是和其他掌門站在一起,就唐淵這副樣子,倒更像一位富貴人家里的小公子哥兒。

  相形之下,龍朔、暮沉舟、琴瀾、冷傲霜等諸位掌門倒少了些唐淵這樣不羈浪蕩的勁頭,但也比他多出幾分穩(wěn)重,自成一道風景。

  八大門派弟子陸續(xù)相匯于玉女峰下,月西樓環(huán)顧一圈,隱隱意識到今年參賽弟子中有不少臥虎藏龍的高手。別看眾人現(xiàn)下一副十分友好的模樣,到了論武的關鍵時刻,比的便是一個“狠”字。

  帶頭的龍朔望著崖下人頭攢動的八門弟子,心事重重道:“今年八門論武要比往年激烈許多?!?p>  “往日八門論武,各門只派出門中三甲,今年卻大不相同,后起之輩中英才鼎盛,區(qū)區(qū)我禁軍一門,功力上乘的弟子便比往年多出了足足三倍?!?p>  “我帝江同樣如此,此次參戰(zhàn)的都是精挑細選的門中翹楚。冷掌門,你們天麓山的人可要小心了?!标P山夜看向身旁的冷傲霜,眼中劃過一絲憐惜。

  “冷掌門,玉女峰上風大,記得添衣……”

  站在一旁的冷傲霜面無表情,連頭都不見得抬一下,扭頭看向遠處。倒是一側的琴瀾順著關山夜的話茬開解道,“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上一屆的八門論武,你帝江門弟子可連我們絕情門一介女輩都打不過,著實令人費解?!?p>  “這……”關山夜臉色凝重幾許,別過身去,作勢不再與她們說話。

  沉默片刻,龍朔轉了轉話題:“不知今年靈虛門那邊又會派出多少弟子前來論武。江予白行事詭譎,唐淵,你可知道些什么情況?”

  “我哪里會知道靈虛門的事。”唐淵兀自欣賞著自己投于鏡中的美貌,眉目流轉,“江予白往年只派座下首席大弟子一人前來論武,自己都甚少露面,平日就只會死死守在阿鼻宮那個陰氣森森的地方,怕是多久都沒見過太陽了?!?p>  說罷,唐淵不忘細細檢查一遍唇邊的胭脂,確認自己妝容妥帖無誤后,方才收起手中的小銅鏡。

  “半月前為了一宗六合樓的暗殺密報,我去見了一面江予白。”唐淵秀眉微蹙,神色沉重:“他的身體大不如前,如今還是日日以湯藥續(xù)命。這次論武,想是不會來了?!?p>  龍朔聞罷,原本緊握腰間佩劍的手稍微松散了些,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寬慰,卻又很快被往日那副不動如山的表情掩去,毫無形跡。

  琴瀾看著龍朔臉上的微妙變化,覺得可笑。然什么也沒說,只靜靜地看著。

  眾掌門就這樣并排站在玉女峰上,滿目期許地望著自己門中的弟子。

  暮沉舟因目不見光,由琴瀾為他傳達錦樂門弟子所在的方位。山下的月西樓一行人見暮掌門也在峰上看著自己,心中多出幾分寬慰。

  八門論武第一輪,竹林淘沙。

  所有八門弟子被隨機安置在玉女峰下的滔天竹海中,最先走出來的前十五名弟子直接晉級第二輪。

  參賽弟子可自由施展門中武學阻攔其他弟子走出竹海,卻有一條不容侵犯的死規(guī):不可對他人造成傷害,觸犯者即刻絞殺。

  要說這滔天竹海,地勢險惡,修竹累累,竹海內路徑繁復,宛如迷宮,稍不留意便容易困身其中。

  月西樓起初緊緊跟著蘇念、淮川等人,結果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各自走散,四人小隊變成自己孤單一人。

  抬頭看著密密麻麻的竹葉,厚重的綠浪壓得月西樓喘不過氣來。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衫,抱緊暮叔叔贈予的碧水劍,緩緩俯身前行。

  忽而,狂風大作,竹林翻涌,凜冽的霜風吹得若干林中弟子睜不開眼。月西樓用衣袖遮住沙塵,不曾想腳下一絆,自己狠狠摔到了地上。

  月西樓順著土坡一路翻滾,最后被一處亂石攔下。沒等她細細察看身上的傷口,頭頂迅速飛過一道玄色身影。

  她定睛一看,輕功飛過的是個濃眉大眼的俊朗少年。月西樓認得那玄色的衣衫,那是玄宗門弟子人手一件的道袍。小道士懷抱一柄拂塵,肩上停著一只暗黃色的司雀。只因飛掠的速度極快,月西樓還沒來得及招呼,對方便隱沒在蒼茫竹海中。

  那少年怎能沒注意到底下的女孩,卻也清楚現(xiàn)下不是交朋友的時候。追云間,少年匆匆回頭看了眼摔倒在地的月西樓,心中似有惻隱,但很快又神情淡漠地轉過頭去。

  寒風依舊吹得人骨頭發(fā)冷,吹動竹海波濤搖搖欲墜。月西樓久久凝望著少年出現(xiàn)的方向,那道玄色身影如同一道凌厲劍光,剎那間得照得月西樓心頭明凈又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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